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消亡
宁夜终于明白了。
他从来都不是天道的最终选择。
或许是因为他从来都有着自己的想法。
或许是因为他自始至终都是个外人。
或许是因为还有其他的种种因素。
总之,他不是那个人!
当他离开的时候,他能感受到,气运正在消失。
所有的眷属,恩宠,统统都不再存在。
他没有做错任何事,但是恩典不复,天眷自去。
宁夜却全不在意。
他就这么离开了。
只是此刻的他,已是前所未有的虚弱。
气运既失,那些曾经的天赋便也仿佛消失了一般。
前途再看不清,甚至修为也在倒退。
从堪比主宰的境地一路下跌,到圣人,到人皇……
他就这么一路走来,当回到长青界的时候,修为已跌到无垢层次。
他走出“树山”,走出的那一刻,已成为藏象境界。
此时步履越发蹒跚,行进缓慢,宁夜却依然无动于衷。
当他来到山外时,已彻底沦为一介凡人。
曾经久远的岁月开始在他身上浮现光影。
一步步走去,面sè开始现出老相。
越来越衰老,到后来已完全走不到路,不得不用一根树枝做拐杖,支撑着自己来到道路上。
不远处有个凉亭,亭下有溪。
宁夜拄着拐来到溪水旁,看着溪水中倒映的自己,已然是老态龙钟,风烛残年的样子。
宁夜笑了笑,便干脆在凉亭上坐下。
他摸了摸身体,曾经拥有的一切都已没了。
如风消散。
不过……好像还有一物。
他颤巍巍的摸出来,那赫然是一壶酒。
于是宁夜就这么拿着酒壶,靠在凉亭柱上,对着口中倒酒。
他喃喃自语:“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尽倾江海里,赠与天下人。”
这正是当年他与青临相遇时,所颂念之诗。
眼前一幕幕景象飘过,那是曾经相处的岁月。
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发生在昨天,历历在目,心中微起波澜。
远处响起马铃声。
那是一名青衣少年正在飞驰而过。
看到宁夜,发出一声轻咦:“咦?你这老儿,刚才念叨的是什么?”
宁夜便只一笑。
他轻轻摇了一下酒壶,壶中酒已干。
此壶本是神物,如今却成凡铁,一壶既尽,再无余酿。
于是宁夜轻声道:“汝非梦中人,不若归去……不若归去……”
那青衣少年听了,便哼了一声:“装腔作势。”
策马扬鞭离开。
于是宁夜便继续这么坐着。
日月lún转,日落星现。
天sè渐黯,唯有无尽的星光在远处眨着眼睛。
那些星星,宁夜都曾去过。
但现在,它们是如此的遥不可及。
“吾曾上云霄,吾亦入九幽。我为天行者,待天狩星河。吾为寻幽者,碧落又黄泉。天意何所归,人间不可留……”宁夜就这么轻笑着。
生命中的能量正在渐渐流逝。
宁夜甚至能够感到生机泯灭之兆。
但他已无所谓,只是心中仍有挂念。
也不知,那天蚕之上,晚凝她们,如今可好。
他曾在那里留有分身,陪伴妻子们。
但如今一切皆休,想必,那分身也不会存在了吧?
不知她们见此情形,又当如何?
可会怅惘,痛苦?
但人世间一切苦痛,亦不过梦幻泡影。
想开了,也便放下了。
宁夜微笑着,就这么沉沉睡去。
月隐星斜,薄光之下,又是两骑自远方沓飒而至。
骑在前方的是一个红衣小姑娘,策马飞驰,神采飞扬。
看到凉亭景象,叫道:“师兄,师兄,快来啊。这里有个老头。”
后面的骑马年轻人过来,看了一眼,道:“这有何好看的。”
那红衣姑娘便看着老者,道:“奇怪,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这老人好像……”
她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对自己有种莫名的吸引力。
于是她跳下马儿,向老人走去。
进至凉亭,晃了晃老人身躯,却发现老人已然不动。
红衣姑娘“啊”了一声:“哎呀,这老人死了。”
那师兄便过来,道:“看样子也是个寿终正寝的。罢了罢了,既是见了,那便给他挖个坑埋了吧,也不至于死后为虎豹豺狼所噬。”
当下这师兄妹二人便在旁边挖起坑来。
待到将坑挖好,姑娘去抱老人,奇怪道:“咦?这老人怎的如此之轻?”
师兄便笑道:“许是你最近功夫又有增长。说不得啊,就能修成仙天,步入仙家呢。”
姑娘却不在意:“这仙有什么好修的。修了仙,便一辈子要在树上,再不得下凡。孤苦伶仃,徒得长生,又有什么好了。”
师兄便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若能修仙得道,自是修仙得道的好,也胜过人间悲苦。”
“这到也是,但生老病死,本就世间常态,师兄又何必这么看不穿。”说话间,红衣姑娘已将老者尸体放入坑中。
两人就这么为老人盖土,再取了一块木牌写上:“无名老人之墓,秦慕青,青月立。”
做好这事,红衣姑娘拍拍手道:“好了。”
言罢忽然转头向他处看去,道:“咦?罗罗呢?罗罗!罗罗!你这坏家伙,快出来!”
就听一声啸起,从林中已窜出一支小猴子,吱吱怪叫着。
红衣姑娘便嗔怒着轻拍那小猴子的脑袋:“你这家伙,也忒是顽皮。这里是神树附近,育有妖物,可不得如此顽皮了,否则小心被妖怪把你叼了去。”
那小猴子便仰头叫了几声,拍着xiōng脯,大有什么妖怪我都不怕的意思。
见小猴子无事,红衣姑娘便对师兄莞尔笑道:“走吧师兄,快些回家。”
“诶!”那师兄老实的点头。
只是离去时,又不由回头看了一眼那新竖之坟,总觉得心中莫名的就有了一丝牵挂。
想了想,又跳下马去,从身上取出个酒葫芦。
将葫芦中的酒倒入墓中,道:“请你喝一杯。”
红衣姑娘忽闪着大眼:“那酒可是你好不容易从九叔那里要来的上等佳酿,平时也不见你舍得,今儿个到大方了。”
“许就是缘分吧。”师兄大笑着上马。
“可惜,缘分已尽。”红衣姑娘挪谕道。
“哈哈,是吧!”师兄一策胯下马儿,已飞奔而去。
“等等我!”红衣姑娘喊着,带着那小猴儿追了过去。
身后的那座小土坟里,丝丝青烟升腾,袅绕不去。
最终化成一个人形,看了前方一眼,随后怦然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