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六章 我是猫啊
空气突然安静。
甚至凝结成了霜。
包希仁那愤怒的表情也冻在了脸上。
一副听到了“纪委的同志来了”的见了鬼的模样。
他确实慌啊，一种被抓了现行的心虚感……毕竟迄今为止的他还是个忠君爱国的好孩子，就算被孙朗稀里糊涂拉到贼船上看了一眼，骨子里还是那个威武不屈、正直凛然的少年包青天。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好像上肃反名单了。
前脚刚刚在这里与孙朗达成某种程度的共识，后脚陛下就喊他去宫里问话，未免让人生出“老大哥在注视着我”的诡异感觉。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孙朗没心没肺地凑到他身边，小声道：“事已至此，干脆反了吧。”
“……反你个死人头啊！”
慌乱的包大人这才回过神来，跳着脚大吼道。
孙朗这么一打岔，总算将包大爷从懵逼中唤醒，他像没头苍蝇一样来回疾走，紧皱着眉头，表情变幻不休，时而慌张，时而焦急，时而决然。
刚刚到来的三个女人看得一头雾水。
不愧是同门手足，柯楠见包师弟这副熊样，心里就有点数了，小萝莉望着孙朗，语气依然很不客气：“……喂，你跟他说什么了？”
展昭皱眉道：“大人，您莫非真的……”
沈瑶花则是站在一旁，一语不发，明亮的眸子落在孙朗身上。
“好了别走了。”孙朗一巴掌扇到了包希仁的后脑，“多大的屁事，看你急的，交给我来打发吧。”
然后他看向站在门边、表情同样不安的吴回：“来传旨的是哪个？宦官还是内卫？让他滚进来。”
包希仁看孙朗如此做派，惊了一下：“你想干什么？”
孙朗说道：“简单，就说我们剑宫之行发现了很了不得的证据和机密，在进一步查明真相之前，包大人不应该与外界有任何联系……虽然是敷衍之词，但我态度强硬的话，来传旨的太监或内卫都没有办法……他们只是奉命而行，我只消暴打他们一顿，他们也能回去交差了。”
包希仁立刻说道：“不行，你不能这么做！”
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皇帝传召臣子问话，本来就没什么问题，我身为钦差，时时禀报案情，也是题中应有之意，你若是插手为我出头，反而会加深陛下的怀疑……我入宫便是。”
孙朗摇头道：“这可不行，皇帝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这步棋走得不错，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只需要将你这老实人喊进宫来盘问一番，也能知道一个八九不离十，你进了他的地盘，可就任他摆布了。”
包希仁平静道：“我会见机行事……”
孙朗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拉倒吧，你这好孩子连皇帝都不肯骂，对皇帝撒谎，你做得到吗？或者你要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皇帝吗？”
他们这边在争论不休，柯楠上前一步，举着双手挥舞着说道：“你们两个！我在问话呢！总之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行不行？”
包希仁说道：“师姐，让孙朗给你解释吧，钦使在外面等着，我得赶紧入宫面圣，以免陛下怀疑……”
孙朗不屑道：“以免？他肯定已经心生怀疑了，皇帝谋杀吴回而不得，而后吴回派人四下宣扬奉我为剑主，傻子也能猜到吴回被我策反了……皇帝想要知道的，只是吴回泄露了多少机密而已。”
包希仁一听这话，瞪了孙朗一眼，埋怨道：“你就不应该如此大张旗鼓，悄悄地装作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不好吗？却让吴剑侍四下嚷嚷……”
孙朗冷笑道：“又说傻话了，你问问吴回，让他一声不吭，他肯吗？”
“四下宣扬奉我为剑主，固然会暴露他已经投奔我的事实，但与此同时，他的小命也上了一层保险，既然全京师都知道吴回投奔了我，那皇帝想要再动他，不考虑我的报复，也得考虑朝野的反应和议论……否则你以为他为什么做二五仔做的这么起劲？”
吴回闻言惶恐地低下了头，一语不发。
包希仁默然片刻，叹息道：“总之，不去不行。”
“……服了你了。”孙朗不耐烦道，“我跟你走一趟吧。”
吴回闻言，表情一变，露出了焦急之色，如今孙朗已经是他最大的靠山与保护人，如果神策上将与包希仁入宫，就意味着荧惑剑宫的防御会变得空虚，皇帝如果想要补刀的话，简直是最好的机会……
虽说他刚刚已经大肆散布拜入孙朗门下的消息，为的就是能让皇帝投鼠忌器，可将自己的小命寄托在对手的理智上，本来就很不靠谱啊。
包希仁也说：“不妥……说不定陛下就是想诱使你入宫……”
沈瑶花闻言，神色微动，刚想说话，就听孙朗说道：“无妨。”
焰芒炽烈，炎光夺目，璀璨的流火之剑在孙朗手中浮现，他伸手一推，火曜圣剑悬浮于空中，发出了一声宛如凤唳的剑鸣，仿佛是共鸣一般，整座剑宫微微晃动，古朴的墙壁，烈焰般的飞檐，有赤红的力量在其中流动。
吴回目瞪口呆，他先看了一眼自己拿给孙朗、此时被随手扔到桌子上的荧惑剑典，又看向了孙朗，目光中透着骇异与敬畏。
这……他才看了多久，就懂得如何用火曜圣剑作为圣器核心、启动荧惑剑宫的守宫剑阵了？
孙朗看向了吴回，喝道：“守宫剑阵你也会用吧？我从皇宫中心带着包黑子一路杀回荧惑剑宫，最多一盏茶也够了，你能借助一部分荧惑之力，又能操纵守宫剑阵，如果还坚持不了一盏茶的时间，那就死了算了。”
吴回连忙道：“是，是，够了，够了。”
神策上将这才点头，对着包希仁说：“走吧。”
沈瑶花眼见孙朗以圣剑启动守宫大阵、将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不禁张了张嘴，但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重新咽下，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以孙朗的武功，自然能听到这声轻叹，可他若无其事、不为所动。
而展昭的神色则是越发不安了：“大人？”
包希仁看了她一眼，叹息道：“展护卫，你不该来的。”
这句台词的深意真是太大了，孙朗这个小机灵立刻选择凑趣，他来到包希仁身边，阴恻恻道：“要灭口吗？有种很好吃的零食叫猫耳朵……”
展昭闻言一惊，两只耳朵笔直地竖了起来，连带着尾巴的毛都炸开了，只见御猫小姐向后倒退数步，微微低伏了身子，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虽然敌人的武功高得可怕，但她也不是那种束手就擒的喵。
包希仁哭笑不得地说道：“你闭嘴啊——”
他望着眼神警惕的展昭，轻声道：“抱歉，展护卫，我也许不能做京兆尹了……所以，谢谢你这几年的护卫与追随……”
说到底，展昭不是他的私人侍卫，而是朝廷委派来保护他的，这个猫女来自龙雀王朝，归化后土后一直忠心耿耿地为帝国服务，毕竟是从化外之地来的，有些选择，她无法理解，她也不明白什么叫做大义……
展昭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傻-逼注孤生直男。”孙朗一巴掌拍到了包希仁的脑袋上，然后对展昭说道，“你先在这里等等，我们回来再说。”
然后在众人的目送下，他生拉硬拽将包希仁拖出去了。
眼看着包希仁与孙朗的身影消失，众人收回了目光，柯楠与沈瑶花将眼神投向展昭，同为女人，她们心地善良，所以对这个猫娘心生同情。
展昭依然愣在原地，尾巴都忘了摇摆，僵了片刻，她语气木然道：“也就是说……包大人不需要我了？”
柯楠与沈瑶花对视一眼，然后暗骂包师弟太不解风情了，这展昭跟随他好几年了吧，便是养个小猫小狗都有感情了，怎么能那么说话呢？
犹豫片刻，柯楠小心翼翼道：“那个，包师弟就这德行，你不要太在意，再说了，陛下也不一定会撤他的职……”
展昭缓缓道：“但包大人言下之意，明显是要与我分道扬镳了。”
柯楠虽然很不爽展昭之前的无礼，但听着猫娘那毫无波动的语气，心中也有些酸楚，于是耐着性子劝道：“他也是为了你好，毕竟……”
没想到展昭连听也不听，自顾自道：“我奉命来做包大人的护卫，既然他不再需要我，那我就自由了……我这么理解没有错吧？”
柯楠心中一黯，她觉得展昭如今肯定是心痛欲绝，所以对这猫娘大为同情，只听她宽慰道：“展护卫，我那包师弟就是一根烂木头，你不要太过介怀，这世道啊，好男人多的是，他赶你走，你正好去找个更好的……”
展昭沉吟道：“当然……我与朝廷签了契约，就算包大人将我辞退，我也会被指派给新的大员担任官僚，无论如何都要做护卫，不如找个足够顺眼的，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选，各项都非常完美，唯一需要担忧的，是对方看不看得上我这个身份卑微的猫女……”
“不不不，你这么漂亮，耳朵这么可爱，怎么会有人拒绝……咦？”柯楠顺着这话安慰下来，说了一半之后感觉不太对劲，“……你好像不伤心？”
“伤心是有点伤心的，毕竟包大人很正直，对我很有礼貌，也是一名令人敬重的官员，平时的任务也不重，基本上平均三天就能很好地晒一下午的太阳，如此安逸的工作，突然将我辞退，真让我倍感失落。”
展昭认真道：“可这就是猫的宿命，被遗弃之后不想沦落街头、与野狗争食，就要自行找到新的主人，刚巧最近遇到了一个好像很有趣的人，我之前正愁如何接触他，现在却是正好，我……”
“……等等，等等啊！”
柯楠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心中非常微妙，她喊道：“你……你这反应有点不对啊，你不应该悲痛欲绝吗？你不应该由爱生恨吗？”
“那怎么可能。”展昭说道，“我是猫啊。”
在荧惑剑宫中爆发出莫名争吵的同时，孙朗与包希仁这边也很热闹。
“你啊，乃衣服，图样，图森破！”孙朗说道，“我以一个人生赢家、花丛圣手的身份，教导你一些把妹的道理，想当年我的翅膀遍及诸天万界，老婆摞起来比你都高——你刚刚说的是什么几把玩意儿？”
他苦口婆心道：“那是猫娘，猫娘你懂吗？巧克力和香子兰，我踏马社保，你这蠢货居然往外推，这么不识情趣，容易被绿好么！”
包希仁淡淡道：“展护卫忠心耿耿、帮了我很大的忙，只是如今这种情况，我却不能连累她，毕竟她和师姐她们又不一样，与此事毫无关系……”
孙朗被他气得差点笑出来：“小同志，你的思想很直男，大男子主义！乃衣服！现在讲究的是平权！男女平等！你们既然彼此相爱，遇到困难就要共同面对，而不是自以为伟大地将对方扔到一边……”
“……”包希仁一愣，随即勃然大怒，“孙朗，这种玩笑可不能开！”
孙朗莫名其妙道：“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包希仁压抑怒气，冷然道：“你愿意跟一个青木之国的兽人结合吗？”
“可以啊。”孙朗点头道，“胸-大腿长屁股翘尾巴萌耳朵可爱长得好看性格不错就行，狐耳猫耳狗耳优先，天鹅族的也不错，龙人就算了……”
包希仁的目光从愤怒变成震惊，从震惊变成嫌弃，当孙朗的话题转向彩虹小马的时候，京兆尹的眼神已犹如在看一坨大号的人族乐色。
他发现他还是低估了孙朗的下限。
“……那可是青木兽人啊！”
孙朗瞪眼道：“想不到你这包黑子居然是个种族主义者！太可怕了！”
包希仁咬牙道：“总之我跟展护卫没有任何私情！包某大好男儿，顶天立地，你不要败坏我们二人的清白！”
孙朗啧啧道：“我跟你讲，你这种口嫌体正直的傲娇放在里番里，妥妥是被绿的节奏，肯定会有黄毛趁虚而入的我跟你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