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第三百七十八章抢劫啦
第三百七十八章 抢劫啦!
“兀那二人!放开那个道士!不知道他受过伤吗?”
听到这一声怒气冲冲的断喝之后,白雪道长和秦惠齐齐一愣。
然后道士心中警惕大起——这王八蛋有这么好心?
秦惠则是心头冷笑——哼哼哼哼,你们俩,果然是认识的!
张建元快步走来,眉眼含怒,气势汹汹,但秦大人是何等人精,还没等对方发难,就放开白雪道长,然后做足了礼数,拱手道:“来者可是张建元张大员外?”
伸手不打笑脸人,张建元打量了几眼秦惠,这总裁大人是黑社会出身,一双火眼金睛,很会看人,从对方的气度、举止与那谜一般的从容来看,眼前之人非富即贵,恐怕是出身官宦之家,若是以前的绣春堂大香头张建元,恐怕早就吓成孙子了。
可现在……
哼哼……我身为堂堂明州义商,扶助弱小,接济穷困,满城百姓谁人不知?连府尊都亲口夸赞过我,我可是要成为资本家的男人,有钱有人有声望,还手握报纸这一利器,为我发声,为我造势,岂不闻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我怕个卵哟!
他不卑不亢地拱手回礼:“正是。”
张建元的表现让秦惠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心中一动——我以前听元帅闲聊时提起,说商人乃是窃国之大盗,若任由其野蛮生长,总有一天要通过金钱和利益支配这个世界,把天下当成他们肆意掳掠的钱袋子。
偏偏他们手段平稳却致命,等成了气候,就算朝廷决心一举剪除,也会造成天下动荡,物价飙升,民怨载道,所以不可不察,不可不防患于未然,但还是要依靠他们经营天下,周转百货,所以应该恩威并施,切不可掉以轻心……
他再次看了一眼面前的张建元,这个人没有功名,没有官职,没有武勋,只有产业、财富和名声。这样的商人是官府眼中的肥肉,就算锦衣玉食、高门大院,在国家面前,也得卑微小心地活着,但他却没有从这张大员外的眼中看到怯弱,这来源于自信,是自信于他的靠山吗?恐怕不是……
他心中突然警铃大作,闪出了这样的念头——恐怕这张建元,就是那个人曾经说过的资本家了。唉,他真是算无遗策,就算死得不明不白,生前随口一句话,也能料中几年之后的事情……
可惜,如今陛下和朝堂都在刻意淡化他的痕迹,我人微言轻,就算禀告商人之害,恐怕也会被当成笑谈,毕竟如今朝堂大臣,百年世家,哪个没有两三巨商投靠?他们还指望着这些商人给他们赚取财富,怎么会杀自己家的金母鸡……
当年我也问过那个人,如果商人真的做大,乃至于动摇国家社稷,甚至做出了窃国大事,该如何化解?元帅只是淡淡一笑,说“镰刀锤子可破”,这话我思索了几年,完全没有任何头绪……
一时之间,张建元和秦惠全都陷入了深思,这两位新兴资产阶级和封建主义旧官僚的典型代表,在见面的一问一答之间,通过丰富的心理活动,为之后的对话奠定了不甚友好的基调。
秦惠对张建元已有防备,但他是成熟的朝廷人,口蜜腹剑不要太熟练,就算心中杀机已生,表面还一派和和气气,只见钦差大人微微一笑,面色诚恳道:“久闻公之大名,今日有幸相会。”
张建元也不说话,拿眼睛看向了白雪道长,微微哼了一声。
秦惠也不生气,见状指着白雪道长,来了个恶人先告状:“这道士与张员外熟识?他着实无礼,听在下要来拜访张员外,就口出粗鄙之语,辱骂张员外,说您是丧尽天良的奸商,又侮辱您的人品,抹黑您的产业,恶言无行,狺狺狂吠,在下实在听不下去,义愤填膺之下,就扭他至此,任凭张员外发落!”
张建元阴恻恻地笑了,看了一眼白雪道长,白雪道长见自己已经落入虎穴,也豁出去了,将脖子一梗:“你瞅啥!”
道士即将屎到淋头,也看得开了,反而比之前更加冷静,他思忖道:“今天落到这王八蛋手中,怕是要糟,不过这姓秦的实在无礼,一定要给他一个教训。有了……张建元这王八蛋虽然心肠歹毒,但唯独对孙大侠推崇备至,毕竟他这辈子也就是个没救的王八蛋了,自然对孙大侠这种正直的道德楷模怀有崇敬与艳羡……”
“这姓秦的意图对孙大侠无礼,张建元虽然丧尽天良,但知道这事,肯定不能不管……”
他正在思索如何将这事透露给张建元,就听到总裁大人大手一挥:“足感盛情,人我收下了,阁下还有什么事情?”
这话就有点没礼貌了,万元忠一直在旁边听着,闻言脸上一怒,不知为何,他看这张建元有些莫名的不爽,于是出言道:“放肆!你可知你面前……”
秦惠伸断了万元忠的话,笑呵呵道:“不瞒员外,今日到此,原因有二。第一,小弟初来明州,就听说此地出了一位仗义疏财的大官人,听了您的事迹,让小弟既感且佩,冒昧前来结识,万望不弃,至于第二个原因嘛……小弟有事相求……”
白雪道长一听,心道这人肯定是孙大侠了,于是向张建元暗中使了个眼色,提醒他注意应对。
张建元之前与这道士相爱相杀十数个回合,斗智斗勇,勾心斗角,很容易就能察觉到白雪道长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他见状心中一凛,也不细问,拱手道:“远来就是客,请进,请进。”
他将几人迎了进去,如今绣春堂已经彻底变成了绣春堂食品有限公司,不再是黑社会的秘密结社地点,但架子还是原来的架子,布局还是原来的布局,秦惠和万元忠都是明眼人,一看这绣春堂总部甚有章法,暗暗心惊,对张建元的提防又深了一层。
来到一处会客花厅,张建元四下张望了几眼,似乎在等待谁的出现,然而并没有,所以他只好先招待几人坐下,再与秦惠叙了年齿,通了姓名,两人假惺惺地开始互相客套。
张建元心道:“这白雪道士虽说是个贼王八,但也不至于联合着外人来对付我,他刚刚对我使了眼色,明显是告诉我来者不善,让我小心提防。不过此地人多眼杂,也不好问他是怎么回事,这秦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他心中略略思忖,将最近有可能对他产生敌意的人在心中过了一遍:“最近抱上了府尊的大腿,又接济穷困、借机造势,火候已经差不多了,要说谁还对我抱有敌意,那一定是生意上的竞争对手了。这秦惠举手投足,一身贵气,恐怕不是个生意人,那莫非是哪家不懂事的衙内被下面的人说动了,出头来找我麻烦?”
而秦惠也在暗中思考:“我来找这个张建元,是为了打听那女飞贼秦雨的消息,从而从赵飞凰那个天衣无缝的谎言中寻出决定性的破绽,但如今看来,此事并不简单,这个牛鼻子道士竟然跟张建元认识,恐怕别有内情,得徐徐图之,所以,从何说起呢?”
果然还是从他家的臭豆腐讲起吧……单刀直入,反而不美。
于是他就拱手笑道:“久闻绣春堂的臭豆腐风靡明州,时人皆许为珍馐美味,小弟刚到明州几日,还没这等口福,不知张员外肯不肯成人之美,让小弟品鉴一二?”
秦惠这样说着,心中暗自一笑——从他最得意的臭豆腐讲起,然后慢慢套他的话吧……
张建元闻言,眼中寒光一闪——呵呵呵呵,成人之美?刚到明州?你唬谁呢?果然,是眼热臭豆腐的配方,上门来巧取豪夺了。
张总裁正在思考如何将这人打发了,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看,三娃子捧着一个黑黝黝的坛子,从后堂走了出来。
白雪道长一看,脸就绿了三分,望向张建元的眼神中带着丝丝杀气。
张建元心中却叫了一声不好。
果然,让总裁大人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只见秦惠眼神一亮,站起身来,笑道:“这就是臭豆腐吗?张员外果然好客……”
大香头心中暗自叫苦,那不能吃啊!这玩意儿本来是给白雪老贼受用的,不知道添了多少特殊的材料,这牛鼻子道士身经百战,皮糙肉厚,又会些道术,吃了顶多难受一阵子,并没有什么大碍,但寻常人吃了可不行啊!
他心中很是焦急,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绝秦惠,毕竟眼前的贵人来意不明,很有可能是冲着臭豆腐的配方来的,要是他吃了这种不干不净的东西,上吐下泻一遭,肯定就有了发作的理由,而己方也毫不占理,府尊都不好说话……
于是他神色僵硬,干笑道:“这……这是试作型,秦兄如果有意,我派人去挑几坛上好的相送……”
秦惠还没说话,就看到抱着坛子的年轻人一脸慌张,跑到了张建元身边,附在他耳边细细低语。
钦差大人这次过来,本就另有目的,好奇心和注意力都空前旺盛,见状虽然不动声色,但功力已经提到了顶点,凝神倾听,好在那年轻人虽然低声说话,但却并没有太大的防备心理,虽然声音极低,但还是被秦惠听到了!
那几句话听在钦差大人耳中,不吝于九天惊雷。
“总裁,孙大侠刚刚来过,说您做得不够好,然后就在这坛子里塞了个东西,让我一定要交给您,并且让您好好看看,琢磨琢磨,下次不要犯同样的错误,这次的事情,就先算了,最近不要去找他……”
孙大侠。
做得不够好。
塞了个东西。
好好看看,琢磨琢磨,不要犯同样的错误。
最近不要去找他……
秦惠感觉自己坠入了冰窟,几乎想要立刻起身,追向后堂,寻找那个孙大侠的痕迹,他在心中大声地咆哮——他来过!那个姓孙的,刚刚来过!这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什么哪里都有他的身影?
最终他还是按捺住了立刻追击的冲动,且不说这里是绣春堂,贸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恐怕会引起张建元的强烈反弹,其次……
他将目光投向了三娃子手中的那个坛子——里面塞了个东西……
钦差大人密切关注着张建元的表情,果然,听闻此言之后,这位张员外毫不意外地露出了惊讶的神情,点了点头,摆摆手,若无其事地说道:“既然如此,你先把这东西拿下去……”
秦惠怎么能让他如愿?立刻高声道:“怎么?这坛臭豆腐到底有什么金贵的地方,甚至不舍得拿出来示人?”
张建元心中焦躁,胡乱拱手道:“秦兄,这坛臭豆腐只是试作型,还不确定能不能入口,秦兄若是想吃……”
秦惠干脆慷慨激昂地拍着胸膛:“不瞒张兄!小弟这辈子,独独贪图这口腹之欲,既为试作型,必须得有人试吃,那为什么不能是小弟呢?能为张兄试吃臭豆腐,又是何等的荣幸……张兄,不会连这个面子都不给吧?”
张建元有些不耐烦了,心中一发狠,吃?让你闻闻味道,你要是还敢下嘴,那也怪不得我了!
他直接揭开了泥封,然后往秦惠那边一递:“喏,秦兄若是受得了这个味道……”
——咦?
他嗅了嗅,好像有些不对劲,就听到秦惠赞叹道:“味道?我还以为这臭豆腐沾了一个臭字,味道恐怕不甚好闻呢,这不挺好闻的吗?这一丝丝沁人心脾的凉爽,这悠然不绝的清香,莫非是薄荷和樟脑之类的味道?”
这这这这怎么可能?我装坛的时候都要在鼻子上缠上几层棉纱啊!
他惊疑不定地看了一眼三娃子,三娃子神色复杂地将头扭到了一边。
然后张建元探着脑袋,往坛子里一瞧,里面隐隐泛着一层碧色的光泽,不复之前的黑绿阴沉,此外,这一坛臭豆腐似乎被搅拌过,但他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完美的搅拌成果,莫非是……
这时候,白雪道长也凑了过来,惊奇道:“这……味道不对啊?你有这么好心?”
就是现在!
张建元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直接抄起手边的茶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舀出了一些臭豆腐,然后劈手灌进了白雪道长的嘴里。
道长如遭雷击,怔在原地,久久不能言语。
张建元惊疑不定:“味……味道怎么样?”
白雪道长涩声道:“我……我被感动了……这是你做的最好吃的臭豆腐……滑嫩的豆腐与美味的汤汁天地交泰,完美相容,以最热烈的方式拥抱,薄荷的清香与汤汁的浓郁交相呼应,矛盾在这一碗小小的臭豆腐中完成了和谐,人类又一次获得了大自然的馈赠,这简直是宇宙无敌天地交泰臭豆腐啊!”
“那……那你为什么哭了?”
白雪道长抽泣道:“贫道只是想起了我年幼时就去世的父亲,想到他老人家永远都没有机会尝到这种美味,我就悲从心来,不可自拔……”
张建元一脸懵逼地点着头,又看了一眼手中的坛子,似乎在犹豫什么。
——就是现在!
白雪道长突然劈手拿过手边的茶杯,舀出臭豆腐,灌进张建元嘴里,闪电般的动作堪称兔起鹘落。
张建元愣了片刻,然后捂住了脸,大滴大滴的泪水从手指的缝隙滑落,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白雪道长一脸唏嘘道:“是不是很好吃?你又是为什么而哭泣啊?”
张建元捂着脸,呜咽道:“你爹死的好惨啊!”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正无语凝噎。
——就是现在!
突然,秦惠与万元忠暴起!
一人踢翻了桌子,一人将张建元手中的坛子夺了过去,然后,撒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