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第二百九十六章隐鼠
第二百九十六章 隐鼠
与农夫的争论草草了之。
孙朗心中有数,农夫心里有鬼,两人都不欲多说,于是六人一道,向着地室更深处进发,一路上谢阿贵心结难解,一直怒视铁头老猿。
孙朗摇了摇头,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将他拉到一边,苦口婆心道:“不是我说啊,现在这种情况,你想报仇,打得起来吗?不如事后想个无伤大雅的法子作弄一下他,既能出口恶气,还不至于坏了面皮……”
谢阿贵心中颇为不满,闷声闷气道:“主公回护于他,我怎么作弄?这家伙看起来猴精猴精的,就算是弄些手段,他多半也不会上当。”
没想到孙朗兴致起来了,打算提携一下新人:“弄些手段?你打算怎么整治他?比如说把他的回城快捷键设置成r吗?”
“……那是什么?”
“乡下人,没见识。”孙朗叹了口气,“算了,你说来听听吧,我来给你一些人生的建议。”
谢阿贵想了想,试探地说道:“盛上一盆屎,放在他家虚掩的门上,等他进门一推,泼洒下来,登时了账?”
“不妥,不妥,你啊,还是太年轻。”孙朗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你这法子,对付不会武功的凡人,多半能手到擒来,但你的敌人是谁?是武者啊,反应极快,身手矫健,寻常的手段对于他们来说,威胁极小,就算他老老实实推门中招,多半也能在最后一刻从容避开,所以说了……”
游侠正色道:“按照为湿当年的斗争经验来看,对付武者,不能只靠机关消息来算计他们的身体,更重要的是,要针对他们的灵魂,从人性入手……”
谢阿贵一开始只是陪孙朗闲聊,觉得这主公多半会说些粗鄙之语,没想到竟有此高论,他似乎把握住了什么,急切道:“主公,何为从人性下手?”
“简单,简单。”孙朗不假思索道,“我给你举一个小小的例子。你去拉一泡屎,用几张浸上火油的纸包好,然后丢到他家门前,敲门,然后将纸点燃,然后转头就跑,等他打开门,突然发现家门口有一堆火在燃烧,他会怎么做?”
“他会把火踩灭……卧槽!”
谢阿贵震惊地看着孙朗,仿佛看到了人生的导师,无双的智者,他想了又想,越想越心惊,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好像真有用啊!
有用到根本不需要武功,有用到连几岁的小孩子都能用这法子算计大人!
“痴儿,你终于悟了。”孙朗含笑点头,“须知大道至简,返璞归真,信手拈来,浑然天成,你啊,还要学习一个……”
谢阿贵顿时感觉自己似乎推开了一扇名为新世界的大门……
他陷入了沉思之中,久久不能言语,显而易见,凭借着这一次的契机,谢阿贵的心智和手段即将迎来一个飞跃,变成手腕成熟的社会人。
两人没有刻意压低说话声,所以这对话被旁边的铁头老猿听了个一清二楚,猿猴德鲁伊一脸卧槽,一副日了塞雷猴康康的模样,额间滑落一滴冷汗,很显然,刚刚他自己也合计了一下,自己多半躲不过这一招……
孙朗温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拉到一边,语气和善道:“我也不偏心,这就教你一招,如何应付和反制这种不要脸的法子……”
光天化日之下,两例经典的教唆罪就这么成立了。
孙朗传道授业的时候,其他三人也在听着,面面相觑,顿觉好笑,他们只是江左乡下钱杭地方的武者,平生没有见到什么绝顶高手,只觉得眼前这个武功高的出奇的年轻人有些性情古怪,令人捉摸不透,难道每个绝世高手都这样?
不过,经过孙朗这一段插科打诨,几人心中缭绕的那一层阴霾,淡了许多。
几人一路向下,在这复杂的地室中穿行,一路无人,据铁头老猿说,这里至少有百名仆役,规模很大,如今却一人也无,显然不合常理。
孙朗进入了一座石室,这里摆放着一排排书架,上面却空无一物,游侠饶有兴致地一笑:“那些卧室之中,物品摆放整齐,生活用品齐全,没有一点仓促凌乱之迹象,然而,这些放置文献卷宗的地方,却被搬了个干干净净……”
“敌人在有计划地毁灭线索和资料……”孔仲吾出言道,“但这些卷宗文献无论是销毁还是带走,都算容易,而此间仆役超过百人,一股脑撤了出去,岂不是显眼至极?很容易暴露目标、走漏风声的……”
谢阿贵的语气依旧平淡:“你的意思是,那些人仍然在这里面?”
孙朗回头看向铁头老猿:“你最近来这里是什么时候?”
铁头老猿不假思索道:“两天之前,首领吩咐我和虎罗刹前往鲁镇,说赵老四会下一笔大单子,让我们好好将事情办妥,我们离开的时候,有仆役引路,那时这里人员齐全,各色人等全都神色闲适,没有慌乱之感,也就是说,当时他们还没有收到撤退之类的消息……”
“可怜,可怜。”孙朗摇了摇头,“这样看来,他们的下场应该不会太妙……”
他语气有些玩味:“秘密据点,五猖会,妖族祭坛,神秘献祭……再加上百草园的种种异响,异种妖兽横行,飞蜈蚣显然也是某种具有妖力的奇种,五猖会的五名成员也各自拥有通灵般的妖力……”
游侠笑了笑:“怎么什么事情都跟妖怪挂上钩了?”
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在发现这里线索有限之后,孙朗带着几人向更深处进发。
这里的有些地方,即使是身为五猖会成员的铁头老猿都没有涉足,这已经不是住宅区,而是某种功能区和储藏室,里面同样是空空如也。
“不,还是有线索的。”孙朗望着空空如也的储藏室,突然道,“这里有微弱的金石气息,之前肯定储藏着大量的珍贵矿物……”
谢阿贵眨了眨眼睛,也跟着看了两圈,全然没有任何头绪,他奇道:“微弱的金石气息?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孙朗不理他,转身看向地室的更深处,到了这里,地室的布局和走廊的建造已经不再精细,而是有些粗犷随意的味道:“我之前就在奇怪了,这里并不是什么好地方,为什么要如此用心经营,开辟成如此规模,你看,我们如今一路走来,恐怕已经深入到了山腹之中,五猖会这边人也不多,为什么要挖这么深?现在看来,一切都有了结果……”
他淡淡一哂:“原来这里是个矿山,里面似乎蕴藏着价值极为高昂的矿藏。不过……有件事情非常不符合常理……”
孙朗自语了几句,看向了铁头老猿:“五猖会既然守住了这个矿山,那么坐吃山空即可,开非法私矿来钱可快的很,你们的首领为什么还要接这种杀手业务?只有两种可能性了……”
这种事情,铁头老猿哪里会知道?他无辜得摇了摇头,意为我唔识得。
“第一,你们首领是个哈桑一般的人物,不仅要发财,还要建立一个刺客组织。”孙朗竖起了手指,“知道哈桑是谁吧?山中老人霍山,明教创始人。阿萨辛教派也是他成立的,所以我觉得圣杯五战中的ssssn和阿泰尔与艾吉奥他们,应该都会乾坤大挪移……”
完全不知道这货在说什么的铁头老猿只能干笑着点头称是。
“不过说起来,我还是倾向于第二种可能性……”孙朗轻轻一笑,“那就是,五猖会的首领不过是一个打工仔,挖出来的矿藏没有他的份,全都要上贡的。所以要让你们去接一些赏金任务,补贴一下家用……”
他分开众人,一马当先,向着更深处行去:“那么,更重要的问题就来了……这些极其稀有、价值昂贵的贵重金属,被用来干什么了?还有,挖矿可不是拿着锄头敲两下就能解决的事情,需要大量的人力和资源,况且熔炼金属也是一件耗时耗力的事情,这里居然没有熔炼装置……”
几人举着火把继续深入,果然,很快砖石砌成的墙壁走廊就消失不见,只有挖开的洞口与支撑的木柱,深幽的小道一路通下,周围寂寂无声,只有一滴一滴的滴水声,以及火盆燃烧的噼里啪啦声,没有一个人。
这里应该就是开辟出来的采矿场了,但是没有矿工,也没有十字镐与鹤嘴锄,甚至都没有任何人类活动的迹象,没有休息的桌椅,没有做饭的瓢盆,没有睡觉的地方,没有水缸,看不出有矿工在这里劳动。
五猖会是如何在这里进行采矿作业的?
孙朗摸了摸墙壁上斑驳细小的缺口,像是某种细细的咬痕。
“会玩,会玩。”他神色一动,淡淡道,“我觉得,你们可以现在就跑路了。顺便一提,你们之中有谁是密集恐惧症?那你们可就爽了……”
这话虽然没头没尾,但五人深知孙朗的能耐,既然他说准备跑路,那必然是要跑路的,不过还没等他们付诸实践,谢阿贵就突然叫道:“什么东西?”
他抬脚后退,然后伸手一抄,出手快如闪电,就将地上的一物捏在手中,众人对着火光一看,那物体后颈被谢阿贵二指捏住,在空中胡乱挣扎,发出了吱吱的叫声,谢阿贵瞅了一眼,失笑道:“他妈的,原来是个老鼠……吓了我一跳。”
铁头老猿却脸色大变,失声道:“隐鼠!”
谢阿贵心中一凛,瞪向铁头老猿:“什么隐鼠?怎么了?”
但他并没有听到对方的回答,耳边就响起了一声断喝:“留神!”
就在此时,那只只有拇指大小的小鼠突然腮帮一鼓,噗的一声,吐出一物!
好歹谢阿贵武功不赖,反应极快,即时偏头一闪,那飞射之物快如闪电,擦着他耳朵飞了过去,打在墙壁上,发出了一声爆响。
耳朵磨得火辣辣的,谢阿贵心中一怒,二指劲力一吐,就将那隐鼠夹死当场,他转过头来,先向铁头老猿点头,以谢刚才示警之恩德,然后问道:“这他妈是什么东西?刚刚吐的是什么?”
铁头老猿此刻身体居然在微微颤抖,以一种极其艰难的语气道:“这是隐鼠,体型极小,啮齿极其坚韧锋利,喜好吞咬金石。这也是它们的自卫手段,将咬下来的石片藏在颊囊之中,必要时吐出,它们的嘴巴构造特殊,嘴中肌肉发达,所以吐出来的速度与力道都极大,不亚于暗器好手飞石攻击……”
“确实……”谢阿贵心有戚戚,“如果不是刚刚躲得快,就算是不死,也要挂彩,多谢你了,屎的事情就此勾销,你……咦,你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这就是我要说的它们的第二个自卫手段了……”铁头老猿颤声道,“但凡是这种极小的生灵,想要保护自己,无非是靠两种方法。第一是特殊的技能,例如说毒素,例如说这吐石,第二就是……”
孙朗举着火把,望着头顶的石壁,淡然接口道:“群居。”
他右手一张,掌力一吐,火把冲天而起,然后凌空炸开,火焰蔓延,光辉照耀,驱散穹顶的黑暗,照亮阴影,也照亮了天花板上那令人极端恐惧的事物!
就像是蜂巢一般。
石壁的顶部被啃出了一个个小小的巢室,一只只小小的脑袋睁着闪亮亮的眼睛,探出头来,密密麻麻的,居高临下的,望着这群闯入的入侵者。
当火焰炸裂,强光迸发,这数量庞大的隐鼠们受到了惊吓,在短暂的慌乱之后,它们异口同声地发出了令人心悸的尖叫!
谢阿贵喃喃道:“他妈妈的……”
他看到,这些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小东西同时鼓起了腮帮子。
然后……
喷射的声音连在一起,宛如潮信一般令人心中大震。
下一刻,锋利的细小石片,如同瀑雨一般倾泻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