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大觉寺妖僧
万籁俱寂之时,小小的院落中骤然响起了白雪道长惊恐欲绝的惨叫声,那声音是如此凄凉哀婉,仿佛见到了此生最可怕的事物。
屋中的怪医惊然一惊,握紧了手中的钢杖,第一个念头是……终于来了!
然而他立刻醒悟过来……惭愧,今晚惊慌失措之下,居然将这位道长给忘记了!
最后他皱起了眉头……真卑鄙,居然向无辜的病人下手!
怪医站起身来,迟疑了一下,如果绑架白雪道长的是他那位师侄,那毫无疑问,这就是一个引诱他出来的诱饵……那自己应该如何是好呢?
这一辈子他已经放弃了太多太多东西,再放弃一个病人,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但这么做极有可能在事后招致元帅的怒火……
外面白雪道长的叫声越发惊恐了:“放开我!不要过来!不要过来!贫道……小心贫道死给你看啊!”
怪医心中一凛,不知这无恨公子要使出什么残忍暴虐的手段,竟然迫得白雪道长这种看破红尘的出家人以死相逼?紧接着,他听到了白雪道长更加惊恐的叫声,与隐隐约约的古怪声响,然后,他听到了奇怪的脚步声慢慢接近主屋……不像是人,人的脚步声不会这样沉重,听起来仿佛是某种体型巨大的怪兽,例如大猩猩什么的。
然后白雪道长那惊骇的喊声响了起来:“你要干什么!不要伤害他们!怪医!怪医前辈!快跑啊!”
平一刀神色一动,继而闪过一丝释然,他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司马萍,眼中闪过了一丝温柔的溺爱,然后这一点柔情被铁石般的坚定所取代,怪医握住手中的钢杖,一脚踢开大门·····一场恶战避免不了了吗?没想到敌人会直接正面进攻啊,那好,我倒要看看……
呢……
大门洞开,月光照耀之下,他看到了一派魔幻现实主义的诡异景象。
嗯……怎么说呢……
首先,他注意到了白雪道长,这位比较罗嗦、神神叨叨的道士,此时正一脸惊恐,涕泅横流,衣衫凌乱,一副无助的模样。
然后,他此时依然稳稳当当地躺在床上。
但是他确实出现在了院子里……
因为,他连人带床,被人稳稳当当地举在了半空中,简直就像是一只被扔在盆中的待宰的鸭子……
而将他连人带床从病房里搬了出来、一路举着走过来的不明生物,是这魔幻现实主义画卷的点睛之笔……
一个看起来不像是尼姑的尼姑……
之所以说她不像是尼姑,因为她除了那一身描着梵文、看起来华丽而神圣、总体效果却过度强调“老娘是尼姑”这件事的僧衣之外,全身上下,就没有一点看起来像是出家人的地方。
她的相貌比起因无欲无求而木呐枯稿的出家人来讲,不仅美得出奇,而且红光满面,那鲜艳的唇瓣上还残留着若有若无的油腥,身上还隐隐飘逸着刚做过乙醇的人体化学反应实验的味道,令人很想知道她今天的晚饭是何等得丰盛,又是在哪里吃的。
况且她身材高挑丰满,堪称前凸后翘,这发育过剩的模样,实在不像是尼姑庙里清汤寡水给喂出来的……
最不能忍的是,’r居然有一头黑亮柔顺的齐腰长发,在夜空的吹拂中轻轻飘摇,这三千烦恼丝,简直是对出家人这一历史悠久的神圣概念的最大挑衅……
然而最令她看起来“不像是个好人”的,无过于她左手的九环锡杖和脖子上挂着的佛珠—她手中的锡杖构造精巧、造型华丽而考究,应该
是大德高僧所用之物,握在她手中,怎么看怎么像是握着一柄沾满无数鲜血的狼牙棒,她脖子上挂着的佛珠,一个个巨大无比,擦得寒光程亮,一看就知道是金属制品,这样沉重的佛珠,除了将人活生生地超度到西天之外,实在无法想象出第二种用法了……
这样的打扮,这样的相貌,这样的装备,再加上被她右手托着的白雪道长的惨叫声……你说,这样的人,哪里像是尼姑?
但是……她确实是尼姑。
因为白雪道长的惨叫声依然不绝于耳,将这个不速之客的履历和p地址全都暴露了出来:“……救命啊!大觉寺的妖僧要吃人啦!”
“……正阳宫的师兄,贫尼已经说过多少回了,我们大觉寺,不吃人。”
也许是这位“大觉寺妖僧”实在受不了白雪道长的惨叫声,她叹了口气,这样说道:“敝寺今天收到了正阳宫的传讯,说有一不肖弟子云游在外时,八十的老娘倒绷了孩儿,被区区妖物所伤,请敝寺看在天下修者同气连枝的份上,施以援手,暂且将这个没用的废物接回大觉寺,处理伤势,妥善照顾,可以随意嘲笑……”
白雪道长的嚎叫声顿时止住:“……总觉得你的话中有着很深的恶意啊。”
那妖僧面无表情道:“原话,贫尼一字未改。”
白雪道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语气有点不敢置信:“什……什么?他们说,让我先去大觉寺养伤?”
妖僧点点头:“是啊。”
“一帮孽障!”白雪道长含血喷天,指天画地道,“落井下石!不当人子!居然连……连贫道都坑啊!我不就是耿直了点吗!我不就是爱给
人看面相吗!我不就是喜欢实话实说吗?我不就是喜欢给新来的师弟提供参考的道号吗?我不就是……”
怪医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此时此刻,他的心情也许非常复杂。
……你们能不能严肃点!今晚我面临生死抉择啊!
好在妖僧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将禅杖插到地上,然后单手行礼道:“您就是负责照顾这位师兄的大夫吧,多谢您的援手,但白雪师兄被妖物所伤,这种伤势,还是我们修行中人,更擅长处理,如此,就不劳烦大夫··…旧后正阳宫自有谢礼奉上,贫尼这就接走白雪师兄了。”
白雪道长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怪医!怪医前辈!听听!这话你能忍吗!这话你能忍吗!凭什么这妖物造成的伤势,只有她正阳宫能
治?您不是也治得好好的吗?太自大了,我都听不下去了!这能忍吗?这绝对不能忍啊!我觉得,我留在这里,照样能被治好!您治了一半的病
人,也没有理由让别人接走,对不对?这不是打您的脸吗!?”
“还有啊,这位大觉寺的大姐啊,我在这里养伤也挺好的,您看,贫道这一个男人,去了全都是师太的尼姑庙,也不方便,对不对?如果发生什么疯言疯语,对贫道的清名和大觉寺的名声,都大大地有损伤,我跟你讲,贫道我啊,其实凡心难耐……”
怪医望着这妖僧,片刻之后,双手合十行礼:“那老朽就不远送了。”
大觉寺的师太也行礼道:“善哉,善哉,居士是好心人。”
白雪道长愣了一下,大叫道:“你们倒是理我一下啊!怪医前辈啊!医者父母心啊!你不能这样对我啊!我走之后,你要怎么跟孙大侠交代
啊!”
怪医心道可惜……如果能想办法将这个看起来就挺能打的尼姑留在这里,住上一晚,那就不用害怕无恨公子的袭击了。
但是,他不敢。
这个尼姑虽然模样很奇特,但是眼中神光湛湛,一身正气浩荡,这样的人……
就在这时,这妖僧突然皱了皱眉头,望着怪医:“阁下身上……血腥气和业力未免重了些,而且精神阴郁,神思不属……”
果然如此……怪医心中一凛,但他神色不变,坦然道:“医者救死扶伤,见惯生离死别,天天与伤患打交道,久而久之,身上的味道就洗不干净了,而且,但凡是医生,哪个人会精神振奋、情绪激昂?”
尼姑脸上的怀疑之色渐浓:“是吗?”
平一刀的心脏砰砰乱跳,尽可能地放松自己的身体,伪装自己的情绪·····一事未平,一事又起,看来我已经引起这个尼姑的怀疑了,看来这里,确实不能待了……
就在这时,白雪道长突然喊道:“你这妖僧,又要害人吗?而且,你也会看相?简直是班门弄斧!让贫道看看你的面相……嘿,你都自身难
保了,还有空为难怪医前辈?贫道观你面相啊,最近就会遭遇……咦,等等,你一个出家人,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妖僧皱起眉头,经过白雪道长这么一打岔,表情微变—算了,如今将这位师兄带回大觉寺安置,才是重中之重,否则住持要骂的……这事
等回头再说。
她又施一礼,然后提起禅杖,在白雪道长的嚷嚷声中大步离去,平一刀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微微松了口气,不知何时,背后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打湿。
真狼狈呢……他苦笑。
白雪道长被这大觉寺妖僧直接举着床,一路托到了外面,山风习习,吹得刺骨,令他不由自主裹紧了被子,心中无限凄凉……师门的人算计他,治病的医生抛弃他,此时此刻,他将被带到大觉寺,一个可怕的魔窟,一切的遭遇都是未知,令他犹然感到恐惧,回首这些日子的经历,满满的全都是套路,从卖臭豆腐的张建元,到伤害他的角虎,以至于为他治病的怪医……这些城里人,没有一个是真诚的。
放眼天下,似乎只有一个人,从头到尾,都是在真心对他……
他悲从中来,不由自主地喊道:“孙大侠,救我啊!”
妖僧奇道:“孙大侠是谁?”
突然间,隐隐约约的声音从下面传来:“咦,我好像听到有人在说我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