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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入狱(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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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后,赵红兵曾无数次在酒后提到那天去公安局自首的路上他听到的这首歌。他说,那时他想到家乡的风,望着家乡的云,听到“归来吧,归来哟”这句歌词,更加坚定了他回到“党和人民这边来”的信念。

四十、陈卫东、赵山河

当赵红兵在1988年上半年每天醉生梦死时,市区北面的陈卫东一伙迅速壮大了起来。陈卫东团伙当年的主营业务是地下sè情业。“1988年,我学会了迷踪拳,打败了霍元甲,抢走了赵倩男……”从这首当年的童谣就可以读出,当时人们对于男女关系的态度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保守。

陈卫东是老流氓,1983年严打前是与李老棍子、刘海柱、张浩然等人齐名的大混子。此人又小又瘦、形容猥琐、一肚子坏水,但他至死都认为自己是个帅哥——市里的第一帅哥。据说,长得歪瓜裂枣的陈卫东不但自认是个帅哥,而且还有偶像,他的偶像就是《水浒传》中的浪子燕青。他也学着浪子燕青的样子给自己文了身。二狗当年就曾经见过一次:文的是几条龇牙咧嘴的龙,不但画功极差,而且颜sè深深浅浅,完全是粗制滥造,乡镇级水平。

如果说赵红兵和刘海柱等人尚有几分侠义jīng神的话,那陈卫东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败类。1988年前后,陈卫东年约35岁,但已经有些驼背了,外号陈罗锅。据说,当年他性病缠身,而且他的几个小兄弟也是,医学上这叫交叉感染。

陈卫东几乎和刘海柱、李老棍子、张浩然等人在1987年同时出狱,他们在号子里就相互认识,但是关系都不怎么样。据说在狱中刘海柱就经常收拾陈卫东,而陈卫东也最怕刘海柱。出狱以后,刘海柱去修自行车,李老棍子盗古墓和贩卖文物,张浩然先是砸杠子后来被张岳捅死了。可以说,他们三人的所作所为无论是好是坏,和普通民众的关系都不大。但陈卫东的所作所为却是臭名昭著,因为他所从事的行业是组织卖yín。

上世纪80年代,在当地,组织卖yín的人是极度被鄙视的。即使是街上的小混子,也瞧不起这样的人。那为什么陈卫东还能混得出去?二狗认为有三个原因:

1.陈卫东在1983年前就已经成名,是名副其实的老混子,以前打过不少恶仗,名气不小。

2.虽然从事sè情业为人所不齿,但是他通过组织卖yín的确赚了不少钱,有钱人办事总是容易一些。

3.他的表弟当年看完电影《少林寺》以后就离家出走,说是要去少林寺学武术。虽然少林寺肯定没去成,但是的确学了一身武艺回来,号称当年全市单挑第一,有不少小兄弟跟着他混。陈卫东的表弟总带着人帮他打架。

陈卫东的这个表弟当年不到20岁,真正成名是在陈卫东死后,也就是1996—1997年。那时候《古惑仔》正在热播,大家发现,陈卫东的这个表弟无论外形和气质,都和“山jī”极为相似。所以,在这里,二狗就把他称之为赵山河。

陈卫东和赵山河的关系,是“狼狈为jiān”这个成语的最好注解。

据说,狼虽然凶恶,但是智商不怎么样,真正坏的其实是“狈”,这个动物前腿比较短,经常趴在狼的背上,专给狼出馊主意。狼的凶狠加上狈的yīn险,这还得了?

陈卫东是狈,赵山河是狼。虽然狼更加凶残,但他还是要听狈的。而且陈卫东这只狈,要比赵山河这匹狼大上十五六岁。

陈卫东的饭店开在市区北面的钢窗厂附近,约有20几张桌子,饭店里的妓女通常还兼服务员。饭店刚开张时,生意并不好,主要是附近的人不知道这个饭店是个地下妓院。

很是恼火的陈卫东,想出了个极度香艳的办法吸引顾客。他的办法是:让他店里所有的妓女,在给客人上菜时要刻意地走走光;上午或者下午不忙的时候lún流去饭店外站着,没事儿更要有意无意地走走光。

这一招虽然有伤风化,但是极其奏效。很快,他的饭店就已经门庭若市了。他开的饭店,名字叫“青原鹿”。很快,市里就出现了一句顺口溜——要想家庭不睦,请到城北青原鹿。可见他这个饭店有多么的伤风败俗。1988年6月的某一天下午,中午喝了不少酒的三扁瓜和两个朋友路过陈卫东的饭店,看见了正在陈卫东饭店门口搔首弄姿的几个女孩子。“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啊!往前走……”三扁瓜的一个朋友喷着酒气,冲着饭店门口的几个妓女唱着当时热播的《红高粱》的chā曲。“风啊,刮啊,刮啊,把她的裙子刮起来!”三扁瓜希望来一阵风,把她们的裙子吹起来。三扁瓜等人虽然总和刘海柱在一起,但是他们没有过刘海柱那样的苦行僧生活,他们还是很好女sè的,喝醉酒了,见到妓女,当然要tiáo戏一下。

“东哥,那几个人在那穷得瑟,看见了没?”一个妓女向坐在饭店门口台阶上的陈卫东诉苦。“得瑟”这个词也是东北话,其他的中文词汇很难准确诠释这个词,大概是有嚣张、飞扬跋扈、招人烦等几层意思。

陈卫东放下手中的小镜子和木梳,站了起来。小镜子和木梳是陈卫东的必备家什儿,基本上是走到哪里就带到哪里。据说,他经常对着镜子唱费翔的《读你》。“读你千遍也不厌倦”,照着小镜子的他每每唱到这一句,就会严重和这歌词产生共鸣。

“兄弟几个,进来吃饭不?”陈卫东说。

“吃什么吃?没看我们都喝完了?”三扁瓜最爱酒后惹事,上次和潘大庆酒后在厕所里打了一架就是明证。

“那你在这里撩哧我们的服务员干吗?”陈卫东说。(“撩哧”就是东北话中sāo扰的意思)

“服务员?是小姐吧?”三扁瓜笑嘻嘻地说。

“兄弟,说话注意点!”陈卫东说。据说,当天只有陈卫东一人在饭店,他也不敢和三个人打。

“你让谁注意?你是谁啊?”三扁瓜不认识陈卫东,跃跃欲试想上去动手。

“我叫陈卫东,去打听打听去,这片儿谁不认识我姓陈的?”陈卫东不但对自己的容貌自恋,而且对自己的名气十分自信。

“我叫三扁瓜,去市区打听打听去,谁不认识我姓张的。”三扁瓜学着陈卫东的语气说。

“行啊,你也把号留下了。改天我找你会会。”陈卫东知道,凭自己肯定打不过他们三个。

“不敢来找你三爷,你他妈的是孙子!”三扁瓜嚣张地说。

“对,谁他妈的,谁是孙子。”陈卫东一看今天打不起来了,高兴着呢。

三扁瓜等人大摇大摆地走了。“不敢来找你三爷你是犊子。”三扁瓜临走时又重复了一遍,可能他在心里认定陈卫东不敢再去找他。

三扁瓜等人刚刚离开,陈卫东就对服务员说:“把赵山河找来!”

四十一、太极梅花螳螂拳

当天晚上,赵山河就开始带着几个兄弟在全市的主要娱乐场所瞎溜达,目的是找到三扁瓜毒打一顿,给他的表哥陈卫东出口恶气。

在陈卫东眼中,他手下妓女的权利不容侵犯,这是他的根本利益。虽然可以来这里嫖娼,但绝对没有免费tiáo戏他手下妓女的权利。如果有人侵犯了他这个根本利益,他就要进行武装镇压,绝不能让三扁瓜开了这个先河。

二狗依稀记得,当年赵山河的发型是“圆寸”,也就是把头发剃得只留下很短很短,紧贴着头皮,他这个发型,酷似美剧《越狱ii》中的那个华裔fbi手机男。赵山河不但发型一直引领当地混子的cháo流,穿着打扮也时尚得很,当年他喜欢穿一条喇叭裤,上身是一件全是纽扣的黑sè夹克衫。当年,他这件全是纽扣的夹克衫全市只有一件,绝版。总而言之,赵山河的这个造型,乍一看,很摇滚。

虽然赵山河造型出众,但这不是他成名的主要原因。他的成名还是基于其武艺高强,“单挑”挑遍全市无敌手。

据考证,赵山河离家出走四处拜师学艺的几年中,学到了一套叫“太极梅花螳螂拳”的拳法。

赵红兵和小北京曾经说,赵山河的这路拳法顾名思义,是集中华武术之大成之作。拳法是螳螂拳的jīng髓,重意不重形;出手是太极劲,借力打力;梅花是说拳脚如梅花般纷至沓来,让对手防不胜防。因此,称之为“太极梅花螳螂拳”。赵山河当年每次打架前的口头禅就是:“单挑还是群殴?”赵山河之所以有自信给对手出选择题而不是必答题,缘于他对自己拳脚的自信。据说有一次,赵山河自己一个人和当地的三个小混子发生了冲突。赵山河又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口头禅:“单挑还是群殴?”那三个小混子一听,靠,他自己一个人,谁傻bī啊跟他去单挑?趁着人多势众快把他拿下!“谁他妈的跟你单挑?上!”说罢,三个小混子一哄而上,看样子是要围歼赵山河。结果恰恰相反,这三个小混子被赵山河一个人给歼灭了。赵山河虽然很客气地给他们出了道选择题,但是,无论这三个小混子怎么选择,都会把这道题做错。当年,学武术的人通常都认为自己是个大侠,讲义气。赵山河也讲义气,但只对陈卫东一个人讲义气。当天晚上,赵山河就找到了正在铁路工人文化宫打台球的三扁瓜。“谁是三扁瓜?”赵山河带着三个人,走路大步流星,带着一股风就进了铁路工人文化宫。“我就是!”三扁瓜放下了台球杆。“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你得罪谁了吗?”赵山河气焰十分嚣张。“我管你是谁!”三扁瓜挺不屑。“告诉你,我叫赵山河,陈卫东是我表哥。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吗?”“有事儿说事儿,别他妈的磨叽!”“别装,容易受伤。”“小bī崽子,不就是来找我的吗?别他妈磨叽了!”三扁瓜说着走了过来。三扁瓜虽然身手不怎么样,但是生平最不怕打架。

“单挑还是群殴?”赵山河又很绅士地习惯性问了一句。

“单挑?挑飞你!”三扁瓜说着一脚就踹了过去。

赵山河轻轻向后一闪,抓起三扁瓜的脚腕子向后一拉,三扁瓜当场倒地。赵山河紧接着朝三扁瓜身上乱踢,踢得极重。

看样子,赵山河是真想让三扁瓜住几个月院。

赵山河的三个小兄弟成天跟着赵山河混,也有些拳脚,三扁瓜的兄弟根本就不是人家的对手。两分钟以后,台球室里一片狼藉,地上躺着不住呻吟的三扁瓜和他的几个兄弟。

“记住!我打你就是个玩儿,划你就是个船儿。以后没钱别他妈的去我哥那儿穷得瑟!”赵山河扔下一句话,扬长而去。

当天晚上约9点左右,浑身是伤的三扁瓜去找正在赵红兵饭店喝酒的刘海柱。这天,刘海柱和赵红兵两个人又喝多了,躺在旅馆的三楼睡得很死,无论怎么叫也叫不醒,只有小北京还相对清醒。

“三儿,怎么弄的?”

“申爷,下午我去钢窗厂那边溜达,和陈卫东骂了几句,晚上他就让他表弟来找我了。”

“陈卫东,就是开‘青原鹿’的那个?”小北京虽然没彻底醉倒,但也有七八分醉意了。

“就是他。”

“他怎么就那么牛bī?”小北京一向有一股老子天下第一的爷气。

“叫醒柱子哥吧。”

“不用了,你看他俩还能起来吗?我去吧!”小北京说。在二狗的记忆里,这貌似是小北京唯一一次为赵红兵以外的人出头。小北京谁都不服,从来没把哪个混子放在眼里,但他到现在都不曾承认自己是个混子或曾经是个混子。因为,他虽然极擅长打架,但从来就没想过要混黑社会,他打架只是为了保证自己和赵红兵不受欺负。他这次帮三扁瓜,最重要的是他有着一颗感恩的心。毕竟,在和李老棍子打架时,刘海柱和三扁瓜等人二话没说抄起家伙就来帮他们;在和二虎打架时,三扁瓜又冒着风险把枪借给了他们。如今三扁瓜被打成这样,他再不出手,也枉被大家尊称一声“申爷”了。尽管“申爷”二字在大多数情况下都带有开玩笑的意味,但小北京每次听到都觉得十分受用。“我让厨师热热菜,三儿你们在这慢慢吃,我一会儿就回来。”小北京说完就走了出去。“申爷,行吗?我们和你一起去。”

“不用了,你们先吃口饭吧。”小北京拎起头盔走了出去。

在打这次架之前的一个多月,小北京和赵红兵刚刚买了台红sè的幸福牌摩托车。这摩托车噪音极大、车身很重、马力很足,骑在马路上很是拉风。小北京喜欢高速飙车,每天骑着这摩托车招摇过市。通常是,马路上的人刚刚听到摩托车发出的轰轰的噪音,转身去看时,却只能看见小北京摩托车后面冒出的白烟了,可见小北京的车开得有多快。

唯一敢坐小北京摩托的就是赵红兵,尽管赵红兵不敢开得那么快,但是他敢若无其事地坐在小北京的摩托上。他对小北京的为人和骑摩托车的技术有着同样的高度信任,这是他俩无数次把性命交到对方手上才铸成的无可比拟的彼此信任。甚至有可能,赵红兵对小北京技术的信任要超过小北京对自己技术的信任。

小北京和赵红兵第一天把摩托车买来时,赵红兵的三姐也在,小北京嚷嚷着要送三姐回家。三姐从小没少坐过轿车,但从没坐过摩托车,感觉很新鲜,就上了小北京的摩托。不必说,肯定是一路风驰电掣。据说,那天小北京把赵红兵的三姐送到她家楼下时,赵红兵的三姐已经吓得不会下摩托车了,呆呆地在摩托上坐了一分钟后,放声哭了起来,哭得花容失sè。为此事,赵爷爷严厉地批评了小北京。

忘说了,小北京送赵红兵三姐那次,不但是三姐第一次坐摩托车,也是小北京人生中第一次骑摩托车。上车之前,小北京认真地看了一遍说明书,刚刚知道了哪个是离合、哪个是油门、怎么挂挡。

“你早晚得骑摩托上树!以后别开那么快了。”第二天,缓过神来的三姐对小北京说。

“三姐,我还没和你结婚呢,我能死吗?”小北京痴痴地看着三姐那圆睁的杏目。

“要想死得快,就骑两脚踹。”赵红兵笑吟吟地评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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