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月圆正是杀人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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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城内的酒楼茶馆都开始消停下来了，白马城的城墙之上还是一片的灯火通明。东西两城的宗门执法弟子与被召集来的散修修士驻守在城墙上，几乎十步就有一人。
位于白马城城墙东南处的角楼上，李倾狐与冯远期两人并肩而立，眺望着极远处的山影，身后是三名游野境界的明霞宗门执事。
在向陈留王借了两名王宫太上供奉之后，城墙上驻守的归藏境界的大修士终于凑足四人，四方角楼各一位，连带着分配好的二十名宗门执法弟子和执事、供奉一起，形成四方阵型，各自遥遥呼应，只待那设想中的敌人出现。
不过与一般的宗门执法弟子那自信满满的样子不同，知晓更多情报的李倾狐与冯远期几人都是难有喜色。
在月鸣仙宗的内门弟子不明死亡之后，还不到一个时辰，终于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的正道各家宗门高层收到了一个极其震撼的消息。
由掌门亲自带队前往南海城参与盛会的关山派遭遇埋伏，自掌门以下十二人战死，只有一名守拙境界的弟子幸存，并且也伤的极重，一度神志不清。
据说，此次出手的正是在整个北府修行界都有着赫赫凶名的狼尊边无定。
同时这也是近两百年以来，北府修行界首次有金丹境界的真人修士因意外死亡，对于一直流传着诸如金丹不死之类说法的北府修行界而言，这一次事件给予的震撼，可能不比玄真道宗和落羽仙门宣布定亲要小多少。
即便是李倾狐这般惊才绝艳的人物，如此年岁都还尚差金丹一步，可见真人级别的修士是有多难得了。
但就是那般难得的金丹修士，如今却不声不响的死了一位。
换做其他人，要如何自处？
这也是李倾狐与冯远期几人沉默不语的主要原因。虽然以边无定太一金丹境界的修为，多半不会自降身份挑她们这些连个金丹修士都找不出来的晚辈下手，但能以一位金丹真人之死作为事件开端的风暴，绝不会虎头蛇尾，只卷动几颗小树就草草收场。
到时候恐怕金丹真人都不一定只死几位，更何况归藏、游野境界以下的其他人。
正道家业庞大、实力雄厚的优势，在此时忽然变成了一种极其尴尬的劣势。你有很多地方需要人驻守，而对方却可以集中力量只攻击一处。太一金丹真人虽然不及搬山宗师，但也是天下少有的得大伙儿一阵阵的侧目。
但听到这些话，一向与他亲近的赵燕儿脸上却没有太多的喜色。
“怎么了？干嘛不开心？有谁欺负你了么？”
趁着起身去盛饭的机会，王翦脚下拐了一拐，来到小姑娘身边，一脸正色的问道。
“你。”
赵燕儿伸出一根手指，正指着王翦的鼻尖。
“不是，我在外面跑了那么久，刚回来都还没把饭吃完，哪有功夫欺负你啊。”
王翦也是有些奇了。
“你跟我说你是上清道门的外门弟子，你骗人。”
赵燕儿把头扭向另一边，似乎是真的有点生气，或者说委屈。
“咳咳，我也不是故意想骗你，只不过以原来的身份有些太高调了，所以适当修饰了一下。”
虽然也不知道上清道门内门弟子这个身份到底哪里高调了，但王翦很清楚，现在首要就是认错。总之，万事都是我不对，您别生气了。
“抱歉，是王大哥不好，王大哥保证以后绝对不会骗你！”
“我娘说了，男人的保证最当不得真，都是鬼话，一句也不能信。”
还在气头上的赵燕儿回过头来瞪了王翦一眼。
“那没办法，这世上就是没有好男人嘛，你王大哥我也不能例外。”
王翦呵呵一笑，直接在赵燕儿边上坐下。
“......王大哥你以后能带我去明霞山么？我想去看看日出。”
低下头自顾自的生了会儿闷气，赵燕儿忽然问道。
“这么点小事我怎么可能办不到。”
“你要承诺，放在心里的那种，我不要随便说的保证。”
被赵燕儿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王翦忽然愣了愣，随即好半响才是点头应道。
“只要你有空，只要你开口，我就带你去。”
“好。”
赵燕儿满足的站起身来，背对着王翦向着客栈二楼走去。
“王大哥你要去的江湖一定很大很远，可能我都想象不了，但如果你能带我去看一眼，或许我就能想象得到了。”
走到楼梯口处，不知道为什么眼眶有些湿润的赵燕儿回过头来，远远望着王翦。
“明天见，王大哥。”
···
在那之后，王翦在客栈大堂坐了很久，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有哪里做错了。
直到赵青山在他身边坐下，他才注意到时间已经不早了，客栈关上了大门，大堂里也有人开始打地铺准备睡觉了。
“燕儿年轻还小，所以情绪比较容易激动，当年我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差不多。”
给王翦倒了一碗酒，赵青山呵呵的开口说道。
“......”
王翦端起酒碗，没开口，或者说不知道要说什么。
“王兄弟你不要觉得自己有哪里做的不对，其实没有哪里有问题，燕儿少女怀春很正常，只不过你们隔得太远了，远到她不敢想。”
赵青山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复杂神情。
“我像你这个年龄才是坐照中境，连向知彰境努力的资格都没有，燕儿天赋比我好些，但我给不了她太多，只能期望哪个门派出来收下她，给她更好的前程，但就算那样，我想也远远不足以追上王兄弟你的脚步。”
“可能在王兄弟你看来，外门弟子和内门弟子，知彰境和守拙境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不过这中间的槛，对于我们而言甚至要用一辈子才能越过。你若真只是知彰境界，我腆着这张老脸不要，让燕儿攀你的高枝也无不可，如果你也愿意的话。”
赵青山看着若有所思的王翦，接着说道。
“但我想你可能对燕儿并没有太多的男女之情，所以你不用在意，让她哭一晚上，明天起来就好了，别看她那样，其实人还挺坚强的。”
“赵老哥，抱歉。”
王翦低下头，郑重的致歉道。
“王兄弟你若实在觉得有愧，不如帮我家燕儿找个门路，送去上清道门好了。”
赵青山不由得开了个玩笑。
“行，包我身上。”
王翦一句话答应下来，反倒让赵青山愣了愣，良久，才是颇有些惭愧和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本应该和你强调这只是个玩笑的。”
···
等到客栈熄了烛火，所有人都回房休息了，一个人在大堂内自个独饮到现在的王翦才是拿起放在桌上的佩剑，从客栈老板娘留好的小门出去，开始最后一圈的巡夜。
虽然并没有什么人强求他这般做，但出于对赵燕儿的愧疚，他不禁想找些事来做。
因为执法殿颁布的公告，此时的白马城街上几乎见不到修士的踪影，等到王翦行至路口处时，忽然，一小团一闪而过的灰影惊起了他的注意。
“谁在那里？”
没想到竟然还真的能有收获，王翦一手拔出佩剑，缓缓走了过去。
但让人意外的是，小巷的角落里并没有什么东西在。
不对！
忽然反应过来，王翦拔腿急撤，但也就是这个瞬间，一根极细的血丝从他持剑的右手上划过，鲜血喷涌而出，在月光照耀的地面上做出了一副极为妖艳的画。
一团像是持剑的手一样的阴影飞了出去，甚至王翦都还没有感觉到疼痛。
！
用仅剩的左手探入怀中摸出那块莫二先生给的玉佩法宝，但还没等王翦启动，忽然，一根又一根的血丝在他身上显现，瞬间，人形模样的影子在皎洁的月光下四分五裂。
噗的一声轻响，也只有这声轻响，世界重归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