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小春：女。大学本科专业是英语，念过mba，在500强公司里担任过销售，培训师，现在是职业经理人。多年的外企白领，职场经历颇丰，写文出书却是平生第一次，也算是圆了高中时代的文学梦吧。

人生信条：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听万人言。

这些年的经历基本遵照该信条。最爱读史书和管理类书籍，家中虽未汗牛充栋，但藏书颇多。最爱背起行囊走天下，几个月不出门便脚底痒痒。这些年下来，行走了十几个国家和地区，国内没去过的省份掐指可数。最爱与人交友，朋友遍布十几个国家。

2007年7月，经过长久的思考，我辞去了上一份工作。外企白领，平日的光鲜强悍，抵不过复杂的人事纷争。多年的打拼，却没时间停下脚步想想，我到底要怎样的生活？想明白的结果，便是辞职，带着一身轻松，背起行囊做我最喜欢的事去。

在网上结识了一位我所见过的车技最好的人。加上另一个女生，我们自驾车沿着中国的景观大道318国道，走川藏南线入西藏，中尼公路到尼泊尔，再回到西藏走阿里。新藏线一路颠簸到喀什，和田。穿越塔克拉玛干沙漠公路，来到库车。然后是伊犁，北上到喀纳斯，北疆转一圈到乌鲁木齐。

这是我迄今最艰难、海拔最高、路程最长的一次旅游经历。整圈下来，历时两个月。期间，经历了好几次凶险。海拔4800米的地方，车子陷进沼泽地。在阿里，白天开车晚上修车。在新藏线，因为道路太颠，油门线断开。于是，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我，拉着拔出来的油门线配合我们那位车技特牛的朋友，一路到了喀什。

两个月的视觉盛筵，叫人赞叹不已。而这次旅游带给我的最大收获，便是这本《不负如来不负卿》。

那时已是八月中，我们用一整天时间，从和田到且末，穿越550公里长的塔克拉玛干沙漠公路，到达库车已是晚上十点多。我的朋友们本来行程单里并没有库车这一站，是我要求去的，因为库车便是古代西域三十六国中最重要的一国——龟兹。因为龟兹有一个最富盛名的人——鸠摩罗什。

（晚上九点多，因为时差，天依旧很亮。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无尽的戈壁，霞光异常美丽。）

第二天自由安排。我一早起来，迫不及待地包车去了距离库车县城二十公里以外的苏巴什遗址。史书称雀离大寺，玄奘翻译为照怙厘大寺。

遗址很大，以铜厂河为界，分东西二区。远处连绵的天山，在蓝天下延伸到不知处的天边。夏日早晨，依旧有些寒意。遗址里参观的人寥寥落落，我一个人踩着碎石，在千年前的废墟里转悠。土墙高大肃穆，能想像得出当时规模是如何宏大。

玄奘西游到龟兹时，这座西域最大的寺庙正是鼎盛时期，有僧众上万。在他之前两百多年，一位西域最著名的高僧，曾在此主持过。因为这位高僧，“龟兹”这个古国名，添了更多意义。央视2006年拍摄的《新丝绸之路》系列片里为这位高僧专门介绍了一集《一个人的龟兹》。

最喜欢这部记录片的最后一个镜头：一位看守苏巴什遗址的老人，拣起一块石头。这块石头，在1650年前，也曾被鸠摩罗什拣起过。

上午游完了苏巴什，接着来到库车老城。去龟兹博物馆前，我终于找到了龟兹古城墙。一个维吾尔老者帮我打开一扇院门，残破的土墙便出现在眼前。正午的阳光下，土墙被周围的枝桠掩映，泛着金黄的光晕。这是明代时期的城墙，五百多年岁月，只剩下几米长的一截了。

龟兹博物馆里有详细的龟兹古国介绍。最珍贵的，便是龟兹的语言——吐火罗文，还有苏巴什遗址中发现的一千多年前的女性尸骨，头骨被明显压过。这便是验证玄奘在《大唐西域记》里说的“其俗生子以木押头，欲其匾递”的风俗了。龟兹王室以扁头做为身份象征，也是颇有意思的异域风俗。

出了龟兹博物馆，走进老城的小巷。砖石铺就的路，两旁维吾尔人典型的院落，几百年未曾改变。正午阳光耀眼，南疆的天总是那么高远，小巷里静谧安宁。心突然变平静，在城市感染的浮躁，瞬间觉得毫无意义。迷宫一般的小巷子，走着走着，突然晃到一条热闹的街道，眼前居然出现了一个规模不小的巴扎。

买了块馕，坐在街边慢慢啃。驴车慢悠悠走过，车上带着一家老小。女人们围着头巾，维吾尔男人戴着小花帽，脸上的表情是那么安详。卖铜器，卖花帽，卖水果的小店，没有吆喝，店主三三两两在树底下乘凉。有些恍惚，如果时间倒退两百年，不，五百年，除去路边的电线杆子，是否一切并没有太多变化？

第二天我们继续上路，沿217国道去拜城的克孜尔千佛洞。一路上穿越天山，时常行进在峡谷间。褐红的山体，景色异常壮丽。这些峡谷间的路，也是丝绸之路的古道。遥想各国商人行进在峡谷中，驼铃悠悠，回响在澄澈的蓝天上。

克孜尔千佛洞前有一尊鸠摩罗什法师的铜像。之前已经在旅游书上看到了这雕像的照片，非常折服于大师的风采。如今亲眼看到，我没来由地心潮澎湃。这两天在库车停留，我一直处于一股莫名感动中。

这尊雕像表现的是他三十到四十岁之间的样貌。单腿屈膝，右手放在膝盖上。穿着露半肩的龟兹僧衣，身材纤长消瘦，眉宇间睿智豁达，风采卓然。联想到他虽然出身高贵，却命途多舛，坎坷的一生让人扼腕。

从克孜尔千佛洞出来后，我一直在沉思。这位对中原佛教传播有着重大贡献的高僧，翻译的诸多经文到现在都广为流传。他母亲是龟兹公主，父亲是天竺婆罗门。七岁随母亲入佛门，智商与悟性之高，在年少时便誉响西域。前半生，他在举国奉佛的龟兹享尽荣耀。

他的命运在吕光西征后转了个大弯。吕光逼迫他娶妻，把他带到中原，却闲置投散。直到十七年后，他在姚兴邀请下到长安，设立译场，翻译佛经。我们熟悉的《金刚经》、《妙法莲华经》、《维摩诘所说经》等，都是他的译作。优美的文字，删繁就简，朗朗上口的音律，是他的经文历经1650年仍广泛流传的原因。

他在十六国的乱世中，到底经历了什么？娶妻生子，被迫接受姚兴送的十个宫伎，他在《维摩诘所说经》注中说：“譬如高原陆地不生莲花，卑湿淤泥乃生此花。”，“是故当知一切烦恼为如来种。譬如不下巨海，不能得无价宝珠。如是不入烦恼大海，则不能得一切智宝。” 这分明就是他的独白。

回来后我查阅了大量资料，越来越为他这个人感动。我希望的确有一位爱他的女子，陪着他走过纷争的乱世，支撑着他完成传播佛法的使命。于是，我安排一位现代女性，穿越千年，用现代的视角，与他一起经历黑暗的时代。由于写的是真实的历史人物，我不敢戏说，所有人物与背景皆有据可查，希望能尽量还原出当时的西域、龟兹，还有十六国中复杂的枭雄们。

2007年10月，开始了晋江原创网上的连载《不负如来不负卿》。

第一部：少年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