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四十三章 天策府打人了!
蹄声轰鸣,骏马飞奔,天策府一飚人马出定远门,在路人的慌忙躲避与好奇注视下,疾驰在京师外的官道上。
为首一骑银甲披风,英眉如剑,顾盼之间,霸气横生,正是当今天子最宠爱的女儿、官拜天策上将军的当朝帝姬殿下。
天策府一应文武官员悉数来齐,都正装披挂,跟在主将身后纵马疾驰,他们个个神色严肃,如临大敌,且眼神飘忽,似乎有想说而不敢说的想法。
劲风迎面,风声呼啸,马儿嘶鸣,一马当先的帝姬殿下只顾闷头猛冲,身后的部将们不断交换眼神,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殿下,殿下啊!”
迎着猛烈的狂风,魏征的声音依然稳稳地送出:“老臣还是不明白,天策府为什么要去凑这个热闹,难道是要与明州来的人为难吗?”
明州来的人。
这个称谓,已经成为了一个代号。
天策府对北方的关注从未停止,尤其孙朗南归,相关的情报支持就成为了重中之重,毕竟是凶险万分的争锋,理应手段尽出、无所顾忌,祸不及妻儿只不过是尚有余裕时的遮羞布,真到了万分危急的时刻,谁还管那些。
因此,张银落、赵飞凰一行人的各种资料和相关动态早就被天策府的智囊们分析得透透彻彻,明州车队南下的每日行程,也在天策府那庞大的情报网络的密切监控之下,包括今日进京,天策府也早早得了消息。
但监控是一码事儿,自己凑上去,便是另一码事儿了。
骑队狂飙,风声飒然,众人的心情也随着骏马的疾驰而上下波动,他们的心情都说不出的古怪——这孙朗的新相好们进京,殿下凑上去做什么?
难道是争风吃醋?
有意思吗?
殿下啊,您都跟孙朗那样了,做这事儿还有意思吗?
丢人不说,还弱了咱天策府的威风,教人说闲话呢。
天策府的男人们无法理解主将那难得一现的少女情怀,毕竟天策上将一直强韧刚正,比男人更有胸怀和决断,甚少被个人的情感左右影响决策,众人都习惯依附听从她的命令,所以才对这显然有点奇怪的乱命无所适从。
而面对魏征的质询,帝姬只是淡淡地说道:“不是为难,就来看看,迎一迎,与她们说些话。”
——那还不是为难吗?
——人家是孙朗的新欢,您是孙朗的旧爱,人家是客人,你是地头蛇,结果刚来,您就这么气势汹汹地压上去,这叫什么,这叫示威啊。
还说话,有什么好说的,难道你还心存什么侥幸不成?
在来之前,魏征等人已经数次劝谏,可帝姬心意已决,任凭众将好说歹说都不改主意,她的心思无人能够测度,她只想来一趟,见见那几个女人。
“还是那句话。”
帝姬缓缓道:“不想凑这个热闹的,可以不来。”
“那怎么行?”
程咬金大喊道:“孙朗虽然不在,但他的狗腿子可都去捧他的臭脚了,那些孽障跟孙朗厮混久了,个个丧心病狂、狡诈可憎,若是对殿下出言不逊乃至出手冒犯,我们也得留下来翼护援手!”
侯君集冷冷道:“说得对,安卓庞籍严嵩这些厮子,一个赛一个嘴贱,虽然不敢动手,但会动嘴,我们好歹能为殿下摇旗呐喊,不至于弱了声势!”
“不仅如此。”
房乔露出了阴险的笑容:“孙朗这几日在京中上蹿下跳,你们不知道他意欲何为,我却明白得很,他这厮,怕明州的女人们知道了他在京中做的缺德事儿,正在上下打点遮掩哩,我们……”
话还没说完,有人便大笑道:“房先生,你真是家学渊源啊,这都能看得出来,怎么如此熟练啊!”
众人哄然大笑。
房乔惧内,天策府内外尽知。
房先生也不着恼,毕竟惧内许久,他的思想已经发生了重大转变,从“怕老婆真丢人”变成了“怕老婆是爱老婆反正大老粗们是无法明白的”。
这是一种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编出一套暗示性的谎言欺骗自己的潜意识相信,以免对精神造成持续性的巨大伤害。
就像是死宅们单身久了,思想便会从“找不到女朋友真丢人”转变成了“我不是找不到女朋友只是懒得找而已若是想找一定能找到”,这是相同的道理。
因此房乔只是不屑地哼了一声,继续说道:“总之,他想遮掩,我们偏不让他如愿,今天合伙儿前来,能看到他的笑话,也是美事一桩!”
众人想起了被孙朗欺压戏弄的深仇大恨,不禁咬牙切齿起来,如今有了出一口恶气的机会,只需要张嘴说上几句,便能让孙朗苦心遮掩的事实大白于他的相好们面前,简直是快意恩仇,不做不是天策人。
于是他们纷纷喊道:“干了!干了!”
至于孙朗前天送来的威胁和暗示,谁也没往心里去,两方本来就是针锋相对的仇敌,怎么能对敌人手下留情呢?
但就在此时,帝姬突然道:“待会儿谁都不要乱说。”
大家闻言一惊,不明就里。
天策上将重复了一遍她的话:“不要将孙朗做的事说出来,待会儿谁都不要多嘴,你们既然来了,只顾着听就是了,一切都由我来决定。”
——怎么回事?
魏征眉毛一样,凝视着帝姬的背影,若有所思,他发问,话语有些意味深长:“敢问上将军,此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帝姬默然纵马,半晌没有讲话,无言了一段时间之后,她的话语随风飘来,不像平日那般慷锵有力、掷地有声,反而伴着风,有些迷茫。
“我也不知道……”
她叹息道:“但我就是觉得,我该来看看,与她们说说话。”
说完之后,她一夹马腹,神骏的战马陡然加速,将众人甩在身后。
众将急忙挥动马鞭追赶,但帝姬最后那一番话却萦绕在所有人的心头,人们不知道这些话的深意,却能听出殿下陷入了某种迷茫,因此他们生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也许是一种恐慌,恐慌于也许会发生的某件事情。
“殿下的情况,有点不太对劲……”
有人叹息道:“难道她还没有忘记孙朗?”
魏征冷冷道:“谁让孙朗没死?若是死了,记一辈子也没事。”
帝姬纵马疾驰,劲风扑面,冰冷寒彻,可她的心却在雄烈地燃烧着,燃烧着一种莫名其妙的躁动,今日听到了张银落等人即将进京的消息,她的心便开始躁动,她无法描述这种情感,但她很不安。
曾经的他,心中已经有了别人。
受伤的时候会依靠别人,倾诉的时候会寻找别人,悲伤的时候会拥抱别人……她原本拥有,现在却失去了这些权力,将某些事物拱手让人。
而在今天,她对这一切有了实感。
真讨厌啊……这种感觉。
帝姬咬着贝齿,攥着拳头,心中有一团火焰在燃烧,她很愤怒,她很狂躁,她很失望,她很悲伤,但她必须压抑着这种感情,她不愿坦然面对自己的内心,因为一切已经无可追回,她不会示弱,不会让孙朗看笑话,不肯做软弱的那方,不肯为无法挽回的事物驻足流泪。
现在的她,只是想见一见那个女人,那个被孙朗念念不忘的女人,那个从她手中接过孙朗的手的女人。
不知道为什么,她只是想与她讲讲话,真正地看看她,看看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虽然没有任何意义,但她真的想看一看。
看完了之后,就该彻底死心了吧。
她是帝姬,是天策上将,是皇家之女,除了情爱之外,她还有志向,还有重任,还有臣民,她有属于她的使命,她不属于任何一个人。
过去如此,现在更是如此。
是,只是想看看而已……
呼啸的狂风中,突然多了一丝湿意,像是泪碎落于风中,再也不见。
不知跑了多久,身后传来了部将们的呼喊,帝姬从回忆中惊醒,定睛一看前方杀气逼人,有大将披挂驰马而来,也是一员女将,神色凛然生威,战甲光辉闪闪,正是宋州大将军赵云龙。
她定了定神,收拢缰绳,缓缓道:“赵将军……”
赵云龙骂道:“小娘皮!敢拦你姑奶奶的路,真是好大的胆子!”
这哪来的狗脾气?
帝姬此时正是满腔愁绪的少女状态,不欲横生枝节,她只是想来见见那姓张的女子,实在懒得与赵云龙这货吵架,于是说道:“我来见见张银落。”
老赵神色一变,大喝道:“你果然不怀好意!姓李的,你吃什么回头草呢?纠缠不休,厚着脸皮蛮缠什么?先吃你姑奶奶一棒!”
随即赵云龙一拍马颈,与她配合默契的白马猛然加速,向着帝姬冲了过去,老赵一声断喝,声震九霄,宛如天空打了个霹雳,手中银枪调转,枪杆向着帝姬抡了过去:“都愣着干什么,给我并肩子上,天策府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