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第二百七十一章要学会抢答哦
第二百七十一章 要学会抢答哦!
迷迷糊糊,似梦似醒,不知身在何方,周围一片黑暗,疲倦和疼痛袭向心头,孔仲吾发出了一声低低的闷哼,但耳边寂寂无声,只能听到心脏砰砰地跳动。
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空气混浊而呛鼻,充满了腐烂与污浊的味道,这里似乎是个菜窖。
神智恢复之后,后脑传来一阵阵疼痛,早年在市井间摸爬滚打的经验告诉他,自己好像被敲了闷棍……随即他想起来,不久之前,他决定跟同伴一起动手,去将昏厥于地的农夫带走,然后记忆就此断片,再次睁开眼睛,他就已经被吊在了这里。
真是报应……他想。
昨天,他为了谋夺何家的家传武学,还将何家家主秘密绑架回府,吊起来严刑拷打,没想到一天之后,就遭了现世报,只是抓住他的人到底是谁呢?
刹那间,他心中一片冰凉,想到了一个最可怕的可能性,强烈的悔意涌上心头——这果然是一个陷阱!那等待着我的……
“善哉,善哉。”就在这时,这黑暗之中,突然响起了得意的声音,“虽然没有抓到正主,却有意外惊喜……哈哈哈哈,当年爷身为黎明杀鸡第一钓鱼王,被我干死的偷电贼摞在一起都能填平临沂四院了,今天只是牛刀小试,设下了一个小圈套,就钓到了两个蠢蟊贼,可见鲁镇民风甚是淳朴啊……”
火光亮起,照亮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孔仲吾一看,却松了口气——那人正是在鲁镇立下擂台、又带走单四嫂的那个男人,如果是他的话,那至少……
他脑海内的这念头刚刚升起,就见到眼前的男人摆了摆手:“好了,左边这个,割十斤精肉,细细切做臊子,不要一点肥的在里面,右边这个,挑十斤肥肉,细细切做臊子,不要一点精的在里面。切完之后,记得把剩下的挂在树上,洒家要拿来喂三角哥。”
言罢,他身后就转出一个女人,身材高挑,容颜英气,手中持着一柄剔骨尖刀,微微眯了眯眼睛,孔仲吾就感受到了一股可怕的冰冷杀机扑面而来,就像是被凶狠残忍的恶狼给盯上了似的,这是发自灵魂的战栗,武者的神识告诉自己,这是无法面对的强敌。
孔仲吾刚想开口,旁边就传来了震天价的喊声:“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的肉并不好吃啊!”
原来是谢阿贵,他也醒过来了,而且非常识相地就大声讨饶,孙朗笑眯眯地上前几步,笑道:“你叫我好汉,心里肯定在骂我孙子,说,到底谁是孙子?”
谢阿贵生得干瘦,一双精光四射的小眼咕咕乱转,听孙朗这么说,先是微微一惊,立刻堆起了笑脸:“爷,爷,我是孙子,我是虫豸,虫豸总行了吧!”
孙朗点着头:“嗯,你可算是第一个自轻自贱的人了,除了自轻自贱不算之外,余下的就是第一个了,状元不也是第一个吗?你是不是这样想的?”
谢阿贵张大了嘴巴:“你……你……”
孙朗却不理他,打量着两个人,笑了笑:“二位,可认识我吗?我找你们找得好苦啊……”
孔仲吾倒也光棍——如今单四嫂和闰土都在,拼命否认自己的身份已经没有了意义,反而会被对方看轻,他长叹了一声:“我就是孔仲吾,这位……周少侠?事到如今,落入您的手中,我们也认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便请示下。”
孙朗点了点头:“两位在鲁镇,可谓是民怨如沸啊,大家谈起你们来,皆愿生啖你肉……我正在想,其实也不必严刑拷打你们,只需要将你们的武功废掉,然后把你们往街头一扔,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你们能不能想到?”
别说是谢阿贵了,就算是颇有城府的孔仲吾,都忍不住微微色变。他们曾经都是这个社会最底层的人,受惯了白眼和欺辱,也知道弱者的恶意是多么可怕,所以他们一朝得势,自然反过来变本加厉地回敬那些曾经欺辱过他们的人……但这一切,都建立在他们如今所拥有的安身立命之本——一身强大的武功。
那么,如果这一切突然失去,就像美梦醒来,自己重新跌到了泥潭之中,那些昔日讨好敬畏他们的人们,到底会如何对待他们呢?
两人想到了那样的景象,不禁狠狠地打了个寒噤,眼中闪过了恐惧和抗拒,他们转过头来,对视了一眼,都从各自的眼中看到了苦涩和决意——宁可自杀,也不要重新回到那种生不如死的日子,哪怕这意味着自己已经变成了力量的奴隶。
孙朗拍着手,点头道:“看得出来,你们在害怕,在恐惧,因为这一身武骨,就是你们的安身立命之本,是一切成就和自信的源头,力量这种东西,实在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事物……但是一朝失去,你们还拥有什么?恐怕只有疯狂的报复,那些曾经被你们欺压和伤害过的人,会将你们带给他们的一切,都加倍奉还……”
他语气幽幽,深邃而低沉,淡淡道:“所以,如果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你们还会这样伤害鲁镇的人们吗?”
这个问题,问得两人同时一怔,孔仲吾和谢阿贵又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惊奇以及淡淡的……不屑。
孔仲吾话少,但心思转得很快,这个问题的关键,不是说出心中的答案,而是说出对方想要听的答案……听他的语气,不过是以胜利者的力量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给自己宣讲一些毫无用处毫无意义的大道理,满足自己的道德虚荣心,简而言之,就是希望自己能够“悔改”吧,所以,正确的答案应该是……
他抬起头来,脸上浮现出了悲伤、悔恨和愧疚,显然,作为一名演员,他是成功的,他眼中渐渐浮现泪光,轻声道:“我……”
“当然会!”这样嘹亮的声音喊了出来,却不是出自他口,孔仲吾惊了一下,然后猛然回头,一副“你他妈是不是傻—逼”的表情。
谢阿贵大口地喘着粗气,眼中闪烁着赌徒式的疯狂和决然,迎着孙朗高深莫测的眼神,他恶狠狠道:“再来一次,我也会这样在他们面前显摆!在他们面前阔!炫耀着他们没有的东西!抢夺着他们有的东西!那些人,又算是什么东西,算是什么好人吗?错了,错了,他们绝大多数,都不是什么好人,他们之所以在你面前显得善良和友爱,只是因为他们没有作恶的力量!他们的恶意只会针对比他们更弱小的人!比如说曾经的我,比如说曾经的他!”
他用力地扭着身体,以至于被吊着的身体在空中不断地摇晃,谢阿贵死死地看着孙朗,厉声道:“今天你把我们给杀了,这鲁镇的父老乡亲们,当然会拍手称庆!但你以为是什么?是因为鲁镇除了两个祸害?不,不是的,他们高兴的,只是比他们有权有钱有本领的人遭了殃罢了!之前鲁家垮的时候,他们也高兴!今天我们死了,他们也会高兴!明天何家梁家死了,他们也会高兴!他们就是在看热闹而已,一群猪狗一般麻木的人!”
仿佛是在发泄自己心中积压了数十年的不满一般,他疯狂地咆哮着:“可笑这群蠢猪!我扳倒赵四之后,一个个从往日的不屑一顾,变成了笑脸相迎,哈哈哈哈,他们在指望什么?指望着我是戏文里的那群大侠吗?将地主村霸的土地和财富全都平分给这些穷苦乡亲?去你妈妈的!欺负我的有你!嘲笑我的有你!帮你扳倒赵四的没有你!最后凑出来要分好处的却有你!你们他妈的算老几啊?想要田,想要钱,为什么不自己去抢!为什么不自己去拿?一辈子只等强者的施舍,一辈子只等待着所谓的大侠,这种家伙,活该一辈子被踩到泥里!”
他说完之后,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这突如其来的爆发,让孔仲吾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短暂的沉默之后,孙朗吧唧吧唧地鼓起了掌:“言之有理,将旧时代农民阶级的局限性和新时代的先进革命纲领解释得很清楚,无产阶级要砸断自己的镣铐,做自己的主人,要团结起来,共同努力,不能将希望寄托于旧势力的妥协,这种绥靖政策坚决要不得的。想不到谢同志你作为一介泼皮,居然将这事看得如此清楚,这充分论证了流氓才是最坚定的革命者这一论据……呃,好吧,这句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不过你很幸运,因为你说了实话。”孙朗的表情变得很诚恳,“你赌对了,很棒哦。”
谢阿贵的表情很复杂,那是混合了庆幸和忌惮的神色……孤注一掷的赌博虽然为自己取得了生的希望,但却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这个人,果然是个喜怒无常、心机难测、而且非观念异于常人的邪门之极的棘手家伙!
孙朗的目光又落在了刚刚想要开口说话的孔仲吾身上,淡淡道:“你……也挺幸运的。虽然你想开口,但却被你同伴勇敢的行为所打断,这间接救了你一命……因为我已经看到了你的精湛演技,也会猜到你想说什么,很抱歉因为我昔日的经历,让我对那些爱啊正义啊宽恕啊之类的心灵鸡汤很不感冒,毕竟我三观是长歪了的,所以可以预见的,如果你打算说出来的那些话讲出了口,我多半……嗯,你不会想知道的。”
孙朗就站在孔仲吾面前,絮絮叨叨,左扯右扯,但言语之间的杀气,却若有若无的,不断冲击着孔仲吾的心理防线。孔二爷的心脏砰砰乱跳,甚至不敢直视眼前这年轻人的双眼,跟一个喜怒无常的疯子打交道,实在令他的心脏不堪重负——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有看不到未来的恐惧。
“不过呢……也有不好的一点。”孙朗后退了两步,笑吟吟道,“你虽然活了下来,但是刚刚的那个问题,由你的朋友回答出来了,所以我下面这个问题,理所当然地就该轮到你来回答了……这个问题,难度可是很大的哦,因为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我想听到什么,而在于你想不想说……”
孔仲吾突然想到了什么,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了震怖和惊惶。
谢阿贵的表情也微微一变。
但孙朗没有给他们俩串联的机会,摆了摆手:“将这位谢朋友叉出去。”
赵云龙应声而动,先是随手一挥,一股锋锐气劲破空而出,斩断了谢阿贵的绳索,然后,一杆干草叉破空直刺,叉住了谢阿贵的两边腋下,赵云龙将军就这么面无表情地叉着谢阿贵,向地窖的通道走去。
谢阿贵刚想说点什么,孙朗又追加了一句:“他要是想逃,说话,乱看,大叫,乃至做出任何可疑或者你瞧着不顺眼的举动……”
游侠思忖了片刻,向着赵将军说道:“那就锯睾睾。”
谢阿贵虽然不知道“锯睾睾”是什么,但男性的本能,依然让他觉得二弟一缩,不由夹紧了双腿,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很快,这间阴冷潮湿的地窖,只剩下了孙朗和孔仲吾两人。
而孔仲吾,此时全身已经被冷汗浸透,在莫名被擒之后,他的心情数度大起大落,那种性命被掌握在别人手中的绝望感,那种在生死之间转了个圈的后怕……眼前的男人,不仅实力强劲,而且心计之深沉、手段之冷酷,短短一段交谈,就将他的心理防线逼得一溃再溃,如今谢阿贵离去,只剩下自己独自一人面对着喜怒无常的对方……他此时已经心中了然,接下来,自己已经无法说出什么谎话,做出什么隐瞒了。
因为恐惧已经根植于心灵之中,时刻提醒着,此刻掌握着生杀权柄的人,到底是谁。
他看了一眼孙朗,略微艰难地开口:“在回答之前,我能不能先问一下……如果刚才是我先说的,那你真的会杀我吗?”
“你傻啊。”孙朗耸了耸肩,“如果你刚刚先回答的问题,那此时被叉出去吹风的,就是你了……傻孩子,抢答这项技能,可是很重要的。”
孔仲吾苦笑了一声,只感到遍体生寒,无话可说。
“那么……”孙朗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取而代之的,是冷冽如刀的锋利眼神:“孔仲吾,关于你突飞猛进的武学修养,关于百草园,关于飞蜈蚣,关于更多更多的……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