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五十九章 村妇！你敢！
“我建议你答应，至少现在先答应着，懂吗？”
帝姬斩钉截铁地说道。
“……”
我不懂啊！
屁股底下的针又多了一倍了啊！比之前的还多啊！
基于求生的考量，孙朗立刻给出了标准回答：“不行，这样对大家都太不公平了，再者，我不喜欢将这种终身大事当做政治游戏。”
“联姻从来都是政治游戏，这是规则。”
帝姬冷冷道：“上古的王朝就有和亲的先例，比起劳民伤财、征耗无算的大军远征，比起胜负难测、风险极大的谋国大战，还是一介女子、若干陪嫁来得更划算一些，当里子比面子值钱时，这么做就是值当的。”
“而就在当下，世家高门之间的联姻还少了吗？有姻亲之便，就有携手合作的基础，世家们交织成一张联姻之网，盘根错节，守望相助，这也是游戏规则，不要说别的，若不是你与张银落关系不清不楚，明州张家会把宝压在你身上吗？若不是你跟赵云龙亲如一体，宋州赵氏会把你当成自己人吗？”
孙朗挑眉道：“我与人交朋友，可从不看她们的家世。”
帝姬心平气和道：“我们现在在讨论结果而非过程，无论动机如何，结果就是，你从你的沾花惹草网络中受益良多。”
“借助张银落的面子和张家许多代人的经营，你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获得离火的信任与贸易许可，凭着你与赵云龙的交情，整个宋州为你锦上添花都不在话下，你觉得明州豪绅望族视你为自己人，看的是你神策上将的赫赫战功，还是与靖安侯府府主不清不楚的暧昧关系？夏州江南世家已经有推举你为盟主的意愿，只是因为你贾府家主的身份和自身的名望本事吗？”
孙朗冷笑一声：“说的好像没有这些，我就什么都不是了似的。你也知道那只是锦上添花，我就算孤身一人，也能砍死李广渊！”
帝姬心平气和地一抬手：“那你就去啊。”
孙朗哼了一声。
“你单枪匹马，确实能够成事，但仅限于杀戮和破坏，你如果想做一些其他的事情的话，这些麻烦的人情往来与关系巩固，就有去做的价值和意义。朝中若是无人为你摇旗呐喊，你也只不过是一个孤家寡人，天下九州若然尽皆视你为敌，你也没法安然享受如今的安稳与荣华。”
帝姬淡淡道：“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孙朗又哼了一声。
银落等人全程围观，心思非常复杂。
赵云龙和鲁淑仁这种先来的还好，只是翻翻白眼，银落她们的心中则是有些五味杂陈——看着眼前这一切，听着孙朗与帝姬的辩驳与讨论，确实让她们心中生出了“你们怎么这么熟练啊到底做了多少次啊”的无奈与感叹。
尤其是这两个人在激烈地辩论的时候，无意识间便散发出了一种旁若无人的气场，将他人隐隐排斥在外。
帝姬娴熟的说服技巧，层层递进，步步为营。
孙朗那口服心不服的样子，一脸不屑和执拗。
啊……好烦。
虽然知道他们俩绝对没可能了，但还是好烦。
女孩子们的眼神中戳出了刀子。
孙朗难受地扭了扭身子，这武功太强也有一点不好，强大的灵觉对若有若无的杀气与不满有着非常敏感的感知。
而帝姬坐在孙朗对面，更是直接收获了各种微妙的目光。
她依然混若无事，淡淡道：“所以，现在你懂了吗？暂时答应这个要求，会给你带来一些额外的好处，比如，能让我那没用的大哥安心一些。”
孙朗扬起了眉毛：“可这将会传达我与皇帝达成和解的信号，朝堂的诸多山头之所以默许我在帝都胡搞，就是打着看我与皇帝斗个不亦乐乎、两败俱伤的主意，如今若是看到合流的迹象，恐怕他们就会坐不住了。”
“确实有这个顾虑。”
帝姬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芒，她沉声道：“可你想过没有，皇帝提出了赐嫁平阳的建议，或许就是预见到了你出于种种理由不会答应，如此他便会采取进一步的手段——你当然可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可此事毕竟涉及到平阳，你愿意看着她夹在其中左右为难、受人摆布吗？”
孙朗断然道：“事有轻重缓急，对于我来说，最要紧的，是确保迄今为止所保持的优势。这样的话，平阳纵然会受些委屈，但绝无性命之危，而如果把我自己陷进去的话，平阳也许就不止是受些委屈这么简单了！”
帝姬面色转冷：“真是铁石心肠啊。”
孙朗冷冷回应：“比起你来差一点。”
女人不屑地哼了一声，随即说道：“虽是歪理，但也有些道理……你所顾虑的，无非是假意答应这桩姻亲之后，极容易面临朝堂诸班山头的反噬，可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有两全其美的方法？”
孙朗神色一动：“什么？”
帝姬冷冷道：“你今天是不是被吓傻了？如果一直都这么迷糊弱智的话，说不定哪天便落入皇帝的陷阱中了……还想不到吗？你最擅长的事情？”
孙朗若有所思，随即目光渐渐转亮。
他一拍大腿：“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神策上将的眉眼蒙上了一层亮色，似乎已经找到了最优解。
旋即他又露出狐疑之色，警惕地打量着帝姬殿下：“你有这么好心？或者说你又有什么阴谋？这事儿成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帝姬哂笑，随即摇了摇头。
“孙朗，你说过的，心怀愤怒会让人失去最基本的判断力，这还是你对我说过的话……没想到自己却忘了。”
她凝视着对面熟悉的容颜，平静道：“仇恨蒙蔽了你的双眼，你透过仇恨看我，所看到的，自然全都是扭曲邪妄，可笑你身在局中，却想不到这个道理，总是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我，忽略了一些本不该忽略的东西。”
女人放下翘起的长腿，站起身来，高挑的身姿渊渟岳峙，明明是个美丽的女子，站立的时候，却像是一座山。
她傲然俯视着坐在对面的男人，语气坚定而不容置疑：“大部分时间，我所做的那些事情，都不是为了我自己的好处。”
孙朗怔了一瞬间，旋即回过神来。
他冷冷道：“为了那些所谓的伟大的理由和动机而行一些罪恶之事，比单纯为恶还要可恨，后者有时还会存怜悯之心，会恻隐，或许还会忏悔，而你们发起疯来，没有一点底线，没有一点迟疑！”
“随便你怎么说。”
帝姬冷然道：“你来自一个道德败坏的堕落之地，你们不知道义，毫无信念，人人如同猪羊，在当权者和富有者的摆弄和利用下宛如牲畜一样活着，在他们为你们搭建的华美猪圈和甜美陷阱之中奔波操劳，却甘之如饴、不知反抗，又怎么能懂得我们的意志与牺牲？”
“我当然不懂，我也不想懂，更不必去懂。”孙朗阴沉道，“我还能让你们的意志与牺牲变得毫无意义。”
就在这时，银落突然伸出手来，搭在他的肩上：“孙朗。”
孙朗猛然一惊，神色变得清明起来。
帝姬看了一眼张银落，哼了一声：“我言尽于此，这便告辞，今日所言，你信与不信，自行决定。”
孙朗淡淡道：“慢走不送。”
帝姬看了他一眼，眼神变得有些古怪：“我说我今日所说所做之事，不是为了自己的好处，你信是不信？”
孙朗淡淡一哂，面露讥嘲之色。
看起来是不信的。
“不信啊……”
帝姬看向了张银落，表情有些戏谑。
孙朗猛然一惊，连声道：“信！信！”
帝姬笑吟吟道：“张姑娘，我告诉你一件事……”
“住口！”孙朗宛如王朗一般喊出了毫无威胁的话语，“村妇！你敢！”
按在肩膀的、将孙朗从愤怒中唤醒的那只纤纤玉手，猛然收紧。
银落笑眯眯道：“不劳帝姬殿下提醒了，孙朗什么事情都不会瞒着我们的，他现在不说，一定有他的道理……对不对啊，孙，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