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密旨
唐洛彤不禁垂下头，想想自己这几日来给皇上诊脉的表现，心里顿时有几分尴尬，自从她得知唐鹤的死因，她就没给皇上一个好脸。
再加上后来林菀丧命，她在府中歇息了几日，没有入宫替皇上调养身子，跟皇上说话的机会便更少了。
“父皇这是说得哪里话，儿臣怎敢对您有怀恨之心？”唐洛彤错愕一瞬，但随即也镇定了下来，毕恭毕敬地欠身行礼，丝毫不敢有任何异动。
“朕这一生，见惯了恭顺唯诺，不管是朝中大臣，还是后宫妃子，抑或是朕的儿子，都对朕百依百顺，但在他们之中，有多少人是真心臣服，又有多少人是迫于无奈，朕心里都清楚。”
皇上只是勾唇冷笑，坐在软榻边，脸上的皱纹更加深刻，身子似乎又瘦削了些，原本挺拔魁梧的身材，如今只剩下了一副骨架。
“父皇英明，儿臣拜服。”唐洛彤只是顺着皇上的话头往下接，说着那些场面话，丝毫不露痕迹。
“此处只有你跟朕，你不必如此拘谨，朕想听你的真心话，这种奉承恭维的话，朕都听腻了，你放心，不管你说什么，朕都不会怪罪于你，只当是你代替你父亲，在与朕闲聊。”
皇上的耐性好得出奇，身上的明黄寝衣上用金线绣着盘龙祥云纹，虽然精气神远不如从前，可只是随意坐在软榻上，一股高高在上的帝王之气便扑面而来。
唐洛彤心里疑惑，总觉得皇上今日有些不寻常，虽然皇上在有意与她亲近，可她总觉得惴惴不安。
“儿臣的真心话到底是什么，父皇心里应该清楚，虽然我爹当年是因您而死，但我还是得叫您一声父皇，因为您是皇上，是我所爱之人的生父。”
唐洛彤面不改色，只是淡淡地望着皇上，唇边泛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声音浅淡，显得乖顺娴静，可却通透着一股子邪劲儿。
“你坐到朕对面来，继续说。”
皇上瞥了一眼对面的软榻，示意唐洛彤坐下，似乎对唐洛彤的话饶有兴致。
唐洛彤虽然不知道皇上到底想做什么，可她却不能抗旨不尊，既然皇上让她坐下，那她就坐下好了，君无戏言，皇上说不怪罪她，那便必定不会怪罪。
“父皇还想听儿臣说什么？”
唐洛彤径直坐到了软榻上，这个位置，从前只会是那些亲贵大臣和后宫得宠娘娘们的，唐洛彤只算得上皇上的儿媳，如今却坐在此等位置上，若是被人瞧见了，恐怕会传出不少闲言碎语。
“说说你心里对朕到底芥蒂到何种程度？若朕有要事交代于你，你会尽力办好吗？还是会报复朕，趁朕驾崩之后扰乱这南岳江山？”
皇上的目光深沉了些，虽然语气有几分无力，可那双眸子却十分锐利，仔细看去，还真是像极了唐瑾宸。
唐洛彤骤然抬眸，有些参不透皇上话里的意思，这些话在她听来，完全就像是想交代遗言。
“父皇，您到底是什么意思？儿臣实在听不明白。”
唐洛彤秀眉微蹙，仔细打量着皇上的一举一动，心里的疑惑越发深重。
“再过几日，就是太子的大婚之日了，倒是皇宫内外都不会平静，难免有人蠢蠢欲动，所以有些事，朕必须托付给信任之人。”
皇上脸上突然愁云密布，迎向唐洛彤的目光中满是笃定，让唐洛彤有几分错愕。
“在您心里，我是值得您信任之人？”唐洛彤心里一惊，双手不禁攥紧了拳头，眉头也拧成了一个死结。
“你父亲是朕最信任之人，所以你自然也是如此，朕相信你，因为唐鹤。”
皇上轻笑一声，虽然说得云淡风轻，可眼神却骗不了人，他是真心信任唐洛彤，而这原因也就是唐鹤。
“可您不觉得，相信儿臣，风险太大了吗？我不是我爹，也不是南岳官员，您将重要之事托付给我这么一个小小女子，未免太不妥当了。”
唐洛彤故作轻松地浅笑，只当是皇上在试探她，目光不自觉地转向别处，心里没来由地涌出丝丝酸楚。
“妥不妥当朕心里有数，朕此生愧对唐鹤，所以想弥补他的女儿，唐鹤对南岳忠心耿耿，朕相信他的女儿也不会差，你也绝不会让唐鹤，让唐家蒙羞。”
皇上果真是只老狐狸，话说得迂回婉转，既感动了唐洛彤，也限制了唐洛彤，让唐洛彤无法拒绝，也不敢乱来。
唐洛彤心里总算明白了，皇上根本就不是信任她，而是在警醒她，看在唐鹤对份上，叫她对皇上恨不起来，对南岳一直忠心。
“您到底有何事要交代儿臣？请直说吧。”唐洛彤面不改色，即便猜到了皇上的意图，也没有立刻戳穿，皇上提到唐鹤，确实还真戳中了她的软肋。
“朕拟好了一道密旨，交给任何人朕都不放心，朕只想交给你，希望你能按朕说得去做，待朕驾崩之后，到阴曹地府也能安心。”
皇上的神色陡然肃穆了起来，看得出来，这密旨事关重大，唐洛彤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唇边的那抹浅笑顿时消散殆尽。
皇上起身下了软榻，走到密阁边，取出了一个长锦盒，递给了唐洛彤。
唐洛彤缓缓接过，并没有在皇上面前打开，既然事关重大，那她还是别太好奇得好。
“打开看看吧。”皇上突然淡淡地提醒了一声，唐洛彤猛然回神，还有些许错愕。
唐洛彤按皇上的吩咐，打开了锦盒，只见里头放着一根木簪，上好的檀木上刻着精妙的花纹，虽然算不上珍贵，可却十分雅致。
“这是？”唐洛彤摸不着头脑，不知皇上为何要给她一根木簪。
“密旨就在这簪子里，日后太子登上皇位，若他是个好皇帝，那这封密旨便可烧毁，永不许现于人世，可若太子胡作非为，你便拿出这道密旨，昭告天下。”
皇上笃定地嘱咐道，眼底尽是沧桑之感，看得出来，对于许多事，皇上都有所预料，只是力不从心，只是尽力而为。
“儿臣明白了，父皇放心，儿臣必定照您所说的做，不会给我爹，给唐家蒙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