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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二
这天晚上,田耕正在考虑着今后的工作如何进行,怎样才能救出小李庄村地洞里的人们,刁万成进来对他说:刁世贵要在后天回家来结婚,娶的是谁家姑娘,怎长怎短地就说了个清楚。田耕觉着这是个新情况,他就左思右想地捉摸起来了。他和刁万成还有大女讨论了半宿,研究刁世贵的情况,讨论怎么样利用这个机会。他们要从刁世贵身上打主意,想救出地洞里的人们来。
田耕认为这是个可以利用的机会,所以他就抓住不放,总是翻来复去的考虑。
一天又过去了。傍黑天的时候,刁世贵带着两个伪军回了家。不知道他在哪儿弄了一匹小黑马。这马虽然个头儿不大,也不算肥,可是挺有jīng神。他骑着这匹马,两个伪军都骑着自行车在后边跟着,还真象是护兵马弁一样。
来到村里,他并没有先拉马进家,故意地自己牵着,在街上蹓。不一会儿,伪大乡公所和炮楼子上来了一些人围着看马说话,都说:“刁世贵发财了!发财发福了!啊!刁世贵抖起来啦!骑着这样的好马,明儿就娶来一个年轻漂亮的媳妇儿!这一回可真是屎克螂变知了儿——一步登天哪!得喝你的喜酒,得闹闹你的洞房……”这班伪人员个个奉承打趣,可把个刁世贵美得说不清怎么好了!他的心里总是想说:叫你们看看,我刁世贵怎么样?这时,他的父亲和他的叔叔,在他身后边一搭话,他才拉马进家。
他到了家之后,连夜准备酒席,请人帮助做饭,还派人到外村叫了吹打班儿来。一家都忙忙碌碌,预备着明儿一早,花轿一到就拜堂成亲。
伪人员们也都来凑热闹儿,多脚多手,帮吃帮喝,说笑不止,逗闹不停,真是闹得:满门花柳絮,全村风雨声。一直闹到天交半夜,还没有散去,看样子他们是要闹到天明。他们这样一来,可就更便利了刁万成的活动:就在前半夜,他假装着布置岗哨,保护刁世贵的安全,悄悄地把金月波和齐英都领到了家来。
对刁世贵这样的人,应该怎样处理呢?有人主张趁着他们正在吃喝玩乐的时候,闯进他的家去,不用别的,有几颗手榴弹,就能把他们都消灭了。可是田耕不同意。刁万成也不同意这样干。他想的不是别的,他是觉着:要这样一干,敌人必定要在刁家楼进行清查。以后,这个村就不能再做八路军的秘密工作了。刁万成说,要干也行,等他办完了喜事,往回里走的时候,半路上截住打他,不是也行吗?刁万成的见解,似乎比那些单纯主张把刁世贵干掉的人强得多,但是田耕还是不同意,坚决不让把刁世贵打死。
田耕为什么不让打死刁世贵呢?这就得说,田耕执行政策正确,工作稳当,比旁人想得更宽,看得更远。他觉着要打死刁世贵,不但这个村的秘密有bào露的危险,再想救出小李庄地洞里的人们,也就更困难了。那么,他到底打算怎么办呢?他是想要利用刁世贵,把他活捉。要是能够作到这一步,不但是地洞里的人们能够救出来,今后的工作那就便利得多了。他把这个意见说了说,刁万成也感觉到,田耕的意见是有根据的。但是,有人还对这种作法感到有点怀疑。为了使到会的人对刁世贵的情况有更多的了解,田耕让刁万成介绍一下有关刁世贵的家庭情况。刁万成说:“刁世贵的爹卖了一辈子的烧饼,是有名的烧饼刁儿。他叔叔在东三省待了好几十年,有人说他是当胡子,据他自己说是当义勇军。究竟是怎么回事,弄不太清。不过回到家来,这几年什么也没有干过。看表面上挺老实,他也没说共产党八路军不好。”刁万成还说了许多有关刁世贵的其他情况。金月波和齐英都说刁万成所提供的材料,是有参考价值的,几个人又讨论了一会儿,最后决定:拥护田耕同志的意见,要活捉刁世贵,好救出地洞里的人来。
决定之后,金月波和齐英又分头去找各自的队伍,作战斗准备。对刁世贵的情报工作,就完全交给了刁万成。
功夫不大,天就蒙蒙亮了,只听外边人声喧嚷,唢呐高吹,锣鼓齐敲,还“咚!咚!咚!”放了三声喜炮,这是花轿把小凤儿这位新娘子抬来了。要说在这几年里,群众们办喜事,可都没有心活儿这样闹腾,只要能够拜了天地,就算成了亲。谈到伪军们结婚,那就更不象话了,简直就象狗闹秧子差不多。象刁世贵这样郑重其事地闹排场、摆阔气的还真是不多见。不光是这样,当他们拜天地的时候,伪保长还给念了个喜歌儿哩。
拜了天地之后,新娘子进了洞房。哈!伪人员们就挤满了屋子,争着抢着逗新娘子。逗新娘按说是很平常的事,不逗还不喜哩。可是这些人的逗法特别,尤其是炮楼上下来的伪军们,他们跟新娘子,拉拉扯扯,摸摸索索,说的话对不上牙来,有的还上去搂抱。小凤可没有经过这个阵势儿。这门亲事她本来打心眼儿里腻歪,上轿是她爹硬背上来的。解文华知道她不愿意,害怕她在半路逃跑,还跟轿前来,路上说着劝着,审着骂着,这才来到刁家,勉强拜了个天地。她越看刁世贵心里越腻烦,越想越难受,真是上吊的心都有,她哪儿还会有心活儿玩闹?又觉着这些家伙简直不象人的举动,她哪里受过这个?可是又没有办法,只好捂着脸哭,哭得是那样悲伤!
解文华在对面屋里听着小凤儿哭,也是心里难过,但是又不好得罪这些人,他只好走进新房里来,对这些人说好听的。他说:“诸位先生亲戚们!到外边喝茶抽烟吧,咱们三村五里的都没有外人儿,非亲即友,我这闺女还是个小孩子,长这么大也没有出过门,也没有见过生人,也不懂事,连句话也不会说,少跟她逗吧。走,走,咱们请到外边抽烟喝茶。”
按说,解文华说的这几句话真算不错,不过这伙人是不大理会这种人情的。听他这样一说,反倒闹得更欢了:“哈!老丈人说话啦!嘿!这可真是新鲜事儿,老丈人押新娘子的轿。不光是押轿,还吃了醋哩!说句时兴的话儿吧:你俩是什么关系?坦白坦白!”解文华一听,立时就给弄了个大红脸,一声不吭,扭头就躲出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