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除蛀虫
要看鼎中情势，须上脚架才能看清，只是那架子虽然看着结实，可半丈之上的架腿处隐约有条裂纹，像是先前就被人锯断了，然后拼接上去的。
若是有人站在最上头，一个不小心，就会跌入鼎中。要是鼎下无烈火还好，如果恰巧正是炼丹之时，鼎内沸腾，这要是一头栽入，不死也得丢半条命。
“二小姐，炼丹的材料都准备好了，我这就命人架火，我听师父说，从前大老爷在的时候，这寿丹都是要在丹炉中炼半月之久，眼瞧着时日无多了，我们得抓紧。”
修杰见唐洛彤面色凝重，便过来提议道。
“等等，这鼎中是何情形，我还未探知，炼寿丹万万出不得差错。”唐洛彤的目光不着痕迹地从修杰脸上瞟过，落入这金鼎之上。
修杰的脸色有些僵，迟疑片刻，才开口道：“这鼎中先前已经检查过多次，一根头发丝都不会有，所以不必麻烦了吧。”
唐洛彤转眼瞥过唐凝雪，轻挑秀眉，勾唇浅笑道：“唐家上下都向来谨慎，这是老祖宗一直让我谨记的规矩，所以我不敢忘。”
“是。”修杰被唐洛彤一句话堵了回去，只能恭谨附和。
唐洛彤走到脚架边，碧柔搀扶着她，正要抬脚上去，心里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动声色地收脚转身，一双明眸锐利如鹰。
“我自小怕高，一到高处这头就犯晕，不如修总管替我上去瞧瞧吧。”
修杰闻言，立刻踌躇了起来，目光时不时地瞥向唐凝雪，嘴唇张合，迟迟不回应。
唐凝雪则一脸坦然，完全将自己置身事外，没有插手的意思。
“怎么，修总管，我这大房嫡小姐，还叫不动你了吗？莫非让我去找刘长老？”唐洛彤骤然抬眸，语调之中尽是沉沉压迫。
修杰有些无措，不知该如何抉择。
“那我叫人搬一副脚架进来，大小姐您稍等片刻。”良久之后，修杰才开口。
“不必了，就用眼前这一副，你是大总管，按理说，也是这炼丹坊的主子，不必拘礼。”
唐洛彤果断叫住了修杰，本是一副清丽娇俏的容颜，如今透着让人不敢反抗的强硬。
修杰无可奈何，只能慢慢移步过去，双手扶着把手，脚小心翼翼地往上挪，爬过一丈时，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
唐洛彤见着时机到了，给身旁的碧柔使了个眼色，碧柔挪动步子，突然大叫一声，身子朝脚架倒去。
架腿经受冲击，突然断裂，修杰上至大半轰然倒下，身子在地上滚了两圈，头磕在了金鼎上。
“碧柔——”唐洛彤假意要拉碧柔一把，大步上前，一脚猛踩在了修杰的小腿上，随着一声脆响，修杰发出了一声惨叫。
“哎哟——”唐洛彤慢了一步，碧柔刚好摔在了修杰身上，修杰头上腿上的痛意都还未缓过，就活生生地做了人肉垫子，这下不养个十天半月，估计是不行了。
“修总管，你没事吧。”唐洛彤立马上前，扶起碧柔，嘴上却在关心修杰。
修杰抱着腿，疼得满地打滚，额角上青筋泛起，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你怎的如此大意？若是修总管有个好歹，看我怎么责罚你！”唐洛彤装模作样地训斥碧柔，嘴边却泛起了一抹浅淡的笑。
“奴婢知错了，奴婢刚才脚下一滑，才摔了跟头，不是有心的。”碧柔跟唐洛彤一唱一和，让修杰有苦难言。
这只是意外，堂堂炼丹坊大总管，七尺男儿，总不能跟个小丫鬟计较。
既然修杰暗地里助唐凝雪使坏，那唐洛彤就替炼丹坊除了这只蛀虫，给她的人腾地方。
“快来人啊，来人，救救修总管！”唐洛彤轻挑秀眉，碧柔立刻跑出去大叫了起来，很快外面就赶来了小厮，把修杰抬到了厢房。
唐洛彤和碧柔，还是唐凝雪，都跟了过去。
经大夫诊治，修杰小腿腿骨断裂，腰部也有损伤，须躺在床上静养，这炼寿丹之事，没有他的份了。
刘长老虽然痛心，可却也无可奈何，唐洛彤和碧柔都已致歉，总不能因为一个意外就跟唐洛彤翻脸，所以只能扼腕叹息。
唐洛彤那一脚用了十成力气，硬生生踩在了修杰的小腿上，就算修杰的腿好了，也会留下病根，腿脚不似从前利索。
“现在修杰需要静养，不能协助你炼丹了，我再从坊中挑一名伶俐的来助你。”刘长老跟唐洛彤前后脚出了修杰的厢房，一脸惋惜道。
“不用了，这炼丹坊中每个人都有活计，就别打扰他们了，我自己倒是知晓一人，很是擅长炼丹术，不如就让他来助我吧。”
唐洛彤浅笑着摇头，目光时不时地打量刘青云。
“这炼丹坊是唐家心腹，外人不可轻易进入。”刘青云眼眸微眯，似乎猜到唐洛彤口中‘擅长炼丹之人’不是唐家的人。
“可修杰也不是唐家人，不是照样做着大总管吗？老祖宗一向教导我，人要为才是用，只要忠心且有才徳，不管姓不姓唐，都应该公平对待。”
唐洛彤面不改色，隐隐戳中了刘长老的私心和软肋，修杰无才干，刘长老不姓“唐”，拿他们自己来回击，让刘长老无话可说。
“洛彤，你果真是大了，不止医术精进了，这口齿也发伶牙俐齿了，真是后生可畏啊！”
刘长老脸色一沉，当即并未发作，依然是笑脸盈盈，只是目光却暗藏愤恨。
“多谢长老夸赞，丹房的环境，我还没完全熟悉，就先告辞了。”唐洛彤微微欠身，说完就径直离开，笑得灵动娇俏，却威慑暗藏。
“妹妹这出戏演得可真好，这么轻而易举就除了修总管，还安插了自己人。”炼丹房内，唐凝雪神情微妙，眼中泛着几分不甘。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其实这本该是你受的，只是我顾惜姐妹之情，放了你一马。”
唐洛彤绕着金鼎环视着，刘长老已经派人送来了一副新脚架，也是红檀木所制，虽不如先前那副精致，可也是百里挑一的。
“你哪里是顾惜姐妹之情，分明目标就不是我，若是此刻伤的人是我，你的人还哪有地方？”唐凝雪冷笑道，目光阴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