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脚地走到床边,掀了帘子坐到床沿上细细瞧她。乐音散着发,她头发虽长,却许是疏于保养,发味微微发黄,有些干枯。
连珏见她睡觉中仍蹙着眉,也不知是哪里不舒服,又见她chún色浅淡,侧着身似腹内疼痛,手按在肚子上,可怜兮兮的。
连珏伸了手轻轻贴在她手背上,蹙了眉有些心疼。她睫毛浓密,骨架纤细,瞧着比乐安乐容都小。连珏不由抚上她苍白的脸,心头鼓噪起来,脸一点点靠近,可在仅剩下一寸的距离时她骤然停下,触电般缩回手。
低下头怔怔的,连珏抿紧嘴chún,似乎在与某种情绪搏斗。
她仍不相信自己会对女人有感觉,再瞧瞧乐音,又觉她实在不像其它女子那般骨骼宽大。
她疑惑丛生,试图从乐音身上找出她或许不是女人的事实,毕竟她看起来确实要娇小许多,lún廓也更秀丽。
如果能检查她的身体连珏一怔,脸上热烫极了,忙将视线从她身上挪开。如果真的那么做的,乐音一定会受到伤害。
她对自己的爱异常纯粹勇敢,而自己瞻前顾后,始终有所顾忌。如果不能接受,她更该堂堂正正得回复乐音。她想给出的爱都是纯粹,不附加任何前提的。
想到这一点,她似有所悟,轻叹一声,又抚了抚她的发,慢慢起身要行出去,床上的乐音在这时睁开了眼,急急拉住她的手,“别走……”
连珏一怔,“你醒了?哪里不舒服,我找大夫来替你瞧瞧。”
乐音只睁着乌黑的眼细细瞧她,看得连珏浑身不自在,心口竟有些发烫,才要忍不住撇开眼神,乐音却似知足了一般轻笑,“没有不舒服,看见主子我就都好了。”
连珏一乐,“我成了包治百病的良yào了。”
乐音握着她的手,眼神热烫,“嗯,主子就是我的良yào。”连珏敛了笑意,眼底那般复杂困顿的神色看得乐音心里也跟着疼起来,头一回避开了她的视线。
连珏又细细问了一回,“真不要紧么?若是难受……”乐音笑了笑,“我不过是昨儿吃坏了肚子,今日已好些了,就是身上没力气,睡一觉就好了。”
连珏这才松了神儿,揉揉她的发,“往后不要跟着乐容出去瞎吃,她那肚肠是铁打的,吃什么都不打紧。”
乐音乖顺点了头。连珏见他重新躺下要歇了,便有嘱咐两句,这才起身行了出去。
房门紧闭,乐音睁了眼,眼里无奈,苦楚和愧疚纠缠在一起,如同涌动的暗流,声音低低忧愁,“对不起主子……我不能说……”
不能说,却又想得到她的爱,想夺去她的一份爱。让她因为自己的身份而苦恼挣扎他这么自私,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第二日,连珏仍挂心乐音身子,才要去流泉院瞧她,不曾想她递了牌子进来,说是要家去一趟。
乐音的爹爹是江城人,乐管事本家却是临风城,如今在江城也置了个宅子,乐音在几位贴身侍女里算离家最近的,只是他素来不愿离了连珏,一年到头也没几天在家的。
连珏细细瞧他脸色,见他面色仍有些苍白,犹豫道,“你身上还未好吧?过几日再家去也不迟……”
乐音摇了摇头,“主子不必挂怀,我身子骨结实。”说罢微微一笑,“我想瞧瞧我母父,有一整年没见了。”
连珏只得应下了,“那也好,你回家将养两天兴许就好了。”说到这儿停了停,微微偏了脸,不自在道,“也别住太久了……”
乐音眼里本有一丝暗淡,看到主子这样不由怔住,贪婪地盯着她的侧脸,心头一片火热。主子……我不想再叫您为难。瞒着您,看着您为我苦恼忧愁,是我的罪过。
“如果……如果我住得久了不想回来,主子会去找我么?”
乐音嗓子发紧,心口酸涩。连珏见他眼底暗淡一片,却又强撑着一抹笑意,默默无言了半晌,伸出手在他头顶抚了抚,眼神温软,“会的,我会去抓你回来。你应该在我的身边。”
乐音低下头,掩去眼里越发坚定的决意,努力绽开一丝笑,“主子请等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 连珏已经默认自己被掰弯了
最近主要走乐音的线,中间穿点儿明枫的戏份。
☆、 第九十八章
归家后乐音先去瞧了他的爹爹陈氏。陈氏是乐家正夫,却只有乐音一子,对外便是嫡女了。乐管事另有两房,倒有三个庶出的女儿,最大的也已娶夫生子,搬出去住了。
陈氏年近五十,已显出几分老态,只是气质恬静,面容和善,也与乐管事妻夫恩爱了数十载,日子过得和美。他不过十五便嫁了乐管事,却是三十三岁才得了乐音,前头也有两胎儿子,却俱都夭折了。
老大养到八岁上,老二也不过六岁就没了。因而乐音可说是妻夫二人的宝贝,自小最疼宠不过的。
见了儿子回来,陈氏满面喜色,他近几日病着,便只歪在床上,拉了儿子的手,又细细瞧他脸色,见他面色苍白,心里也跟着疼,轻声问,“小日子来了?怎么不在府里歇着?路程虽短到底在马车上颠簸,多难受……你是随了我,往后嫁了人便好了。”
乐音面上平静,chún边却有一抹苦笑,“爹爹,我这样如何嫁人呢?”
陈氏这才恍然,他是见惯了儿子女装打扮,倒一时忘了,黯然道,“是爹爹糊涂了……”转瞬又笑起来,“音儿莫怕,爹爹日日焚香拜佛为你求一段好姻缘,我们音儿这般俊俏,定会有女子爱怜的。”
乐音定定看着他,眼底有一丝嘲讽,“爹爹当真这么认为么?若当年娘亲扮作男人,你也只当她是个男人,你还会爱她,嫁给她么?”
陈氏骤然睁大了眼,眼神慌乱,嘴chún嗫嚅道,“音儿你说的什么荒唐话……我如何会爱男人……”
乐音眼神悲苦,“既如此,爹爹又怎能断定必有女子愿意与我断袖?”
陈氏心里乱成一团,正不知如何是好,乐音已下了床径直跪倒,朝他磕了个头,“爹爹,恕儿子不孝吧,儿子如今有了心上人,不愿叫她因儿子为难,想坦言告诉她真相。”
陈氏如遭雷击,面色一瞬变得惨白,额头冷汗淋漓,喘息道,“不,不行……我只你一个儿子,千疼万宠地养大了,绝不能叫你自己将自己折腾没了……”
乐音没有抬头,闷声道,“谁知那尼姑说的可是真话,我听着只觉荒唐,我如今已近十六,恢复男儿身又如何?难不成有妖魔鬼怪来索命不成!”
陈氏捂着急跳的xiōng口,面色忧惧,“由不得你胡说!若不是仙姑当日点拨,你也该如你两个哥哥早早就没了!由不得你不信!”
说完这番话只觉xiōng口喘不上气来,一时晕厥过去。乐音唬得没了人色,忙喊人进来伺候,又打发人去请大夫来。好容易将人唤醒了,陈氏醒来也只是哭,乐音垂头跪在床边,也不反驳,由着他骂。
这事惊动了乐管事,将乐音亲自扯出了陈氏卧房,将他往祖宗牌位前摁着跪下了,又叫人拿了板子上来,自己狠狠往他后背上连打了数下,边打边厉声斥责,“不孝子!你在列祖列宗面前发了誓,你说,你给我说,你当日怎么说的!”
乐音咬牙忍着疼,却也觉愧疚,低着头攥紧了拳头,一字一字道,“除非与女子定下婚约,否则绝不说出自己是男儿身……”
乐管事丢开板子,指了他沉声道,“亏得你还记着!你爹当时生你时已有三十三,万般凶险,熬了一日一夜才生下了你,宝贝似地捧在手心里,怕你跟两个哥哥一样去了,没日没夜不错眼珠地盯着,日日提心吊胆,还是那仙姑为我们指了明路。我和你爹注定养不住儿子,只能将你当个姑娘养,只盼你平平安安地长大。你的命你不要,你爹和我却舍不得!”
乐音咬破了嘴chún,眼底无限悲苦,仍有些不甘心,“不过是那尼姑的一句话……我不怕……那般荒唐……”
乐管事气得咬牙切齿,“好,你不怕死,你不信仙姑的话。我没了你还有三个女儿传承香火,你爹呢!他年纪大了,身子也不好,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他怕也活不成了……你不想自己,好歹为他想想。”
说罢红了眼,呢喃道,“你若执意要变回男儿身,我也不拦着你。你若不是立时死了,你爹日日也为你担忧挂怀,怕是也撑不了多少时日。你自己想想吧,是要你那心上人,还是要你爹爹的命!”
乐管事长叹一声,转身出了祠堂。乐音没有动,如同凝固的雕塑一般。直到日头落下,屋子里暗沉沉得见不着一丝光影。
他慢慢俯下身,趴伏在地,肩膀抖动着,暗沉的天色里一声呜咽转瞬融入了夜色中。
乐管事没有吩咐,下人们也不好擅自进去劝说,乐音在祠堂里跪了一夜,滴水未进,本就来着小日子,身子摇摇yu坠,昏沉沉地叫送回了房间,迷迷糊糊睡了一整天。
再醒来已是第三天,用过早饭,他已恢复往日素淡的神色,到陈氏前磕了头请罪,叫他宽心,又去见过他娘。乐管事见他已悔过,又见他眼底凄苦,心里也抽疼,才想多留他一日,乐音却摇了头,僵直着腿往外走。
跪了一整天,膝盖疼得厉害。他一言不发,浑浑噩噩地上了马车。待到下了马车,他也不回流泉院,到了后院仪门上,痴痴忘着里头。
不能告诉她,势必要骗她到最后了。他只觉没脸来见她,却又止不住地想见她一面。低着头不知站了多久,前头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呆呆抬了头,见着那个朝思夜想的人,嗓子却一阵阵发紧。
连珏听闻她回来了,忙不迭地出来寻她,倒不曾想她傻呆呆立在那儿,憔悴的模样令她心疼。
他想迎上前来,膝盖酸疼得厉害,走的时候显出来了,连珏忙将乐音扶住,紧张地看她的腿,“怎么了?可是伤着了?”
乐音摇摇头,脸贴在她肩膀上,低低道,“主子,您能背背我么?”
连珏一怔,默默无言地蹲下身让她趴到背上,叫她搂紧了,自己揽着她的膝弯慢慢起了身,“你想去哪儿?”
乐音贴着她的发,“主子愿意带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连珏轻笑,背着人在园子里转悠,“那我带你看景儿,你喜欢么?”
乐音闭着眼,压住喉咙里的哽咽,轻声道,“嗯,我喜欢。”
“主子……”
“嗯?”
乐音满眼泪水,却努力将嗓子打扫好,显出轻快来,“您真是世上顶顶好的主子……”
连珏轻笑,“承蒙夸奖。”
乐音把脸轻轻贴到她肩背上,小心翼翼地不敢碰到她的脖颈。在心里不断不断地说,我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啊……可是如今再不敢说了。
眼泪没留神滴了下去,连珏奇了一声,“下雨了?”
乐音闷声道,“嗯,下雨了。”说着眼角便止不住地落了泪。
连珏沉默半晌,慢慢止了步子,“乐音,你哭了……”
她知道那是他的泪水。温热的,一滴滴落在脖颈上。
“主子,对不住……对不住……”要一直欺骗您,一直叫您为我为难,对不住。
连珏低声道,“你没有对不住我的地方,这句话该由我来说才对……”她顿了顿,温声道,“乐音,十一月二十是你的生辰,对么?”
乐音嗯了一声。连珏轻轻笑了,“还有小半个月,你想要什么礼物?”
乐音哽咽一声,再忍不住心里的渴望,“我要主子……我要主子……”再抑制不住内心那番苦楚,泪珠子连串落下。
连珏不动,任他的泪水打湿她的衣衫。
“主子……连主子……”他断断续续地喊,在她背上泣不成声。他知道他是痴心妄想,分明欺瞒着她,却还存着一丝奢望,奢望她真的爱上这样的他。
作者有话要说: 既然都有魂穿了,再玄幻的也有可能发生不过在古代为了好养活这样做的估计不少。
明天有事恐怕没时间写文,争取后天更!么么哒!
☆、第九十九章
连珏这一日都心不在焉,到底挂念乐音身子,到了晚间又往流泉院去探视,才入了院门先瞧见乐安匆匆带了个外院伺候的大夫往乐容屋里去,见了她都停下来请安。
连珏讶然,“乐容怎么了?”
乐安一脸尴尬,又有些想笑,“还是主子跟着来瞧一眼吧,这事儿真惹人发笑。”说罢引着大夫和连珏进了屋。
门一开,乐容先瞧见了主子,嗷一声将自己藏到帐子后死活不肯出来,嚷嚷道,“乐安,我叫你请大夫,你怎么反倒把连主子请来了!我这会子可没脸见人……”
连珏示意那大夫稍等,自己走到床边,背了手哼道,“你如今好大的胆子,见了主子不请安便罢了,竟还敢藏起来,怎么?要叫我亲自捉了你出来么?”
乐容哆哆嗦嗦地掀开帐帘,低着头嘟哝,“奴才给主子请安。”
连珏嗯了一声,“脸怎么了?抬起来。”乐容支吾一声,仍不肯抬。连珏忍俊不禁,“你这皮糙rou厚的,如何跟个闺中小郎似的害羞起来了?”
乐容咬牙,羞耻地抬了头,委屈地撇嘴,指着自己的熊猫眼和肿起的脸蛋哭叫,“主子您瞧!我叫乐音揍成猪头了……”
连珏一怔,先忍住了笑,继而讶然追问,“乐音?她定不会平白无故地揍你,她今日既不舒坦,可是你又去招惹她了?”
乐安闷声笑起来,乐容瞪她一眼,愤愤不平道,“到了晚间,我见她不曾出来用饭,好心送饭进去,谁料推门进去时她正在擦身子,不过叫我瞧了眼后背,气恼地披了衣裳就将我揍翻了……”
连珏面色一沉,听着乐容继续哭诉,“您说说,大家都是女人,不说看眼后背吧,就算叫我看去xiōng前两团白rou又如何了?我xiōng还比她大呢!再小些时候混在侍卫里头,跟那些个互相揉来揉去也是有的,pì大点儿事便恼羞成怒,真真没道理!”
乐安机灵些,见连主子面色不善,连忙使眼色叫乐容住嘴,乐容哭诉完了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