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五章这一把显然又稳了……
陆守炎双手捧着酒碗,一饮而尽。
他当年毕竟不是天元六军的人物,对孙朗的各种轶事了 解不多,也自然不知道,能让孙朗主动跟他喝酒碰杯,究竟 是何等殊荣。
毕竟这厮作为死宅,是不太爰喝酒的。
一一所以,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证明了孙朗此时心中的愉 悦之情。
一一震惊,大元帅主动敬酒,竟然是因为这件事情。
孙朗敦敦敦敦地喝完了这碗酒,擦擦嘴,用力地呼吸了 两次,然后就自己轻轻地拍着胸膛道:“阿呀,骇死我了, 骇死我了……”
陆大人脸色古怪,手底却不慢,立刻拿起旁边的酒瓶帮 孙朗满上,一边倒酒一边赞道:“元帅爰护家室,实在是世 所罕见,下官佩服。”
孙朗缓过劲来之后,劲头就来了,闻言大点其头:“是 的,老陆,还是你明白事理,我那不是跑,是爰护她们,你 想想看,她们咄咄逼人,我岂能一让再让?不让,就要吵, 吵大了,就得打,但是,打女人是不好的!”
陆州牧被这一声“老陆”叫得骨头都轻了三两,那胡守 信无智,戚冠岩少谋,毕竟是战场上刀枪搏杀的莽夫兵痞, 哪里比得上他陆某人自御史台摸爬滚打、一路升迀,经过了无数残酷的政治斗争后锻炼出来的眼力?
他心中美滋滋的,连连点头:“是是是,我们堂堂男 儿,不跟女人一般见识,否则凭着元帅神威,只需虎躯一 震,就能让她们低眉顺眼啊!”
孙朗哈哈大笑,于是又跟陆守炎喝了一碗。
不过喝完之后,这厮就又抑郁了起来,将酒碗往桌子上 一扔,叹道:“拉鸡-巴倒吧,柴刀都顶到我背上了,说这 些有什么用。”
这时候就该陆大人表忠心了,他也将酒碗往桌子上一 放,肃然道:“愿为大人分忧,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孙朗白了他一眼:“你有什么好招吗?”
开什么玩笑,这特么是个死结啊!林妹妹与宝姐姐就在 那边,明州这边已经开始怀疑了,我能逃得了一时,还能逃 得了一世么!
陆州牧精神一振,郑重道:“元帅莫慌,您这是关心则 乱,这事其实没有这么严重,请听下官替您慢慢分说。” 他用指头在酒碗中蘸了些酒,在桌子上画出一条横线 来,宛如楚河汉界一般,划分了一下阵营。
桌子上摆着几色菜肴,陆大人又从下酒的花生米碟中拈 起几粒花生米,摆在了桌子上:“这是您的……嗯,明州方 面的女眷。”
他摆下去之后,觉得有哪里不对,想了想,然后又拿了 几粒,添了上去,方才满意点头,数了数,居然有九粒之多。
一一九粒饱满的花生米包裹着红色的种皮,安安静静地 横在桌子上,但在孙朗看来,这无疑充满了讥讽与嘲笑。
一一这王八蛋到底把谁算进去了?怎么会有这么多?
但这不是问题的重点。
重点是。
一一老子!他妈的! 一个!都!没! #!过!啊!
陆大人不知道孙朗心中的悲愤与委屈,他摆完这边之 后,想了想,又拈起三粒花生米,放到了对面:“这是钦差 方面……”
孙朗伸手将其中一枚碾成了粉末:“只有两个。”
陆守炎看到孙朗的眼神,骤然一惊,低头道:“死罪, 死罪。”
“没事。”孙朗将那花生米的粉末扫到一旁,说 道,“继续吧。”
看来大荒山一战,帝姬果然扮演了极不光彩的角色,以 至于元帅一点都不念及旧情,没有任何和解的可能性了,也 就是说,天策府是敌人了。
唉,何苦呢,元帅如此人物,我若是陛下,应该将其召 为驸马的……
陆守炎心中沉吟,手下的动作却没有慢了半分,他将两 边的修罗场形势图摆好之后,说道:“元帅如今所虑者,无 非是南方故人重逢,北边女眷相逼,薛将军与林将军发现您 尚在人世,而赵小姐她们又发现了端倪……”
孙朗用力点头:“是啊是啊,这都是世界的错啊!”
……下官倒是觉得,完全是元帅的错啊。
陆守炎心中腹诽,但在官场上,屁股从来都比脑袋重要 的,他虽然觉得孙朗的行径不太妥当,但依然说道:“今晚 张小姐她们虽然逼迫甚急,但毕竟也只是逼迫,她们没有抓 到真凭实据,也没有借口发作,顶多使使小性子,大丈夫顶 天立地,容让一番就是了……”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中都有了一丝叹息,应该是想到了 自身的经历吧,这也是他的一点人生经验,当家中老妻怀疑 他逛窑子或者约-炮的时候,那可真是晈紧牙关不能松口, 无论对方威逼利诱,至于“相公看上了哪家姑娘,为妻可以 亲自上门说合”之类的话,更是一!个!字!都!不!能! 信!
出于想要拉近与领导关系、制造同仇敌忾的氛围,陆守 炎也将自己的丟人事儿与惨痛教训说了出来,末了总结 道:“总之,一定要不见棺材不掉泪!”
一一不过,陆大人虽然是斗争经验丰富,但还是图样, 不是很了解他的上级,他将自己约-炮狎妓纳妾后遭遇的后 宅惊变说出来之后,不仅没有收获大元帅的惺惺相惜,还令 孙某人的眼中闪过一道凛冽的寒芒。
陆守炎毫无所觉,指点完这个之后,又接着道:“所 以,明州这边的大小姐们还没有抓到实质性的证据,您一定 要坚守立场,毫不动摇,依下官所见,这两天就不要回去 了,下官以前……嗯,也经常借口公事繁忙,在外面躲藏几 天的,这是必要的策略与技巧。”
孙朗点头,又说道:“总不能一直躲着吧?”
陆守炎露出了男人都懂的笑容:“那可不是?这几天是 要做事的,元帅容禀,这次赵小姐她们发难,归根结底,是 帝姬将林薛二将军带来了,无论是流言也好,消息也罢,破 解此局的关键,就在于南方啊!”
他指了指楚河这边的两枚花生米。
孙朗眼中闪过了一丝恍然:“你是说?”
陆守炎斩钉截铁道:“这两天要集中一切力量,以最快 的速度,将钦差出使明州的事情给解决了!然后将林将军与 薛将军打发回去!到时候钦差既去,人亦渺渺,张小姐她们 想要发难,也得有地方说嘴啊!”
“好主意!”孙朗一拍桌子,随即为难道,“等等,既 然发现我还活着,她们俩怎么肯回去? 一定会干方百计留下 来的……”
陆守炎笑道:“元帅你关心则乱,失了计较,暂时将两 位将军哄回去的办法,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吗?别的不说,这 次如果与帝姬达成共识,那朝廷一定要给您一个说法了,毕 竟旧时泼天功勋,岂可不封?帝都不会善罢甘休,一定要与 元帅再做较量,下官大胆猜测,您已经做好南下的准备 了。”
他挤眉弄眼,堂堂明州省长,已经彻底变成了狗头军师 了,小声出着主意:“例如说,您可以跟帝姬达成共识,让 帝姬以回去复命之名义,暂时将两位将军带回去,或者说, 您可以请二位将军先南归,回到荣国府,向您的家人宣布这 个好消息……”
孙朗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陆守炎心道不好,急忙低头道:“下官说错什么了?” 孙朗缓缓摇头:“不,没错,你讲的很好……”
难道元帅不愿意回去?害怕拖累家人?没道理啊……无 论如何,他都是荣国府嫡子,造反也好,行王霸之事也好, 权倾朝野也好,一切都跟荣国府荣辱一体,哪有什么连累不 连累的。
何况荣国府这些年圣恩隆重,赏赐颇多,家业甚大,足 以成为元帅助力,别的不说,一个国公的头衔就很有用了, 况且荣国府嫡子回归,也能盘活一直死气沉沉的宁国府,当 年贾府一门双国公,朝中何等显耀风光啊。
陆守炎不知其中故事,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不好多 问,继续道:“只要能将林将军与薛将军打发回去,让张小 姐她们抓不到把柄,您呐,就稳如泰山了!等到两位将军回 了南方,您也随之南下,与她们相会,那些事儿啊,还不是 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随着陆大人精彩的描述,孙朗也不由露出了迷之微笑, 他连连点头:“说得有理,说得有理,看不出来啊,陆大人 经验还是很丰富的。”
“元帅缪赞,元帅谬赞。”陆州牧拱手道,“此事宜早 不宜迟,迟则生变,趁着两方还没缓过劲来,早下手早好! 如今应该只是赵小姐她们生疑,林将军她们恐怕对您这边的 事儿还懵懂不知,元帅,趁早下手啊!”
孙朗重重地点头:“吼!是非成败,在此一举!” 他大手一挥,非常有气势地将所有的花生米全都抄在手 中,一把塞入嘴巴里,大口大口地嚼碎,然后吞进肚子里。
陆大人面露崇敬之色,拱手再拜:“元帅豪迈!”
于是两人又开始喝酒吃菜,商业互吹起来,孙朗时不时 发出了爽朗的笑声,仿佛胜券在握,大局已定,那些麻烦的 女人,已经全都被他吃进肚里。
但他和陆州牧都没有注意到,那一颗代表着帝姬、被碾 碎出局的花生碎末,正在地上,随着过堂的微风,飘啊飘, 飘啊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