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八十三章 锐金
“圣火在上。”
库瑞尔喃喃道：“好像有麻烦了。”
听声音，这位战功赫赫、残暴凶狠的炽天使有些魂不守舍。
银落吃了一惊。
她从来没听过毛妹用这种软弱的语气说过话，她的声线中蕴含着极大的动摇，似乎真的从使馆里看到了令人不可置信的东西。
“好的。”
她答应了一声，然后转头看向身后那些茫然不安的俘虏们，手中的斧头虚劈了几下：“理智与服从暂时拯救了你们，我会将你们的及时投降记入报告之中，这会成为重要的证词——现在，在这里待命！谨记，你们的机会和我们的宽容都只有一次。”
那些卸除了盔甲与武装、但依然五大三粗的毛子们小鸡啄米般地点着头，没有一点凶悍的气焰，看起来软弱极了。
库瑞尔冷眼旁观，她没有吐槽银落的冒充行为，因为这家伙今天做了太多出格的事儿了——而且问题的重点显然不是这个。
“跟我来。”
她推开断裂的石柱，一路清开废墟，露出了完好无损的房屋结构，穿过几道高高的门户，两人在使馆主建筑中穿梭，一路来到了大使的办公室。
赵云龙和鲁淑仁守在里面，桌子上摊着一堆文件，两人虽然看不懂蝌蚪一般的离火文字，但也能从库瑞尔先前的动摇中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银落快步走过，来到桌前，飞速翻阅着被库瑞尔找到的东西。
“我们的大使先生走得很仓促。”
库瑞尔冷声道：“他看到我们之后，只来得及用铝热燃烧弹毁掉了最重要的文件，下令攻击我们之后就逃之夭夭，虽然不知道他躲藏到了哪里，但神权国官员僵化死板的保密方法和粗枝大叶的办公习惯帮上了忙。”
她指了指被烧得变形的保险箱，还有书架、抽屉与档案柜等地点：“从使馆日常的办公文件中，我找到了一些端倪。”
银落翻看着这些文件，声音渐渐惊疑不定：“这些……”
赵云龙皱眉道：“上面写的是什么？”
银落的面色渐渐变了，她也像库瑞尔一样，一脸的不可置信，她们从这些零散细碎的文件中拼凑出一个猜想——一个令人不敢相信的猜想。
“这些都是使馆的日常工作报告……最近这段时间的秘密报告。”
银落艰难道：“大使馆在最近这些年里偷偷积攒出了过量的禁制武器和装备，这些虽然是潜规矩，但只是以防万一，平日一直封锁在使馆区的密室之中，绝不会开启，但是最近几天，马卡洛夫以检修设备为由，数次授命开启密室，并且得到了几位武官与修士的同意……”
“他将那些威力强大的武器取出来了？就是今天用来对付我们的那些？”赵云龙说道，“这能说明什么？也许是这些日子帝都风云动荡，他自觉形势微妙，所以事先取出这些武器……”
老赵说到这里便停下了，她也意识到了，这有点说不通。
银落看了她一眼：“你也意识到问题所在了，作为离火大使，若是只为了自我防卫，他根本没有立场在这种微妙关头批量取出这些大威力的武器，因为这些东西说白了只是心理安慰，几乎没有用得上的时候，用上了就一定是大事，就像普通人家暗藏弓弩一样……”
她又取出了另一份文件：“再看看这个，这半个月以来，大使馆分别接待了数十名离火国民，办理的事务是归国事宜，这些离火人按照文字记录已经乘坐马车离开帝都、前往明州，由使馆安排送走，可另一份文件里，清洁工与告解修士的工作时间显著增加，食材消耗也有所增长……”
“还有这一份……”
目不暇接的蝌蚪文与银落口中的琐碎小事令赵云龙眉头紧锁，她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似乎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太妙的地方。
她伸手打断了银落的解释：“直接说结论吧。”
“虽然这只是一些旁证小事，但结合离火大使今天莫名的敌对态度与烧毁文件的心虚行为，我们可以做出一个虽然荒谬但却比较合理的大胆推断。”
银落看了一眼库瑞尔，深吸了口气，艰难道：“……我怀疑，马卡洛夫接受到了来自离火的某种指令，向他发出指令的那个人，似乎预见到了今日后土皇城之变，并且要马卡洛夫配合执行某种特殊指令。”
“为此，他打开了密库，取出了其中的违禁武器，并召集先前隐藏在帝都各处的秘密人手，组织并武装了他们，以待今日。”
赵云龙与鲁淑仁同时色变。
“你说什么？”
老赵这回明白为什么库瑞尔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了，她上前一步，低声喝道：“皇帝选择今天动手，极其突兀，连孙朗都猝不及防，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想得到，离火之国怎么会早早料到？这太荒谬了！”
银落叹了口气：“我也无法置信，可不仅仅是这几份文件，还有这个，还有这个……这些细节都说明了一件事情——他们早有准备。”
鲁淑仁问道：“直接证据呢？离火人想做什么？”
银落摇摇头：“直接证据应该全都被烧毁了，马卡洛夫的目的与他背后的人是谁，我们都一无所知，但很明显，如果这一猜测是真的，那此事的波澜动荡，一定会超出你我的想象……”
她们本来以为，皇帝在宫中直接爆出帝兵生产线被毁这件事，必然会引发四大国的觊觎和恶意，但那毕竟是以后了。
须知如今的帝国依然兵强马壮，虽然无法再生产出帝兵，但现有的库存与武装依然足以傲视环球、凌压当世，只要能够协助孙朗既快且稳地平定这场混乱、最大限度地维护秩序和保存力量，也足以威慑诸国，争取喘息的时间，寻找未来的道路。
但……这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离火之国真的预见到了这次后土的动乱，那意味着什么？
几人眉头紧锁，心中深感不安，孙朗并没有向她们透露太多的情报，没有思考的着力点，她们无法分析推断出更多。
“不管怎么说，这都只是捕风捉影的猜测。”
赵云龙断然道：“但若此事属实，后果一定非常严重，我们必须核实这个猜测，并且尽快通知孙朗！如果猜测正确的话，今天的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凶险很多……不能让孙朗蒙在鼓里。”
鲁淑仁说道：“马卡洛夫……只剩下这个活情报了，得想办法让他开口。”
“首先，我们得找到他。”
银落提起了桌子上的爆能枪：“使馆中的抵抗人员应该都是教团在编武官，马卡洛夫暗中召集的人手才是秘密行动的主力，我们要先审问他们，并且打开使馆秘库，瞧瞧是否能通过追踪装备来定位马卡洛夫……”
她刚想动身，便见老赵一抬手：“等一下。”
银落皱眉：“怎么？”
“刚刚在讲正事，没有第一时间跟你说，你方才独自冲进使馆区的行为非常冒险……我理解你想帮孙朗做点什么、以显示你并非花瓶的心情，但你也得想想万一你出了什么三长两短后孙朗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老赵正色道：“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你不能再擅自冒险乱来，否则我会强制带你离开帝都，反正就算是最坏的情况，孙朗也能自己杀出来。”
“我们还要纠缠这个旁枝末节吗？”
银落还没有说话，库瑞尔就不满道：“艾琪洛在神权国接受过最完备的圣骑士训练，其战斗天赋和驾驶技巧受到了火焰神甫们的一致称赞，她的阳炎动力甲是特制型的，又有我的策应掩护，足以应对一切突发状况，并不需要把她当成瓷娃娃保护起来——况且还有一架炽天使尚未动用。”
老赵瞪着她，眼神锋利如刀：“不要用蛮夷的标准来评断此时的情况，这里是帝国，我们所面对的敌人，不一定只有这些又脆又薄的铁皮罐头和只是看着吓人的烟花……你懂吗？”
库瑞尔的语调也冷了几分：“等此间事了，我一定会让你亲身体验一下我的战甲是否又薄又脆，感受一下我的武器是不是只是看着吓人的烟花——傲慢的帝国人，你们何时才能从帝兵无所不能的狂妄中苏醒过来？”
这时候谈帝兵就有点火上浇油了。
赵云龙勃然大怒，刚想还以颜色，银落便横在两人之间。
“难道我们要先内讧一番吗？赵将军，我明白你的好意，但也请不要小瞧我，只论武功我确实远不如你，但加上这副战甲甚至炽天使的话，我的战斗力也很不差的，无论敌人是持有离火重装备的圣骑士也好，还是后土的帝兵武者也好，我和库瑞尔搭档，都可以从容应付的！”
她诚恳地说道。
赵云龙黑着脸道：“如果还有别的敌人呢？”
银落愕然道：“别的敌人？还有谁？”
话音刚落，几声尖啸从窗外响起，似乎有几件东西在飞速接近。
“小心！”
随着赵云龙的暴喝声，沉重的物体击破窗户、砸开墙壁，冲进了广阔的大使办公室，将异域风情浓郁的装修与家具砸了个粉碎。
巨大的机械轰鸣声充斥着整个房间。
赵云龙与鲁淑仁同时出掌按压，罡气弥散，驱逐尘埃，房中纤毫毕现。
地上砸着三个巨大的金属蛋，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交错声铿锵响起，这金属物体伸出两只脚昂然站起，随即全身裂解变形，亮着探照灯的尖尖脑袋，大小齿轮咬合组成的躯干，还有四只细长灵活的手臂。
以及四柄寒光凛冽的锋锐长刀。
轰鸣声绵延不绝，来自四周墙壁，众人抬头看去，墙上，穹顶，有五枚钢铁之轮在不断游走，那钢轮乃是无数钢圈利齿咬合而成，由神秘动力驱动，核心溅射着摩擦的火星，又伸出了几根遍布倒钩的铁鞭，这是纯粹由机械所构成的怪物，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怖感。
“发条守卫，刀锋逆轮……”
银落愕然道：“这些都是锐金之国的武器！它们怎么会出现？”
赵云龙持枪在手，警惕四周，淡淡道：“我可不觉得这是锐金国人发现离火大使馆遇袭、本着国际互助原则伸出援助之手的……事情显然更糟糕了，我们显然得应付第二个国家有备而来的突击力量了。但也有好消息……”
她猛然跃起，长枪如龙，突向穹顶的一枚逆轮。
“那就是情报来源……又多了一个！”
“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