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种修养
姜海晏的肚子又饿了，虽然他从来都没有饱过。
饿肚子的感觉很不好受，他感觉自己的胃部就像火燎一般的灼痛，这让他忍不住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他曾经被封印在狮族禁地里的日子。
他本为上古兵神蚩尤首级所化，轩辕黄帝斩蚩尤于逐鹿，蚩尤死后怨气滔天，首级怨气凝集化为饕餮，后来因为他那吞噬万物之能，他渐渐地成为了人们口中的四大凶兽之一……再后来，他就被轩辕黄帝封印在了狮族禁地。
姜海晏的记忆很好，但他也忘了他到底被封印了多少年。
也许有几千年，也许有几万年……谁知道呢？
被封印在狮族禁地里的漫长岁月里，他没有任何的食物吃，甚至连一口水都喝不了，狮族世代看守禁地的族人对他充满了恐惧，因为他是传说中的择人而噬的上古凶兽。
被封印了多少年，他就饿了多少年，饿到极致的时候，他甚至产生过吃自己的肉的冲动。
那不知道几千年还是几万年的漫长岁月里，他每天只重复着同一个想法：
他好饿。
他好饿。
他好饿……
饥饿的感觉实在是太可怕了。
他讨厌饥饿。
他讨厌所有让他饿肚子的人……
姜海晏就这么被封印在狮族禁地里饿了一年又一年，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某一天，一个魔修忽然闯入了狮族禁地。
那个魔修十分强大，将所有狮族族人赶尽杀绝之后，他打开了姜海晏的封印，想要夺走饕餮妖丹。
姜海晏被封印了这么多年，虽拼尽全力与那个魔修一战，却也被那个魔修打成重伤，还被夺走了半颗妖丹，但姜海晏却也因此逃离了狮族禁地。
再后来，姜海晏在逃亡途中，遇到了一个白衣修士。
那个白衣修士气质出尘，长相清冷，他说：“凶兽饕餮，与其落魄而死，不如认我为主？”
何等豪迈轻狂，何等意气风发。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对于姜海晏来说，这一幕似乎犹在眼前。
姜海晏回过神来之后，他摸着肚子，又说了一句：“我饿了。”
那个红衣女魔修早已脸色大变，她的长鞭被眼前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人牢牢地抓着，无论她怎么拉拽居然都纹丝不动。
姜海晏眨了眨眼睛，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红衣女魔修：“你看上去虽然不好吃，不过算了，送上门的食物怎么能浪费……”
听到这话，红衣女魔修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她甚至产生了想要松开手中武器的冲动，但就在下一刻，对面的人忽然往前一步，一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不远处的沈河清顿时皱紧了眉头，钟平伦更是目瞪口呆，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过不等钟平伦转过头来问沈河清这个问题，下一刻，只见那个红衣女魔修瞬间脸色苍白了起来。
钟平伦瞪圆了眼睛，因为那个原本美艳妖娆的女魔修忽然开始变老了！
她那满头乌黑秀发忽然开始一点点变白，不过短短几秒就成了苍苍白发。
而她那白皙年轻的皮肤，则一点点开始变得灰暗颓败……
只是一转眼的功夫，那个女魔修居然就从妙龄女子变成了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太婆！
不仅如此，那个女魔修还在以惊人的速度枯萎干瘦，没一会儿，她就变得和钟平伦之前见过的那个魔修差不多了，仿佛一具被人吸干了的人干一般。
红衣女魔修低下头来，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干枯细瘦的双手，又颤抖着双手摸了摸自己满脸皱纹沟壑纵横的脸，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然后就缓缓倒下了。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没什么比苍老更可怕的了。
姜海晏放开了抓住红衣女魔修手腕的手，啧啧了两声：“原来不是大姐，而是大婶啊……不对，应该是奶奶？”
一旁的钟平伦早已目瞪口呆，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本来以为这下子他们三个人肯定都死定了，为什么剧情一下子就发生了逆转？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是沈河清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立刻朝着姜海晏冲了过去。
姜海晏摸了摸肚子，还有点意犹未尽，一转过身来便看到自家宠物焦急的神色。
沈河清微微皱眉：“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当然没有，”姜海晏嘿嘿一笑，“倒是你，刚才没受伤吧？”
“没受伤，”沈河清垂下眼帘，叹了一口气，“……没能保护你，对不起。”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多正常的事儿啊，”姜海晏眨了眨眼睛，不以为然，“主人保护宠物……难道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
沈河清抿了抿唇，他沉默了半晌，忽然开口问道：“你以前的主人，也曾经这样保护过你吗？”
姜海晏愣了一下，他挠了挠脸：“干嘛忽然这么问？”
“他应该不需要你的保护吧？”沈河清垂着眼帘问。
姜海晏想了一下：“有的时候是我保护他，有的时候是他保护我。”
沈河清苦笑了一声：“我好像还没保护过你。”
姜海晏眨了眨眼睛：“你是我的宠物，我保护你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
沈河清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
就在此时，钟平伦终于反应过来了。
他朝着姜海晏和沈河清两个人跑了过来，目瞪口呆地问：“刚才发生了什么？”
姜海晏耸了耸肩：“很显然，就在刚才那千钧一发之际，我临危不惧，挺身而出，打败了坏人，保护了你们！”
钟平伦低头看着脚底下仿佛被吸成了人干的女魔修，震惊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这种功法不是魔修才会练的吗？”
“他不是魔修，”沈河清淡淡道，“他是妖修，这是他的能力。”
有些妖修生来就拥有和别的妖修不一样的能力，那都是他们的原形带来的，比如一些狐妖生来就拥有魅惑的能力，这是他们的天赋技能。
钟平伦知道沈河清说的没错，不过他还是忍不住连连打量了姜海晏好几眼，无论怎么看，姜海晏从外表上来看都相当普通，完全看不出原形，到底是什么原形的妖修，才能把一个厉害的魔修吸成人干？
难道是吸尘器成精吗？
姜海晏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
钟平伦忽然一拍大腿，问姜海晏：“你丫该不会是蚊子精吧？”
最喜欢吸人的动物是什么？那必须是蚊子啊！
不过蚊子的寿命一般也就几天，这都能修炼成精，这家伙实在是不简单啊！
姜海晏嘴角一抽：“你怎么不说我是吸血蝙蝠成精呢？”
“吸血蝙蝠成精？那不就是吸血鬼吗？”钟平伦又打量了姜海晏几眼，“……还真有点像。”
姜海晏的皮肤很白，长相也清清秀秀的，传说中的吸血鬼不就是这副模样吗？长得好看，而且皮肤特别白。
“不过吸血鬼是西方的啊，咱们z国不该是僵尸吗？”钟平伦忽然提出了异议。
“他既不是吸血鬼也不是僵尸，”沈河清冷冷地打断了钟平伦的胡思乱想，“你别再乱猜了，快点处理一下现场吧。”
钟平伦有点不甘心地继续问：“那他的原形到底是什么？”
姜海晏摸了摸下巴：“不告诉你，你猜啊，你猜到我就告诉你。”
“如果我猜到了还用你告诉我！”钟平伦狠狠地吐槽了一句，不过他也知道现在处理现场是最重要的事情，毕竟他们还在其他人的地盘上。
“话说，我们打了这么久架，还打碎了这么多东西，”姜海晏四下打量了一下水母馆现在的惨状，忍不住问，“怎么一直没有其他人来呢？”
钟平伦哼了一声：“早在开打之前我就开了结界，不然我们早就被人发现了，不过这个结界撑不了多久，我们要快点动手处理一下现场。”
姜海晏默默地看着满地狼藉，用茫然的眼神表达：要怎么处理？
原本漂亮而梦幻的水母馆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天花板上的灯管全都爆裂开来了，就连天花板也掉了几大块下来，露出了里面狰狞的钢筋水泥，几乎所有的玻璃缸都被打碎了，满地都是玻璃碎片和破塑料袋一般的水母，大理石地板也塌陷了好几处。
姜海晏拉了拉沈河清的衣角，小声地说：“不如我们快点逃跑吧。”
“我听到了！别想逃跑！”
钟平伦怒视姜海晏和沈河清两个人，似乎他们真的要逃跑似的。
沈河清的眸中闪过了一丝遗憾。
钟平伦叹了一口气，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乾坤袋，把手伸进去摸了一会儿：“这一片狼藉倒是不难处理，最难处理的是那些水母，这么多水母，原本的玻璃缸是塞不下的，剩下的恐怕只能找个容器把他们送到海边放生。”他指的当然是那些巨型灯塔水母了，经过了刚才的一场激战，现在巨型灯塔水母的数量已经增多到他们快要寸步难行的地步了。
直到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灯塔水母才呆呆地反应过来：“咦，刚才发生了什么？”
姜海晏：“……”
沈河清：“……”
钟平伦：“……”
这货的反射弧也太长了吧？这都可以绕地球七圈了！
灯塔水母含着自己的一只触手，呆呆地问：“那个坏人呢？”
“……已经被我们收拾掉了，放心吧，不会有人来抓你了，”姜海晏抬起头来安慰灯塔水母，虽然他想伸手摸一摸灯塔水母的大脑袋，但他的手实在不够长，“……不过以后就说不准了。”
灯塔水母呆呆地哦了一声。
“对了，”姜海晏环视了一圈，他们的周围几乎都被透明的大水母挤得水泄不通，“这些水母有点碍事，你不介意我们把它们处理掉吧？”
灯塔水母摇了摇大脑袋：“不介意，我也觉得它们很碍事……会和我抢食物。”
众人都不由嘴角一抽，姜海晏嘿嘿一笑，扑到了最近的一只大水母身上，张开嘴就是嗷呜一口。
在钟平伦一脸震惊的表情下，没一会儿，姜海晏就把环绕在他们四周围挤得他们寸步难行的巨型水母通通吃进了肚子里。
吃完之后，姜海晏连个饱嗝都没打，反而摸着肚子，一脸遗憾地看着最后一只灯塔水母……他完全没有吃饱呢。
别看巨型水母这么大，实际上身体里全都是海水，一旦挤走了里面的海水，剩下的分量根本没有多少，还不够饕餮一口吃的呢。
虽然没有脑子，但灯塔水母还是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咦，这种感觉是什么？
真奇怪。
姜海晏摸着肚子，又转过身来看向身后的钟平伦。
钟平伦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
姜海晏眨了眨眼睛：“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钟平伦点了点头，从乾坤袋里掏出了几张符来。
姜海晏十分好奇，忍不住问：“你手里的难道是传说中可以装很多东西的乾坤袋？”
“没错，”钟平伦伸手想去摸胡子，但什么都没摸到，只能摸摸下巴，“怎么，难道你没见过？”
“……见过。”
姜海晏干笑了一声，他转过身来，悄悄地问沈河清：“你有乾坤袋吗？”
沈河清点了点头：“有。”
姜海晏瞪圆了眼睛：“那你怎么没告诉过我？”
沈河清一顿：“……你没问过。”
姜海晏有一点惆怅，在他还跟着上一任主人的时候，那个年代里空间法宝可是稀罕物，奇货可居，一般修士手里很少有，只有大门派的长辈或是受重视的弟子才有可能有，就连他主人都没有，因此他根本没怎么见过。
但是现在看来，空间法宝恐怕已经烂大街了，一点也不稀罕。
姜海晏惆怅完，连忙对沈河清说：“我也想要一个乾坤袋。”
沈河清点了点头：“好。”
就在两人说话之间，钟平伦已经用掉了几张符，原本一片狼藉的废墟一点点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因为地板上都是海水，那些水母倒没什么性命大碍，回到玻璃缸之后，很快又生龙活虎起来了。
只是一会儿的功夫，水母馆已经恢复如初了。
姜海晏转过身来看向唯一一只还流落在外的灯塔水母，摸着下巴问它：“你还要回到玻璃缸里去吗？”
灯塔水母呆呆地含着自己的触手，片刻之后，它摇了摇大脑袋说：“这里不是我的家，我只是留在这里修养而已，我要回家。”
姜海晏摸了摸下巴：“你家在哪里？”
他记得他刚才查资料的时候似乎看过灯塔水母的原产地，好像是加勒比海吧？
灯塔水母摇了摇大脑袋：“我不记得了，从我有记忆以来，我就生活在g市沿海，不过那里以前不叫g市，后来我变成人之后上了岸，那里就变成g市了。”
“哎呦，这么说我们还是老乡啊，”姜海晏笑眯眯地说，“我也是g市的，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回去？如果你自己一只水母游回去的话，还不知道要游到何年何月呢。”以这只水母的智商，说不定会永远迷失在回家的路上吧。
灯塔水母含着触手，点了点头：“好哇……”
“那你先变回人形，”姜海晏打量着眼前这个大家伙，一脸认真地说，“你现在太大了，如果我们就这样把你带出去，你说不定马上就会被人送到研究所里解剖的，你知道什么叫解剖吗？很可怕的……”
就在此时，他忽然想起了眼前这只水母的天赋技能，顿时嘴角一抽。
不过灯塔水母却很听话，乖乖地变成了人形。
它那庞大的身躯渐渐地一点点缩水，很快就变成了一个人。
姜海晏摸了摸下巴，不是很意外地发现这只灯塔水母的人形长得有点眼熟。
灯塔水母的人形长相平平，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二十岁出头的青年，不仅外貌普通，气质也很普通，唯一的特点就是皮肤很白，甚至白得有点透明，但水母本来不就是透明的吗？
“穆水藤？”姜海晏挑了挑眉，开口问道。
灯塔水母愣了一下，呆呆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叫穆水藤？”
“我不仅知道你叫穆水藤，还知道你的更多事情呢，不过不急，我们出去之后慢慢聊。”姜海晏摸着下巴，笑眯眯地说。
穆水藤歪了歪头，似乎十分疑惑，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呆呆地说：“好。”
沈河清则转身看向了钟平伦，他看了看钟平伦，又低头看了看地上的女魔修。
钟平伦读懂了他眼神里的暗示，不由苦笑：“我知道了，我一会儿就用传送符把这个魔修送回去，你们先走吧。”
沈河清淡淡地提醒：“悬赏金。”
“……知道了！不会私吞你们的！”钟平伦嘴角一抽。
修真者联盟对每一个魔修都予以重金悬赏，之前沈河清只是提供了一下情报就得到了悬赏，亲手抓拿的悬赏金显然只会更高。
沈河清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他看向了姜海晏。
姜海晏嘿嘿一笑：“今天的事情总算圆满解决了，我们回去吧。”
抓拿魔修的悬赏金到手了，小水母也到手了，再把逃家的郑家小少爷抓回去，他们这阵子就可以吃喝不愁了！
说着，他便勾着穆水藤的肩膀，高高兴兴地准备朝外走。
沈河清微微皱眉，然后他面无表情地把姜海晏的胳膊从穆水藤肩膀上轻轻地拿了下来。
姜海晏暗暗地斜了姜海晏一眼，又把胳膊放到了穆水藤肩膀上。
沈河清抿了抿唇，有点不高兴，他掏出了手机，干脆眼不见为净。
穆水藤全程一脸呆萌，似乎压根没察觉到两人之间有什么不对劲。
姜海晏勾着穆水藤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他笑眯眯地问穆水藤：“对了，你是今天早上跑到这个海洋馆里来的吧？你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警局离海洋馆不远，怪不得穆水藤从警局里越狱之后就跑到这个海洋馆里装成观赏水母了。
穆水藤呆呆地点了点头：“嗯，因为……快脱水了。”
姜海晏摸了摸下巴，他倒也知道一些海洋生物成精上岸之后会时不时面临着脱水的危险，这只脑子不好的水母……哦不对，这只没有脑子的水母似乎也面临着脱水危机。
“昨天晚上你在附近的一个温泉旅馆里吧？”他又继续问。
穆水藤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到底发生了什么？”
姜海晏挑了挑眉。
穆水藤犹豫了一下，才呆呆地说：“我以前在g市的海洋世界上班，因为我什么也不会，但活的久了，认识不少海洋生物，后来我遇到了一个人类，那个人类说他很喜欢水母，我很高兴，就和他成为了朋友。”
姜海晏已经猜到那个人类是谁了，不过他还是耐心地继续问：“然后呢？”
“后来我们就成了好朋友，”穆水藤歪了歪头，“有一天他想和我交/配……但水母都是体外受精的呀，但我又不能告诉他我不是人类，然后……”
姜海晏：“……不用详细描述了，接着往下说。”
穆水藤呆呆地说：“然后有一天，他忽然跟我说要带我去看世界上最大的水母之一的越前水母，我一直以为我已经是世界上最大的水母，没想到居然还有更大的水母，我很很好奇，就跟着他来了。”
姜海晏挑了挑眉：“然后呢？”
穆水藤点了点头：“确实很大，不过没我大。”
姜海晏：“……然后呢？”
穆水藤皱了皱眉头，疑惑地说：“然后他就变坏了，他忽然袭击我，杀了我，还把我的尸体沉进了温泉里……虽然我死不掉，但是我在人形状态下恢复得比较慢。”
“我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在警局，因为怕惹事，我就悄悄地跑了出来，正好有点脱水，就找了个海洋馆泡泡海水。”
说完之后，他茫然地看了姜海晏一眼：“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姜海晏叹了一口气，这只脑子不好的水母居然连区区一个人类都打不过，真是弱爆了！
就在此时，一旁低头玩手机的沈河清忽然开口道：“天机子回复我了。”
“回复了什么？”姜海晏转头看他。
沈河清淡淡道：“郑奕嘉现在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