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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3章第四百二十一章朋友,你听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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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一章 朋友,你听说过……

时间往回倒退一点。

也是凑巧,当库瑞尔打翻了那个出言无状的斯拉罗同胞、并且从他口中得知了张建元的招工大计划,并且决定前往绣春堂一行,查明这个神秘商人到底有何图谋的时候,她的目标张建元,正离开绣春堂,往靖安侯府而去。

这位死亡信使所不知道的是,那个所谓的靖安侯府,即将成为她人生命运中最大的转折之地……

她对即将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并且催促那个斯拉罗壮汉赶紧带路,那个人叫安德烈,这是个很普通的斯拉罗名字,相当于帝国的李二蛋子,此时安德烈两股战战,哭丧着脸,但还是被迫在前面带路。

他一边走,一边哭丧着脸,回头说道:“行行好,这位尊贵的女士,发发善心吧,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你可以一走了之,我可跑不了啊……”

安德烈在离火之国的时候,也不过是一个混迹于酒馆的赌徒闲汉,以打零工、骗外地人和抢劫为生,后两者显然是个来钱快的活儿,但在教权无比兴盛的离火之国,这样非法的勾当是做不长的。

——他很快就踢到了铁板上,偶然得罪了一名神权贵族,那位老爷甚至只需要动动嘴巴,就有一百种办法让他在当地混不下去。

可怜的安德烈立刻就走投无路,人如果到了最危机的时刻,经常会变得狗急跳墙,使智商发生剧烈的波动,从而干出一些平时不敢干或者做不到的事情——比如说假期即将结束但还没做完作业的时候,很多人都会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干一些自己从来没有干过的大事。

例如东方永夜抄,这个是最没出息的。

例如在一沓抄写作业中夹杂复印件,这个譬如掩耳盗铃。

例如嫁祸自家的大黄,这个略显二逼。

例如说,将空空如也的作业交上之后,又经过了精心的策划和事先的准备,那么完全可以带上心爱的打火机与二锅头,于晚间、课间操时间或者午饭时间,偷偷潜入无人的办公室,进行一场胆大心细的幽灵行动,将那象征着应试教育之枷锁的罪恶之物偷出来,给予它们应得的审判。

嫌麻烦的话,揣上一大瓶劣质墨水当场加工,也是可以的。

——当然,这种行径,是完全不值得提倡的,之所以举出这样的例子,完全是为了反映安德烈当时的绝望心情和狗急跳墙的冲动,他也做出了类似于上面的这种愚蠢的决定……既然国内待不下去了,那就到国外吧。

他没有跑去文化背景更加相近的西方国家,反而信了一些喜欢吹比的商贩和护卫的邪,听了他们的鬼话,觉得那东方的后土帝国是一个遍布黄金、城门卫兵过得比伯爵还要滋润的梦想之地,然后他咬了咬牙,与蛇头谈妥了条件之后,爬上了满载着货物的大篷车。

所以,这类狗急跳墙的冒险行为,完全是以成败论英雄的,正如应付作业这种事情,成了,你可以保全自身,甚至进一步成为被同学们所称赞的英雄,输了,那你就是被老师吊打的傻叉。

而安德烈显然成为了被帝国人吊打的傻叉,他悲剧了,他发现东方并没有这么好,他甚至过得与国内差不了多少,没有机会,没有财富,没有上升的渠道,他依然是一个卑贱的落魄儿,在社会的最底层。

但他却不想回去,因为他过得不好,不代表这里的人也过得不好,这里有珍馐的美食,有各种各样的好酒,干净,繁华,热闹,自由。

他宁可在这里做一个被歧视的斯拉夫移民,也不愿回到他的祖国,那个被教团和贵族,被神权和政权,被一小部分人把持着所有财富与权力,没有任何自由与美好可言的死气沉沉的国家。

而他也已经回不去了……任何胆敢私自逃亡国外的离火国民,都会进入审判庭的黑名单,被认定犯有叛国罪,就算回去,等待着他的,也是一捆冰冷而粗糙的绞绳,以及没有墓碑的坟墓。

所以库瑞尔让他为自己带路的时候,这位斯拉夫壮汉心中的惊恐与担忧是显而易见的,对方身手敏捷强大,动作干脆利落,言语之间那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语气更是令他熟悉无比——只有烈焰教团的人,才习惯高高在上。

而对方饶有兴趣地要去绣春堂看看,语气也显然透着不怀好意,一听就知道要去搞事。

讲道理,安德烈肯定不会对张建元和绣春堂有什么忠诚心,但招一个人给三百文钱的交易就是他的亲爹,更何况这个来自教团的女人如果把事情搞砸了,以她的身手和能耐,固然能够逃脱事后的追究与追杀,但他这种小角色却是躲也没有地方躲——张建元这种有钱人如果想要收拾他,肯定不会比当初的那个神权贵族要麻烦多少。

所以他一边走,一边哀伤地祈求道:“行行好,尊贵的女士,我可以告诉您绣春堂在哪里,我甚至可以告诉您里面的详情,请千万不要让我露面,千万不要让他们知道这事与我有关……“

库瑞尔听到他的祈求,嘴角却露出了愉悦又残忍的笑意,作为一名习惯与野兽厮杀的完美的猎人,她从小就有着化不开的兽性,猎物越挣扎,越哀求,她就越感到有趣,不会有任何怜悯——弱者没有资格获得怜悯。

她狞笑道:“你怕他们,就不怕我吗?手下败将是没有资格提出任何条件的,你可以不带路,那你对于我而言,就失去所有的价值了。”

言下之意,一目了然,安德烈的身体因愤怒与无助而颤抖着,他的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焰,他的拳头慢慢握紧,但却终于颓然松开——他的心灵提醒自己,面对身后那个恐怖的女人,他没有一丝一毫的胜算。

将这个女人带到绣春堂,后果难料,但如果此时逃跑或者反抗,下场却一目了然……该如何选择,根本就不需要思考,他还想活着。

他低声叹息,露出了苦涩的笑容,迈动沉重的步伐,继续前行。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库瑞尔望着眼前的男人的背影,露出了不屑的笑容,弱者从来都不知道反抗,他们永远有大把大把的理由来解释自己的懦弱,却从来不肯正视必须勇敢的原因。

真是个无用又可悲的男人啊,你就这么继续可悲地活着吧。

她心中很随意地决定了眼前这个毫不起眼的男人的命运——就留他一条小命,虽然他冒犯了自己,但,就当可怜一下小猫小狗吧。

两人一路往绣春堂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也会看到斯拉罗人在大声地演讲或者拉人,有些地方也贴着斯拉罗语写的招聘文书,仿佛整个城市的斯拉罗移民都被调动了起来,库瑞尔看到这种狂热的场面,表情越发严峻。

“高贵的火之后裔,为了一个帝国商人不知真假的许诺,为了一个帝国商人手中的金钱,就抛掉了身为火之民的自尊与骄傲,变得如此狂热而不可理喻……”她冷冷道,“果然,他们全都忘记教团的教诲了。”

走在前面的安德烈听到这句话,露出了不屑的讥笑。

但他却没有反驳什么,他不会自讨苦吃。

他们继续前进,一路上库瑞尔问了几个问题,安德烈虽然有问必答,但是兴致不高,没精打采的,库瑞尔也不生气,更不屑去探寻此人心里在想什么,就像狮子不会去理解脚下蚂蚁的思想一样。

终于,他们来到了绣春堂附近,远远看去,在一片低矮的民房间,已经空出了一片巨大的空地,有工人在其中劳作,搬运建材,夯实地基,看起来正在建造一些什么,而不断赶来的人群则挤在另一边。

“他们在进行报名和检查工作。”安德烈主动说道,“绣春堂不是慈善团体,张建元也不是傻瓜,所有前来应聘的斯拉罗人,必须进行身份登记,健康检查,签订合同,告知事项……一系列的工作都要做。”

库瑞尔眉头一皱,没想到这流程竟然如此严谨正规,甚至都要赶上教团的招募工作了,她虽然想看看张建元有什么目的,但并不意味着她愿意去介绍绣春堂的盘问和所谓的身体检查。

——更何况,以她的容貌和身材,如果将斗篷和面纱解下,定然会引起绣春堂的关注甚至怀疑……毕竟女人的美貌有时候并不全是好事。

看来需要采用一些别的手段了……

她看了一眼安德烈,然后掏出一枚金币,扔到了对方的脚下:“虽然你没有机会领取那三百文的报酬了,但这个尽可以抵了你的损失,可怜的家伙,赶快走吧,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当然,你如果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我就不保证了。”

然后她理也不理安德烈,脚步敏捷地消失了。

安德烈呆呆地望着库瑞尔消失的背影,又看着脚下的金币,这金币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这是离火之国所流通的价值最大的金质货币,陌生是因为,它的价值是如此之大,如此之宝贵,以至于他这二三十年的生命里,从来没有亲手拿过它,没有感受过它的质感与魅力。

他颤巍巍地将金币捡了起来,这是他从未见过的财富,如果是以前,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他突然得到了这笔横财,肯定会兴奋地睡不着觉,肯定会不管不顾地仰天大叫,但此时此刻,不知为何,他全然没有感到高兴。

握着这枚金币,他只是感受到了愤怒,憋屈,不满,还有悲哀。

对方高傲的语气,对方冷漠的眼神,她甚至不屑于杀自己灭口。

永远高高在上,永远都骄傲自矜,她无疑是烈焰教团的人,因为在离火之国中,只有他们,才有如此高傲的腔调和姿态,至于他这样的人,永远都是对方鄙夷和唾弃的对象,永远得不到尊重,永远都要跪着仰视,永远都被小瞧,永远都要跪在烂泥中。

就算是在国外,就算是在后土帝国,面对这群颐指气使的教团成员,他也要跪着,就像一只蚂蚁。

——而他竟然还要跪着?

——为什么啊,这里不是后土帝国吗?不是充满自由与尊严的国家吗?我来到了这里,我在这里生活了好几年,为什么还没有自由,没有尊严?

安德烈用力地攥紧了右手,神情低落沮丧,极为不甘。

但他却毫无办法,他没有力量,他没有本领,在哪里都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听到一句温和的问话:“你怎么啦?”

他慌张回头,却看到一个帝国人穿着绣春堂的制服,用充满耐心的温和的眼神望着他,语气中全都是关怀:“你一个人站在这里,是身体不舒服吗?你……听得懂汉语吗?”

安德烈慌忙点头:“是的,先生,我听得懂,我……”

他想将那个教团的女人即将偷偷潜入绣春堂的事情告知,但却说不出口,那个女人的威胁犹在耳边,他深知烈焰教团的手段的厉害,如果他出卖了对方的话,后果实在是难以预料……

就在彷徨犹豫的时候,对面的帝国人似乎却误解了他的茫然无措,那绣春堂的成员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大香头……不,总裁说了,斯拉罗人和帝国人都是人,只要是诚实肯干、义气豪爽的,那都是大家的兄弟,既然是兄弟,就应该互相关心,你身体不舒服吗?绣春堂已经在聘请大夫,建立诊所,我带你去瞧瞧?”

安德烈摇头道:“不,我没事……”

“那你在这里抖什么?”那个男人先是一愣,然后笑道,“我明白了,你想来绣春堂,但还没打定主意,是不是?别担心,总裁说过了,为了打消大家的疑虑,可以先在这里试做一个月,不受任何费用,还给工资,包吃住,等你们觉得这里确实好,我们再来签订正式合同……”

他用力地拍着安德烈的肩膀,笑道:“我们总裁的话,哪次没算数?看你这身强体壮的,是个干活的身板儿,你离开家乡,来到帝国闯荡,肯定想要混出个人样吧?这不就有一个现成的机会,你怎么不把握住?”

安德烈心中一震,这话算是直接戳中了他的心头,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如果不是实在混不出头,如果不是没有希望,谁愿意背井离乡,离开熟悉的家园,来到未知的异国他乡?

那人又笑道:“咱们绣春堂别的不说,就有一个好,叫做那什么……唯才是举!意思就是,不管你出身如何,不管你以前是干什么的,甚至不管你是哪国人,只要肯干活,只要对绣春堂做出了贡献,就一定会得到奖励和回报!”

安德烈猛然抬起头来,他之前只在乎拉一个人能够赚三百文钱,这话却从来没有听过,他颤声道:“这是真的?”

那人傲然一笑,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记住我的名字,我姓安,名叫安立!你要是进了绣春堂,做了事却出不了头,你就来找我!”

安德烈望着眼前这热情爽朗的帝国人,又转头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望着这群帝国人脸上的笑容,他又想起了刚刚那女人的不屑与冷漠,本国同胞与帝国人,这两者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让他的心脏一阵阵疼痛。

终于,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安立的大腿,嚎啕道:“先生,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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