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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零
再说毛驴太君:他的反击命令一下,霎时间火力展开,枪声响成了一锅。打了足有十多分钟,连个八路军的影子也看不见,这才停止了射击。毛驴仔细一看:日本兵和袭击队的人,被一排冷枪和一阵手榴弹,打倒了足有三十来个。躺在地下的日本兵,有的还在滚动着伸胳膊蹬腿,有的早已血肉横飞,回富士山老家去了。毛驴转身又一看跑下来的这些士兵,也有好几个受了轻伤。在他身旁的猪头小队长,脸上带着血花儿,身上也挂着血道子,疼得他呲牙咧嘴。毛利又想起了把他们诳骗出来的那个小孩子,回头一看,他已经不知去向。这时候,他才知道这个小孩子真是大大的厉害!他哪里晓得:要不是这个孩子,他也早就没了命。因为小队上的人们恐怕伤着这个孩子,枪口才没有冲着他打,他才能够囫囵着跑下来。枪声一响,小虎儿看看毛驴顾得了逃命,顾不了拉他,他用力一挣,溜到枣树林里,跑了。
毛利这家伙心里并没有糊涂,他知道八路军多不了。要是人多就不会再跑走。
他沉思了一会儿,把驴头一抬,命令追击。他率领着这三十多个残兵败将,向着高粱地里,一边打枪,一边快步前进。
不大会儿就来到了高粱地边,他们刚想穿过高粱地,忽然又听得背后哇哇地打来了排子枪。原来这是齐英带着的那一路人马来了。毛利可真给弄得昏头昏脑,迎面一顿枪又给打倒了好几个。这一回他可真是有点发蒙沉不住气了。这又是哪儿来的八路军呢?莫非他们从前边跑到后边来了?我不信八路军真有这样快的腿?难道他们是神兵?
就是神兵大日本皇军也不能怕:“转回头打。”他又下命令往回里打。打了一阵之后,又命令他的士兵们,在机关枪的掩护下,端着刺刀,向着齐英他们“呀呀”地猛冲过去。嗨嗨,他们万也没有想到,就在这个时候,高粱地里又飞出七八颗手榴弹来,“嘎啦嘎啦”地直在pì股后头爆炸,连机枪射手也给打死了。毛利这才明白,他们被八路军前后夹攻了。哈!他再也不敢逞他大日本皇军的威风了,只好夹着驴尾巴夺路奔逃,沿着枣树林子,向着南面慌忙快跑。毛利丢下了三十五条死尸,丢下三十三支长短枪,还有一挺歪把子机枪。这一下,武男义雄可闹着了,从高粱地里窜出来,就把这挺机枪抓在手里,在地下一趴,向着敌人就打。咳,哪想到,这挺机枪被手榴弹炸坏了。
但是,他还舍不得丢下,背在身上,又拿起了他的步枪。要按一个三十来人的区小队和不到三十人的民兵来说,这个胜利可真是不小。谁想就在这个时候又出了岔子,敌人不走了,他们掉回头来又往北打。这又是怎么回事呢?原来毛利是打算着,带着他的残兵败将,往南逃跑,绕道进村,还回到孙定邦的大院,跟他剩下的那二十多个人再合起来抵抗。不想刚刚来到村西大水坑的边沿,从南边的高粱地里又打过枪来,他还来不及判断情况,从村边又涌出一大群人,也向村外打枪,还不住地吆喝呐喊。毛利一看,坏了!这是受了四面包围啊!再往南走不行,一过水坑就是平坦光秃的打谷场;往东是村边;往西是高粱地;往北是枣树林。没有办法,他想借着枣树林子的掩护,边打边退,这才又往北打。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四面埋伏是谁布置的呢?其实,谁也没有布置,这是人们自动地来打敌人,才打成了一锅粥。
原来从村里头涌出来的人群,就是被敌人抓住关在孙定邦家大院内的那些老百姓。他们早就憋着劲儿逃跑,并且还想夺敌人的枪。当外边一打起来,打得那样热闹,他们知道是有八路军跟敌人干上了。打胜打败不敢说,都觉着是到了逃跑的时机。人群里边有几个领头的人,他们用眼睛商量商量,就听:“毁了他们吧!哇!”一声呐喊,“呼啦”的一家伙,就象决了堤的洪水。男女老少一齐动手,就连何世清老头子也从地下爬起来,跟着人们蜂拥而上,把院内十多个敌人拿拳头、砖头砸死了。他们夺过枪来,就往房上打,往门外冲。
看守他们的伪军仅剩了十来个人,如何挡得住这样猛烈的冲击?吓得一个一个的撒丫子就跑,有几个伪军跳下房去跑往村东,一群人就往东追;有几个跑进了街里,又有一群人跟着往街里追。追到街里没有追上,顺着街口往西一看,发现了毛利这伙残兵,正在水坑边上打枪。所以他们也就呐喊着向村外扑来。这些人真是象疯了一样,把死全都丢在脖子后头了。遇上这样的情况,毛利这伙残敌他能不害怕吗?
南边高粱地里打枪的是大女。她带着女自卫队员们,打死了五个伪军,得了五条枪。她们自从夜间冲出村来,和几个失掉了联系的民兵碰在了一起。因为找领导没有找到,她们就老是在村外的青纱帐里转游。转来转去,听到北边打枪,就往北边走。隔着大水坑,发现了毛利这伙敌人。她们本来不懂得打仗应该怎样打法,只是觉得,身在暗处,见了敌人就开枪。她们打枪也没个准儿,乱打一气。敌人并不知道她们的底细,只是听到有许多枪声,子流子吱吱地从头顶上飞过,还听到有“三八大盖儿”的声音,所以他们也害怕。
敌人这一害怕可不要紧,他们反倒坚决地抵抗起来了。这一乱打,不光是敌人摸不清头脑,就连自己人一时也弄不清是怎么回事,也很难当机立断。正在这样混乱之际,敌对双方两头害怕的时候,从远处的东西两面传来了枪声。这些枪声越响越多,越响越近。这是猫眼司令的快速部队的另一部分,和高铁杆儿的伪军赶来增援。县委书记田耕,感觉到情况越来越不利,他这才下令撤退。为了缩小目标,田耕他们分成数路,掩护着冲出村来的老百姓。
这时候,天气已经过了后半晌,西北风刮得小了一些。空中的白云挺厚,又下起了蒙蒙细雨。这雨如同烟雾一般,弥漫了大地。人们在雨雾笼罩之中,向着大沙洼紧跑。田耕率领着肖飞、孙定邦、齐英和他的基干队,还有一大群老百姓,来到了沙山的后面,流水沟边。这儿是桑柳的深处,芦苇的尽头,正好隐蔽。大伙也都连累带饿快要顶不住劲儿了。田耕说了一声:“就在这儿休息吧!”一pì股坐在了地下。齐英说:“这儿休息不行吧?咱们再往北走一走才好。”孙定邦也说:“是啊,恐怕敌人追来。”跟着的老百姓们也都心慌害怕,无数的眼睛都看着田耕。田耕说:“不要紧,先放出侦察警戒去吧。”齐英听着田耕的口气,象是很有把握,这才由基干队在前后左右派出了侦察,在沙山的上头设下了岗哨。孙定邦可还是不大放心,光怕敌人跟踪追来,不过他又觉着大家太劳累了,不能再走。因此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其实,田耕并不是为了这点原因,他是摸清了敌情,心中有底。根据他在地委机关得到的情报来判断:大批的敌人需要在明天一早儿才来到,今天来的敌人并不多。再说,他们受了损失,遇上这样的天气,又弄不清八路军的情况,因此不敢追到大沙洼里来。况且,折腾了这一天一夜,他们也是一样的饥饿疲劳啊!田耕心里有了这样的底细,他才敢在这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