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第115章
在老夫人那里坐了会, 清河郡主把女儿带回院子里单独说话, 廊上的大红灯笼还未撤下,她才刚走, 房间和她从前在家的时候一样, 因是要说体己话, 清河郡主怕女儿害羞,特地把伺候的人都遣了下去。
这会还未到午饭, 清河郡主捧了杯热茶递给女儿,坐在她的身侧问道:“秦王对你如何?”
陆靖瑶脸上挂着笑:“怎么都这么问,王爷对我很好,府中下人也没有不尊敬的。”
清河郡主松了口气:“秦王性情不定, 成亲前瞧着很好,娘总怕他是为了娶你, 装出来的,如今听你这么说, 娘就放心了。”
陆靖瑶把手上的茶盏放到小几上, 挽着清河郡主胳膊靠在她怀里:“娘,你最好了,真想一辈子留在你身边。”
清河郡主轻笑着抚着她的头:“哪有一辈子都待在父母身边的, 你好好的, 同秦王不要太骄纵,好生伺候他,有什么委屈,在□□里, 对着下人把腰板直起来,不要和秦王有正面冲突,回来同娘说。”
出嫁的女儿和在家中是不一样了,清河郡主爱护女儿,从前教她的都是若谁给她委屈受,一定要打回去,不能被旁人欺负,如今教的是能忍就忍了。
陆靖瑶抬头看着清河郡主,她今日穿着一件娟纱金丝绣梅花长裙,质料柔软jīng致,一丝一线都是绣娘jīng心缝制的,她是鲁国大长公主府锦衣玉食养大的郡主,珠围翠绕,没受过苦,若说有什么委屈,那便只有在孩子身上了。
嫁给宁国公陆嘉感情顺心,夫妻和睦却几年未孕,那些时候日思夜想的便是给陆嘉纳妾,传宗接代,被鲁国大长公主一通训斥,打消了给陆嘉纳妾的念头,后来生了一双子女,视若珍宝,哪知陆靖瑶长大后婚事受秦王阻碍,满府都以为秦王是为了报复宁国公朝堂之上与他作对,可算是cào碎了心。
她自己受些委屈不要紧,可看女儿出门被旁人奚落她就受不了。
后来秦王要娶陆靖瑶,这就等于把宁国公府绑在秦王这条船上,秦王对女儿到底是真心还是虚情假意也无从得知。
清河郡主松了口气,一时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向后躺了躺,陆靖瑶见她眉间倦怠之sè,问道:“娘,怎么了?”
清河郡主手揉着眉心:“这些日子也不知怎么了,心里总是不踏实,原以为是担心你出嫁后秦王对你不好,可现在看你过得很好,心里也松了口气,可这心尖还总是不踏实,宗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可能是娘想多了吧。”
陆靖瑶心里咯噔一下,比起她这个重活一世的,她娘才是真正的贵女,无忧无虑的长大,除了cào心儿女,也没什么别的了,她娘什么都不知道,她心里门清着,宁国公府和鲁国大长公主府今年是有劫难的。
她在榻上跪坐着,手按在清河郡主的头上:“我给你揉揉。”
清河郡主嗯了一声,又问:“你们夫妻圆房了吗?”
陆靖瑶愣了愣,轻咳一声,尴尬道:“自然圆了,还有不......圆房的吗?”
清河郡主笑了笑:“也是,秦王身边没有侧妃,若娶了你回去还不圆房,可能就是不行了。”
陆嘉带着赵誉站在外面,偷瞥了眼赵誉的脸sè,这场景多像当年他岳母大人拉着清河的手说他不行啊,他有些担心秦王会发火,又心里偷偷平衡了一把,这世上,不止他一个女婿被岳母质疑能力有问题,这怕是天下所有做母亲的通病,都担心女婿不行。
他正想着要不要咳嗽一声提醒妻子不要乱说话,赵誉对他竖食指,示意他不要说话。
同为男子,陆嘉心领神会,心道,行,你不让我说,等会听到什么不好听的可别愿旁人。
陆靖瑶听了清河郡主的话脸瞬间涨的通红,昨日忙了一天,晚上赵誉体恤她身体,并未对她怎么样,只是洞房那日赵誉可是身体力行的向他展示了他有多行。
清河郡主见女儿脸红了,故意逗她:“怎么不说话了?”
“怎么说?”
“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和娘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年纪小不懂,娘问你,那秦王对你表现的怎么样?”
清河郡主对这个特别关心,这做母亲的自然希望女婿在女儿床上有兴致,夫妻生活才能和谐一些,尤其是赵誉这种身份的,总有下属想往他身边送女人。
“这种事怎么好说,娘,你就别问了,我家王爷他很行,他若是再厉害一些,怕是我就要不行了。”
她说完话便将脑袋埋在清河郡主的怀里,清河郡主笑着说:“好了娘不问了。”
她知道女儿害羞,刚成亲的小姑娘,她和秦王的闺房之事她不便chā手,可女儿也不能太傻,想当初她刚嫁给陆嘉,回门的时候被鲁国大长公主拉着盘问了好久,连陆嘉一夜几次都和鲁国大长公主说了,鲁国大长公主这才勉qiáng算陆嘉这个女婿合格。
外头的陆嘉默默看了赵誉一眼,好小子,怪不得不让出声,原来是等着阿瑶夸他,好扳回一城。
果然阿瑶说完话,这小子嘴角都翘起来了。
赵誉轻抿着chún角,这些话,岳母听了没关系,岳父听了就有些不妥当了,他对着门敲了敲。
陆靖瑶听到门的声音,从清河郡主怀里坐起来,理了理头发,以为是丫鬟有什么事,扬声问道:“何事?”
赵誉推了门进来,隔着水晶帘对清河郡主拱手行礼,清河郡主摆着手道:“快进来坐。”
陆靖瑶瞥着他的脸sè,也不知刚刚自己同娘说的话他有没有听见,又见自己爹也跟在后头,想着她爹在,两人应该不会站在外头偷听。
她跪坐在榻上,也没穿鞋,这会赵誉和陆嘉都进来了,她坐起来穿鞋,赵誉走至她跟前,替他遮了陆嘉的视线。
陆嘉心里嗤了一声,有些不是滋味,故作感慨:“阿瑶真是一眨眼就大了,想当年,也是在这个位置,那张榻还是她出生时换的,她自己个也不知乐什么,就自己在上面蹦跶了起来。”
提起这个清河郡主不免有些得意,附和道:“我家福宝从小就聪慧,才满周岁的时候把她随便往哪里一放,她自己就扶着东西扭pì股蹦跶起来了。”
赵誉深深的忘了陆靖瑶一眼,陆靖瑶如遭雷劈,拽着她娘的胳膊示意她不要说。
“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娘还是不要说了。”
赵誉闷笑一声,拉着她的手坐下:“怎么不想让我听你小时候的事?”
他又扭头对清河郡主说:“阿福小时候进宫我记得,那会岳母大人养的好,瞧着人就欢喜。”
“是啊,福宝小时候生的白嫩,那身上也是肉嘟嘟的,见着人就挤出她脸上的小酒窝,哪像现在这么瘦,怎么吃都吃不胖。”
“岳母放心,本王记得她小时候的样子,会命人好生伺候着,就照着小时候的样子养。”
陆靖瑶眼角一抽,他这话说的好像是要把她照着猪养一样。
“小时候又不是胖,那是年纪小,长大了自然就抽条了,我这是天生丽质,怎么吃都吃不胖,多好。”
她说着说着有些自恋起来,赵誉在她手心划了一下,两人互相对视。
清河郡主把二人的动作看在眼里,抬头睨了陆嘉一眼,示意他看。
陆嘉满意的点点头,道:“要用午膳了,待午膳后,阿福带王爷在你屋里坐会。”
陆靖瑶觉得她爹娘对赵誉有些热情了,总有种卖女儿的意思。
她这就有些误会清河郡主和陆嘉了,若是女儿没出嫁,他们自然希望女儿离赵誉远远的,可现在女儿已经嫁给了赵誉,他们就希望赵誉能多喜欢女儿一些,这样女儿才不会受委屈。
午膳是满府上下一起用的,赵誉和陆靖瑶并未在一起,女眷和男子是分开而席的。
赵誉虽是王爷,可作为新姑爷不免被lún番敬酒,陆衡陆致最爱闹腾,初生牛犊不怕虎,拉着赵誉拼酒。
宁国公府没有食不言的规矩,每逢聚在一起都是过年过节或是老夫人想要一大家子一起吃饭热闹些。
陆靖瑶是老夫人最宠爱的孙女,她回门老夫人开心的也要喝酒,清河郡主命人给她倒了杯果酒,笑着说:“娘,只有一杯,不能再多了。”
老夫人点头:“行,就喝一杯。”
她不免嘟囔了几句:“老了老了,儿媳妇总是管着我。”她说完又笑着补充道:“被儿媳妇管着也挺好的,我没闺女,几个儿媳妇就像是我生的一样。”
陈氏附和道:“那是娘您待我们好,儿媳每次回娘家,那些姐妹们哪个不说娘您是最和善的。”
老夫人乐呵呵的指着陈氏道:“就你这嘴会哄人,我看阿瑶不像她娘,倒像你这个婶婶。”
陈氏惯会说好话,陆靖瑶小时候饿的快,哄人的时候嘴巴也甜的跟蜜饯似的。
“我要是能生到阿瑶这样的,做梦都要笑醒了。”
“瞧二嫂这话说的,好在大姑娘今日不在。”
陈氏道:“我就是趁她不在说的,她若是在,我还不说了呢。”
“说起来阿菡这孩子,那会在家中瞧着柔柔弱弱的,这到了夫家就不停的添丁,今年咱们宁国公府喜事多,回头让人去买些米面,打听哪些贫苦人家,送些过去。”
老夫人心善,常常命人在外接济贫苦人家。
陈氏站起来道:“是。”
陆靖瑶偏头,对着陆靖烟招了招手。
陆靖烟把头凑过去,听她问:“这府里还有什么喜事吗?”
陆靖烟本来听陈氏和张氏说话犯困都快睡着了,一听她问,瞬间来了兴致:“阿致哥哥要成亲了。”
陆靖瑶有些懵:“什么时候的事,订的是哪家姑娘,我怎么不知道?”
陆致之前还一心想要娶张如月呢,就是张氏嫌弃张如月出身低,陈氏也不想要侄女受委屈,天天给侄女挑夫君,这一对看成的可能性不太大,别是张氏瞒着陆致给定的亲事,看陆致喜滋滋的一点都不像有事的样子。
“还能有谁,当然是阿致哥哥心心念念的我如月表姐了。”
陆靖瑶有些诧异:“三婶同意了?”
“阿瑶和阿烟说什么悄悄话呢?”
陈氏目光落在陆靖烟身上,有些讨好,女儿不是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当初怎么被老夫人养在身边的大家都清楚,女儿那会也不小了,能记住事,对她这个母亲不亲,她那会忙着陆靖菡的事,总会忽略陆靖烟,如今陆靖菡已经出嫁了,再回头看小女儿,越发觉得对不起小女儿。
“我在和阿瑶姐姐说五哥哥的婚事呢,阿瑶姐姐问我是什么时候定的,定的是哪家姑娘。”
她看向张氏,张氏面上有些尴尬,从前是她瞧不上张如月,如今是她求着陈氏把侄女嫁给自己儿子。
这子女都是父母的债,她原想着张如月一介孤女,出身不好,命也不好,配不上阿致,她想给阿致挑一个书香门第的闺秀,阿致为了这事天天和自己闹,无论挑谁都不满意。
陈氏那里给张如月挑夫婿就容易多了,张如月不挑,全凭她姨母做主,她本就生的貌美,出身虽不高,可她知书达理,又有陈氏这个宁国公府的二夫人做姨母,如今宁国公府与□□做了亲,她这个表小姐的地位自然也提高了许多。
宁国公府的姑娘都是定了亲的,那些早几年顾忌秦王殿下的人这会再想同宁国公府结亲,就只能从别的地方下功夫,连陆府那边几个旁支的姑娘这阵子婚事都定了下来,陆靖瑶成亲那日就有好几个夫人瞧上了张如月,第二天就请人上门提亲了。
张氏本就觉得是张如月不好,配不上她儿子,结果前来提亲的那些年轻人都不比陆致差,陆致一听这么多对手,瞬间就慌了,也不管张氏同不同意,就跑老夫人面前让老夫人给他做主,再不把表妹定下来,就被别人抢去了。
老夫人一早就知道这事,只是一直没有chā手,她心里对张如月也是满意的,看孙子实在可怜,便把两个儿媳妇都叫过去问了,陈氏是无所谓,她虽满意陆致,可张氏这个婆婆实在不省心,如今有了更好的人选,她想着侄女不嫁给陆致也好。
张氏一听陈氏不愿意把侄女嫁给她儿子,她就不乐意了,她觉得她儿子是提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夫君人选,这陈氏还瞧不上自己儿子,当场就和陈氏吵了起来,又被陈氏挤兑了几句,你儿子在你那里是宝,那在别人那里就是根草,从小就爱哭,性子软的跟泥似的,能有什么出息。
这话不仅张氏听不下去,老夫人也不乐意自己孙子被这么贬低啊。
眼瞧着陆致与张如月的婚事就要没了,陆致跪在地上直磕头,那额角都磕破了,张氏这才同意儿子娶张如月。
她同意了,陈氏不同意,张氏心疼儿子,忍着不满给陈氏赔礼道歉,这婚事才算是定了下来。
这事陈氏占了便宜,这会听人提起不免得意:“阿致是我从小看到大的,虽不说能才高八斗,好歹知道心疼人。”
陆靖瑶心想难怪刚刚看陆致额角有些乌青,估计是磕头磕重了,不然这会她三婶也不会让陈氏这么得意。
不过都要是自己儿媳妇了,张氏再不满也不能表现出来了,夸道:“如月品貌端庄,也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姑娘,和阿致最般配了。”
人果然是善变的,以前张氏最不满的就是张如月的出身,这会也能昧着良心夸出一句出自书香门第。
陆靖瑶和陆靖烟对视一笑,以张氏这护短的性子,从前对张如月万般不满,一旦她成了自己儿媳妇,那就能被她夸出花来。
是以陈氏才放心的把侄女嫁给陆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