第89章
垃圾桶里丢了七八个饮料空瓶, 都是老林私自没收并享用的昆仑饮料。偷吃儿子零食的后果严重到超乎预期，他在晕倒与不晕倒之间兜兜转转好几圈，最终还是坚qiáng地稳住了！
林守墨直挺挺坐在沙发上, 惊悚而又木然地想着，我是妖怪, 我是一棵树，我绿了。
啊, 好可怕。
季明朗一家人已经先回了1301。林竞揽过老林的肩膀，小心翼翼地问：“爸, 你没事吧？”
林守墨心情复杂，说不出话，你看我现在像没事的样子吗？
林竞安慰：“我刚发芽的时候也这样, 适应就好了。”
林守墨咨询：“你花了多长时间来适应？”
小林随口回答，差不多五分钟。
林守墨：“……”
自己是一家之主, 是顶梁柱，确实应该处变不惊、屹立不倒, 给儿子做正面榜样, 但五分钟未免也太短了, 这臭小子真的没有胡乱吹嘘成分在里面？！
林守墨看了眼在厨房里泡茶的老婆，继续问：“那你妈是什么时候发芽的？”
林竞犹豫了一下，决定让老林一次性接受完所有现实：“我妈不是树，她是一只鸟。”
林守墨再度头晕眼花。
问：比自己是一棵树更加扯淡的事情是什么？
答：老婆是一只鸟。
这一定不是真的。
林竞一鼓作气：“姜阿姨也是一只鸟。”
林守墨表情惊恐。
他颤抖着问：“那隔壁季总一家也是鸟？”
“没。”林竞回答, “他们是麒麟。”
林守墨在轰然颠覆的三观中顽qiáng挣扎着, 大脑基本空白, 说话也颠三倒四：“这世界上有人是人吗？”
“有, 人类数量还是要比妖怪多很多的。”林竞双手扶住老林的肩膀，“但你得先接受自己妖怪这件事情, 然后才能消化新知识。”
林守墨风中凌乱地和儿子对视：“你用了多长时间学习关于妖怪的知识，也是五分钟？”
“没，我还没开始学呢。”小林老师这回改走煽情路线，非常可怜地说，“别的小妖怪都是由爸爸亲自教的。”
疼爱儿子的慈父老林果然上钩，我儿子哪里能受这种委屈？于是一拍xiōng脯：“你等着，爸爸这就去学！”
林竞搂着他的脖子：“那你接受自己是棵龙血树的事实了吗？龙血树，听起来是不是超酷的，比祖传天眼酷多了。”
酷不酷的先放一放，林守墨又想起另一件事：“你妈是什么品种的鸟？”
“你猜。”
林守墨琢磨了一下，喜欢挠人的是什么鸟，难不成是一只疯狂麻雀，愤怒的小鸟。
商薇端着刚泡好的毛尖茶从厨房出来。
“那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小林拍拍老林，“接下来你自己和我妈聊吧，我先回卧室。”
“等会儿！”林守墨叫住儿子，伸手指着自己茂盛的头，紧张地问，“怎么变回去？”
林竞：“……对不起我不知道。”
林守墨：好的我懂，别的小妖怪都是由爸爸亲自教的，爸爸对不起你。
林竞替他宽心：“但隔壁季叔叔一定有办法，等会我们请他过来看看，实在不行还可以去妖怪医院。”
林医生对“医院”两个字有着天然的信赖和安全感，一听妖怪也有专门的医院，顿时就不再为自己的满头绿忧心忡忡了。林竞回到卧室，先给季星凌发微信汇报了一下1302一切ok，然后就蹲在门口，很认真地搞窃听。
“儿子说你是一只鸟。”
“嗯。”
“什么鸟？”
“你希望我是什么鸟？”
林守墨：“……”
为什么都这种时候了还有送命题？
商薇其实也很慌，很不放心：“老林，我要是变回原身，你能保证不会当场昏迷，或者jīng神分裂吗？”
林守墨心想，我都绿了，我有什么资格分裂。
于是他就见到了一只青红相间的鸟，真正的妖怪，拖着长长的尾羽，在客厅转瞬即逝，很快就又变回了人形。
商薇紧张地看着老公。
林守墨双手死死地掐着布沙发，都快把那里扯出一个洞了！
我刚刚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什么！
我老婆真的变成了一只鸟！
啊！
我是不是被人下了迷|幻|药！
110！110！
商薇在面前晃晃手：“老林。”
毫无反应。
再晃一晃：“老林。”
还是毫无反应。
眼看老公双目失神，身体也摇摇晃晃，马上就会迎来一lún惨烈昏厥。商薇急中生智：“林守墨你自己就是妖怪，凭什么嫌弃我和儿子！”
林医生瞬间就不晕了，这种关系到家庭和谐的问题一定要讲讲清楚：“我怎么可能嫌弃你和儿子！”
“不嫌弃你晕什么！”
“……我突然就变成妖怪了我难道不需要一点时间来接受这件事？”
“晕倒有助于加快接受速度？”
“……谁说我我我要晕了，我这不是还没晕吗。”
林竞一边听，一边又给季星凌发了条微信，我爸目前确实很ok。
最后是由季明朗请了鹊山医院的专家组过来，帮老林收回了满头苍翠的叶子，又留给他一本植物系妖怪通用的护理手册。
夜已经很深了。
季星凌不放心这边，还是偷偷“砰”了过来。两人一起缩在被窝里，林竞小声说：“我爸好像还可以，心里防线不像我想象的那么脆弱。”
“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
“没。”林竞想了一会儿，“你下次不要再随便接话了。”
季星凌知道他在说什么，但不打算接纳，还振振有词地qiángtiáo，我这不是为了让他们早点认清现实吗，反正迟早都要说，不如平时多润物细无声一下。
“你还会背润物细无声。”
“这么简单的诗词，不要看不起人好不好！”
林竞笑：“嗯。”
季星凌揉揉他的脑袋：“睡吧，你睡着我就走。”
林竞搂着自己的男朋友，又暖又甜柚，完全不舍得放走。
季星凌趁机说：“你看，我是不是应该润物细无声，好让他们早点接受？”
“嗯。”林竞把脸埋在对方xiōng前，“季星凌你好深谋远虑。”
你星哥仔细琢磨了一下，觉得这好像不是嘲讽卡。
于是超嘚瑟，没错，我就是非常机智，且深谋远虑。
你放心，我将来一定把摊牌这件事安排得明明白白！
林竞比较担心隔壁亲爹的状况，整整一夜都没睡踏实，早上七点就爬了起来。
林守墨起得要更早一些，他今天没有门诊，正在厨房磨咖啡。
“爸。”林竞挂在他背上，“你怎么样？”
“只要这里没问题。”林守墨指了指自己的头，“就还可以。”
他昨晚已经粗粗浏览完鹊山医院留下的资料，对植物系妖怪有了初步了解，还非常仔细地来回阅读了三五遍yòu苗护理部分——虽然老林内心其实依旧很崩溃，经常看着看着就想起来，啊，我是妖怪，为什么会这样，好可怕，想昏迷！但又不可以，自己要是昏了，老婆儿子怎么办，于是就继续坚持往下看，所谓父爱如山，场面简直感人。
林竞由衷称赞：“老林，你好伟大。”
林守墨谦虚：“嗨呀，还可以吧，你妈也这么说。”
突然从人类变成妖怪，有许多事情都要从头开始学。林竞因为高考的关系，妖管委特批他可以延迟考试，但林守墨就要立刻开始接受新知识了，但幸好，他的太太是妖怪，邻居也是妖怪，好朋友刘大奇一家都是妖怪，总可以得到许多帮助。
在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1302的画风都是这样的。
“老婆，我又绿了！”
“林守墨你能不能换一种描述方式！”
就很和谐。
山海高中，白泽楼前竖起了醒目的高考倒计时牌，三百天，看起来很长，但所有老师都在说，其实就是一转眼。
高三一班的教室后也贴上了激励板，“今日披星戴月，明日实现梦想”，原本是句普通的标语，但偏偏是林竞亲手抄的，那么对季星凌来说，意义一下就不一样了，每次看到都觉得是小林老师在搞隐喻，在告诉自己只要披星戴月努力一下，高考后就能实现同居的美好梦想——还有什么理由不好好学习？
大少爷的周考成绩，已经能稳定保持在500分以上了。
高三生很少有人继续住宿舍，葛浩也在附近找了个两室一厅的公寓，周日早上，一群人帮他把行李搬到出租屋。和季星凌原先想的不一样，这房子居然还挺干净温馨，走路到学校只要五分钟，立刻就心思活络了，凑近小声说：“哎，不如我们也搬过来，你觉得怎么样，上学路上每天能省奖金一个小时呢。”
林竞把手里的箱子放好：“阿姨不会同意的，这里又没有白泽。”
“白泽叔叔早就回老家了，只不过他怕我妈追上门，所以一直推说自己还在锦城。”季星凌靠在柜子上啃着苹果，“直到前几周吧，妖管委查记录，才发现他已经回家很久了。”
林竞乐：“阿姨什么反应？”
“刚开始时很崩溃，总觉得我又要掉回300梯队，但最近几次周考和摸底我不都还可以吗，她也就放心了，所以你想不想搬？”
“不想。”林竞洗干净手，“甜不甜，给我吃一口。”
季星凌把啃了一半的苹果递过去，超自然。
葛浩刚好抱着一摞书过来，看到之后心想，完了，星哥八成要挨打！
结果林竞接得比季星凌递得更自然，一边吃一边去别的地方帮忙了。
葛浩：我好迷惑，我看到了什么，林哥不是洁癖吗，为什么居然可以忍受别人吃过的东西？
季星凌转身瞥见小弟，一拍他的脑袋，一如既往超嘚瑟：“你懂什么，我超干净的。”
于一舟去楼下超市买回一批笤帚拖把簸箕，日用品也就基本齐全了。葛浩原本打算招呼大家去吃海底捞，结果好巧不巧，下午五点的时候，一阵狂风吹来黑云，前一秒还晴朗着，这一秒就轰隆隆下起了bào雨，很瓢泼。
葛浩站在窗前，看着豆大的雨滴砸在窗台上：“现在叫外卖会不会有点过分，感觉小哥会被冲走。”
林竞突发奇想：“我们自己煮火锅？”
季星凌：？
于一舟：？
葛浩及时表明：“我不会做饭。”
林竞虽然本身也很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但还是被这群连火锅都懒得煮的当代青少年给震住了，这完全没难度的吧？
于一舟平时大少爷当惯了，从没想过还有自己做饭这个新思路，但这并不影响他忽悠发小，于是及时转变态度：“也行，这样，我和林竞去买菜，你俩在家准备。”
季星凌果然中招，买菜有你什么事，你难道以为我会把和小林老师一起亲密逛超市这种同居预演让给你吗？不可能的，做梦去吧，你星哥要亲自去买菜。
于一舟竖拇指，好的好的，你去，你厉害。
超市就在地下一层，倒是不用冒雨上街。
季星凌推着购物车，林竞拿着手机，一样一样往里挑商品，就很有同居的氛围。
季星凌相当满意这个行程安排，一边看着他买菜一边花式吹捧：“没看出来啊，你还懂这些，托着南瓜拍两下是什么意思，挑熟没熟？”
“没。”林竞继续挑莲藕，“和熟没熟没关系，拍两下显得我比较牛bī。”
季星凌觉得小林老师真是可爱到超级犯规！
想按在货架上疯狂亲亲！
林竞及时觉察出他的不良企图，自己去tiáo料区挑火锅底料了，大少爷无事可做，推车太大又推不进去人多的地方，就到处乱晃悠。晃过日化区，有几个货架是成人用品，你星哥虽然还不算成人，但青春期大家都很躁动，看一看总是没问题的，提前了解新知识。
伸手想去拿，结果一个女生刚好从对面走过来，也推着一车生活用品。
季星凌：“……”
章露雯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不管是满推车的、和季星凌以往形象完全不符的菜肉tiáo料，还是对方手里……她有些尴尬，更多的却是不甘，挡在走廊上没动。
季星凌也觉得很鬼扯，这他妈叫什么事，还没来得及闪人，林竞就捏着两袋火锅底料晃了过来，撞个正着——既看到了章露雯，也看到了季星凌手里辣眼睛的小方盒。
当然，章露雯也看到了他。
“你们……”
季星凌没接这茬，把东西丢回货架，带着林竞走了。两人在自助收银台扫完码，七七八八装了不少袋，摞在一起跟山似的，拎是拎不动了，于是打电话给于一舟，让他来接。
旁边有买蛋卷冰淇淋的机器，季星凌问：“吃吗？”
“不吃。”林竞把购物袋转移到墙角，免得挡路，“你刚才怎么回事？”
“我就一时好奇，随手拿的。”季星凌也在后悔，“谁知道刚好碰到她。”
林竞拆开一片口香糖：“嗯。”
“你觉得她会不会看出什么？”
“不知道。”林竞也塞给他一片，“没关系，你家财大气粗的，她就算看出什么，应该也不会到处乱说。”
季星凌靠在墙上，随便嚼了两下：“我刚刚是不是不该那么快把你拽走，说不定再站一会儿，你就能机智地想出借口，把这个尴尬场面给圆过去。”
“不用多站一会儿。”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刚一看到你们，就已经知道应该怎么演了。”
“哎？那你怎么没说话？”
林竞回答：“因为舍不得拿你祭天。”
季星凌：？
其实林竞知道，自己刚才压根不用说任何话，只需要装出“一个人逛超市的时候，不小心撞到季星凌和章露雯站在成人用品货架前”的一脸惊讶就可以了，对方身为女生，肯定会着急解释这件事——或者干脆坦然默认也好，总归不会怀疑到别的方面。
但不可以。
不ok。
林竞想了一下，扭头看着季星凌：“我宁可站在升旗台上拿着老牛的扩音器向全校承认我超喜欢你！”
刚刚抵达的于一舟：“……”
倒也不必如此。
小林老师要站在升旗台上拿着老牛的扩音器向全校承认他超喜欢我！
季星凌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他美滋滋地甩着看不见的麒麟尾巴，把所有购物袋都塞给于一舟，自己接过林竞手里的：“这玩意太沉了，我来。”
于粥粥：hello？
季星凌无情提议：“你可以变回原身，就能一次性挂十几个大购物袋了，晾衣绳那种见过吧？一长条，不要浪费你的扁担身材。”
于一舟服了：“你给爹滚。”
你林哥没干过家务，毫无买菜经验，又是北方人，北方人你们懂的，冬天囤大白菜基本按吨，完全没有“买排骨还能论根”的jīng致思想，差不多给葛浩买回了整整一周的菜量。于一舟抱着一大袋土豆，觉得手都要断了，但又不能抱怨，因为狐朋狗友sè|欲熏心没良知，只好继续苦bī地当着搬运工。
电梯“叮”一声打开，三个人还没来得及进去，李陌远先和韦雪从里面走了出来。
“……”
李总迅速解释：“别瞎想啊，我是帮忙来搬家的！”
韦雪也伸手指指楼上：“那个，我住1109。”
“巧了，葛浩也住这栋，二十楼。”看在班上的面子上，群众并没有对李陌远展开大规模tiáo侃，并且发出友好邀请，“我们打算煮火锅，一起来吗？”
大家平时关系都很好，一顿饭也没什么可矫情的。葛浩和林竞在厨房拆包装，其他人帮忙摆桌子洗碗筷，圆餐桌坐六个人正好。
韦雪说：“没看出，你们四个居然还愿意自己做饭。”
“做饭真没什么。”于一舟时刻不忘给发小挖坑，“主要是吃完之后，星哥还要表演一个当场洗碗，就比较罕见了，大家准备好掌声，千万不要错过。”
季星凌言简意赅：“滚。”
葛浩在旁边积极举手：“我洗我洗！”
韦雪提议：“不如玩游戏来决定？”
于一舟拍桌子：“没问题。”
季星凌用藐视的眼神看他，你没问题个什么鬼，你哪次游戏赢过爸爸，除非比赛谁能当场能把自己打成死结，那确实你赢。
于一舟：蜃龙脏话。
小套间里热热闹闹的，有吃有聊有玩，气氛超好。几个人玩了几把小游戏，李陌远光荣夺得洗碗权，韦雪恨铁不成钢，也没细看，端过旁边的饮料喝了一口：“重来重来。”
林竞没来得及拦：“雪姐，我的可乐。”
韦雪：“……”
林竞友好提议：“你可以立刻狂奔去洗手间疯狂漱口，我不介意的。”
韦雪：不我没你那么变态。
就是有点尴尬而已。
季星凌却在想另一件事情。
那是小林老师喝过的饮料。
龙血树喝过的饮料。
于是他拍拍李陌远：“吃完了吗，散场吧。”
正在夹丸子明显还没吃饱的李总：“唉？”
于一舟也有点迷，至不至于啊，班长不小心喝了口林哥的饮料你就要把人家赶走，这是不是有点过分神经病了。
季星凌拉着李陌远的胳膊，qiáng行把人拽起来：“散了散了，等会还有事。”
“……”李陌远不明就里，被扯得踉踉跄跄，“行行，我去拿书包。”
韦雪坐在椅子上没动。
林竞也没搞清楚状况——因为他和于一舟一样，都不知道李陌远和韦雪是妖怪，季星凌还是很拎得清的，并不会随便把别人的秘密说出来。所以他在韦雪面前晃晃手：“班长？”
韦雪脸都白了：“你们能先……出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