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一十五章 老子就明说了!
一片连绵的群山。
秘密挑选出来的精锐部队。
集结了举国最强大的能力者们。
寻求与敌人的最终决战。
这样的设定……
好熟悉啊。
是404的感觉。
空气中弥散着肃反名单上的文字所散发出来的油墨香味。
众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良久的,谁都没有言语。
先前那充满暗示的剧情和极其黄暴的作图所引发的欲火与真香,已经在无息的哑然中熄灭了,这并不是性学专家孙教授所开过来的豪华社保专车,而是向着午门狂奔的满门抄斩加急列车,车门都焊了死的那种。
沉默,无言的沉默。
没有任何人说话。
朝廷大将,武殿阁老,文林领袖,皇后娘娘,全都默然不语。
而在宫中呼风唤雨的大太监们更是纷纷原形毕露,垂眼低头一语不发。
他们身负雄厚武力,但身子却在微微颤抖,宫里宫外,云泥之别,太监中的顶尖人物理论上能与外朝大臣媲美,但实际上却不能,他们的荣宠恩赐都出自皇室,乃是天子家奴,怎敢掺和到这种臣权与君权的终极交锋之中?
遭遇不公,战帅愤然返京,不妥协,不低头,不交换利益,而是堂堂正正地向所有人宣告他回来的唯一理由,毫不掩饰自己要做什么。
相比之下,太监受了委屈也只能咬牙受着,不反驳也不辩白,只是指望自己的主人在怒火消退之后记住他的委屈,改日另行补偿——奴颜婢膝,抛却尊严,可悲至此,又怎么敢瞧那大逆不道的故事。
“怎么?”
孙朗的声音打破了诡异的沉默。
他抖了抖手中的红布,下一章的内容隐藏在这一片鲜红之中,那赤色红得扎眼,就像是被鲜丽的血液浸染一般,不会变黑,也不会褪色。
“诸位大人乃是当世人杰,武心固守,铁骨铮铮,顶天立地,大人们既知君臣之道,也更知大义至理……”
神策上将微笑道:“不知有没有胆量,继续看下去。”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沉默似乎意味着拒绝。
孙朗显然是借壁画之名暗示大荒山故事,其内容必定石破天惊,若是瞧见了,便意味着自己知晓了天大的秘密,必为君王所忌……这样的话,自家便不得不站在孙朗那一边,这种被迫站队的感觉很糟糕。
谁也不想以这种方式卷入孙朗与皇帝的争斗之中。
“够了!”
皇后娘娘发出了一声怒喝。
“这般腌臜故事,淫秽不堪,岂能入眼?”
作为皇帝的妻子,她在这种时刻必须表明自己的立场:“不看也罢!既然上将军无恙,本宫这便告辞了!”
在危急关头,这女人终究是生出了一些急智,她敏锐地察觉到了在场的朝廷重臣们也同样陷入了为难的抉择之中,他们位高权重,受帝王尊敬,被世人仰慕,明明可以超然事外,谁肯卷进来此等凶险的争斗之中。
既然老大人们顾惜羽毛,那就意味着皇后娘娘与他们有相同的立场。
——谁都不看继续看下去,谁都不想孙朗在这里揭开皇帝与大荒山的遮羞布,他们就想是一厢情愿的孩子一样,认为用被子蒙住脑袋,就会挡住外面狰狞逼近的凶猛鬼怪。
逃避可耻,但是有用。
于是皇后立刻向众人寻求帮助:“各位大人,上将军昨晚受了惊吓,又劳神劳力,此时需要休憩,我等还是……”
“需要休息的不是我,而是在座的各位。”
孙朗以轻蔑的眼神环顾全场:“国之干城,天下信重,你们似乎忘记了一件事,你们是为了天下人治国,而并非为了陛下而治国,赋予你们重权的固然是皇帝,但你们所需要负责的却是百姓与国家,连这种事情都忘了,遇大事而栖身,守小利而忘义,你们已经变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人。”
“孙朗!”
神策上将越这么扩大打击面,皇后娘娘心中的胆气就更盛,因为这意味着她的潜在盟友不断增多,至少在现在,她将赢得大量的支持。
于是她厉叱道:“你画出此等居心叵测、大逆不道的东西,含沙射影,编造谣言,意图抹黑陛下、妄议家国,传扬出去,天下人须饶不了你!”
孙朗淡然道:“皇后娘娘真是有未卜先知之能,还没看就知道我画了什么,你有这占卜本事,怎么不算算你老公做了什么?”
“……你放肆!”
孙朗冷笑了一声:“既然皇后娘娘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再放肆一回,这章免费,大家瞧好吧!”
红云翻卷,布帛寥落,露出了遮掩下的雪白墙壁。
或立刻闭眼,或猛然转头,转身,捂眼,甚至有太监低头就跑,在红布揭下的那一刻,令人冷笑不已的各种丑态悄然发生着。
只有少数几人坦然而立。
孙朗那讥诮的冷笑声回荡在这座园中。
与此同时,还有几声惊呼。
于是闭眼的人慢慢睁开一条缝,转头的人一点点摆回来。
墙壁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松了一口气之余,恼怒自然暗生,大家显然又被孙朗耍了一遭。
他毕竟不敢犯众怒……不少人心想。
毕竟在这里公然揭露大荒山秘事,等同于逼迫这些朝堂巨头立刻站队,固然能够极大打击到皇帝的威望,但也会因此得罪朝堂至少三分之二的力量,一般的疯子都不敢做这种事的。
“诸位是不是觉得我孙朗胆小怕事?”
孙朗轻声道:“错了,错了,创作最高明的手段,便是留白,瑰丽的文字和美丽的图景虽好,但却是作者强加给读者的印象传输,而读者自行的脑补想象,才是属于他们自己的精神佳肴。”
“我根本不用画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我不用画玄兽使是怎么输的,我不用画战场上发生了什么变故,我不用画领袖们的结局,因为你们已经猜到了。”
“你们已经知道我想要表达什么。”
“是的,我很确信,因为你们不敢看,你们不想看,因为你们是聪明人,你们早已经明白,但却像个鸵鸟一般,不敢正视,不敢思索,不敢冒着天下之大不韪说不,甚至不敢去想,不敢去想我所阐释的那个可能性。”
皇后冷声道:“那是因为……”
孙朗打断了她的话。
用自己的话。
“玄兽是在隐喻帝兵。”
第一句话。
“光明联盟在隐喻后土。”
第二句话。
“猜猜黑暗联盟指的是谁?”
第三句话。
皇后被噎住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帝兵入世已数百年之久,国朝男儿皆以金榜题名、获授帝兵为荣,它为帝国带来了赫赫武功,为帝国照亮强国之路,战胜天魔,它居功甚伟,凌驾宇内,它劳苦功高,诸位虽是当世人杰,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们已经习惯了帝兵的存在,现在我帮你们跳出去,看看光明联盟,看看凡事皆仰仗玄兽的那些人们,这样的国家真的能万世太平吗?”
“不。”
“只要玄兽出了问题,他们就完了。”
孙朗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他低声道:“那么,你们猜到了吗?玄兽是怎么让玄兽使出问题的?是让宿主疯疯癫癫两年不愈,而后一朝横死吗?还是……”
皇后厉声道:“孙朗,休要在此妖言惑众!”
孙朗平静道:“画点东西,谈何妖言惑众,既然娘娘不想听了,就请便吧,只是您想好了吗?回宫之后应该如何向陛下回报?”
皇后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也许她想到了丈夫那阴鸷的目光与难测的情绪。
神策上将哈哈一笑:“今日邀请诸位友人观我画作,试映极其成功,这便加班加点继续画,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教这帝都人民都分享我们的喜悦,岂不更美?诸位,失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