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小子是安静不下来的。这小家伙一会儿说要吃这个，一会儿说要吃那个，又说不吃这个，不吃那个的。偏偏他胳膊短，够不到菜，只好让大人们给他夹菜。
而古老爷子和古老太太也顺着他，给他的饭碗里堆得满满的。虽说古老爷子看起来很严肃，但对这唯一的一个重孙子却是格外迁就。
只有古泽正，看着古明轩的表现，总是忍不住教训他：“古明轩，我告诉过你‘食不言寝不语’，你做到了吗？还有，不能挑食知不知道？”不过说归说，他在饭桌上还是挺照顾古明轩的，也为他布菜。
古明轩瞪他一眼，也不搭理他，只管埋头吃饭。不过一会儿，他又抬起头偷瞄正在吃饭的爸爸一眼，继续说话，气得古泽正直瞪眼。
苏堇安静地吃饭，默默地观察着饭桌上的一切。古老爷子只是静静地吃饭，时不时地给古明轩夹菜；谷老太太边吃边照顾古明轩，哄他吃饭给他夹菜；至于那父/子俩，好像永远都是对头。
苏堇正观察着，忽然感觉碗里多出一双夹着菜的筷子。顺着筷子的方向看去，只见古泽正淡淡地收回筷子说：“多吃点。”
苏堇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抬头又看到两位老人和那个小家伙都看着自己，古老太太脸上更是止不住的笑意，苏堇终于忍不住脸红了，她低低地“嗯”了一声，然后又埋头吃饭。
从小到大，即便是爸爸妈妈也没给自己夹过菜，更别说别人了，现在冷不防一个不太熟悉的男人当着别人的面给自己夹菜。饶是向来冷淡寡情没有jiāo过任何男朋友的苏堇也有些害羞。
一顿饭就这样过去了。饭后，古老爷子把古泽正叫到书房去了，古老太太也让古明轩去午睡，客厅里就只剩下了古老太太和苏堇。
苏堇正想着怎么找个理由先离开呢，就听到古老太太叫自己：“小堇啊，你跟我来。”苏堇就上前去扶着老太太到沙发上去坐下。
古老太太拉过苏堇的手放到自己膝盖上，一手覆在她的手背上，语重心长地说道：“小堇啊，nǎinǎi这么大岁数了，也算是阅人无数了。我今天一见到你就知道你是个好姑娘。阿正能把你带回家来，就说明他对你是真存了结婚的念头。我和老头子都快九十岁了，也没几年能活了，现在最放不下的就是阿正和轩轩了。既然他选择了你，我真的希望你们能好好的”她说着停顿了一下，苏堇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阿正这孩子其实从小到大挺辛苦的。他爹妈在他不到两岁的时候就相继去世了，一直都是我和他爷爷把他带大的，他从小到大也没怎么享受过爸妈的呵护。我和老头子都是参加过那几场战争的，回来之后，就一直住在这里。后来，我为了照顾阿正的爸爸就退下来了，你爷爷还在部队里。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阿正的爸爸后来也进了部队，在一次任务中，他……他再也没能回来。”说到伤心事，老太太哽咽了。苏堇握着老太太的手安慰她。
老太太调整了情绪，又开始说道：“那时候阿正还不到一岁。阿正的妈妈身体本就不好，生下阿正之后身体更是虚弱，在收到丈夫去世的噩耗时更是接受不了，拖了几个月，终是离开了，只留下了不到两岁的阿正。”
“老头子经常有部队的事情要处理，所以只有我一个人管教他。阿正从小xing子就比较沉闷，也不多说话，什么事都闷在心里，我当时还以为他是因为没有爸妈才那样。但其实阿正一直都很有想法，他从小就很听话懂事，不需要我多要求就把事情做得很好。”
“他知道他爸爸是怎么去世的，却依然选择了和他爸走同样的路，高考结束后也执意报军校，那是他唯一一次不听我的话。毕业后他就进了部队，从基层开始，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位置，这都是靠他自己的努力得来的。”
顿了下，古老太太看着苏堇的眼睛真诚地说：“阿正年纪也不小了，我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jiāo过女朋友，但你却是他唯一告诉我们并带回来的女孩子。”
苏堇想起古泽正之前告诉自己说他以前没有认真地jiāo过女朋友，看来也确实如此了。但苏堇有些困惑，于是她犹豫地问老太太：“那轩轩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个问题，老太太没有立即回答，顿了顿才叹气道：“唉！那是阿正不愿意提起的一件事。阿正曾经去执行一次任务，一下子就去了半个月，回来之后就是一身伤，在医院足足躺了两个月才勉强算好。那两个月里，阿正一句话都不说，他的领导，还有手下那些兵来看他，平时都开惯了玩笑的人在那里也一个个的都没有笑脸。”
听到这里，苏堇心里有些难受。受伤在医院两个月才好，那伤该有多严重啊。她突然间有点心疼古泽正。看了眼楼梯，苏堇继续听老太太说。
“阿正出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s市，也不告诉我们他去干嘛就又在那待了一个多月，回来时就抱着轩轩了。那时候轩轩也就刚满月。他一回来就对我们说他要养这个孩子，这孩子以后就是他的儿子了。我们当时都很惊讶，还以为他有女朋友了呢。后来我们才知道，这孩子是阿正一个战友的孩子，就在那次任务中，那个战友不幸牺牲了。临走前，他托阿正替他照顾即将生产的妻子……阿正住院时就让人找到那个战友的妻子，他自己出院后也第一时间就赶去……谁知……他那个战友的妻子已经生下了孩子，但因为难产，最终也没了。”
老太太惋惜地说出一切，却让苏堇听得心里难受。原来竟是这样！
军人执行任务确实很不容易，家人也是如此。同时，苏堇也感到十分惊讶，她这才知道原来古泽正是这么一个有情有义的人，一个未成家的男人把战友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来养，换了别人，恐怕没那么容易办到。他这是不顾自己的终身大事了，试问有多少女人真心愿意做后妈，况且那还不是自己丈夫亲生的孩子？
然而苏堇却是个例外。她决定与古泽正结婚的目的根本就不同寻常，她只是到了一定的年纪因迫于家人的催促才找了一个对于她来说相对较合适的对象结婚。而古泽正恰好就是那个合适的，况且，古泽正提出的要求对于她来说并不难办到。
老太太的话说完了，苏堇望着老太太布满皱纹却充满真诚的脸，轻拍了她的手郑重地说道：“你放心吧nǎinǎi，我会和……阿正好好的，也会好好照顾您和爷爷还有轩轩的。”
苏堇分明看到老太太的眼眶在听到她说完话后就湿润了，她明白这正是老太太对自己孙子的那份沉甸甸的爱。她的心里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说不出来的感觉。
第6章 不签协议
楼梯上传来一阵声响，苏堇抬头看去，古老爷子和古泽正先后走下楼梯。苏堇一看时间，都已经快下午三点了，她站起身，看向古泽正，想要问他什么时候走。古泽正似是明白了她的意思，来到她身边，然后向两位老人打招呼：“爷爷nǎinǎi，时间不早了，我马上就该回部队了，那我们就先走了。”
闻言，古老太太急忙站起身说：“怎么这么快啊，就不能多留一会儿吗？小堇啊，要不你留下来陪陪nǎinǎi”
听着老太太的话，看到她眼里不舍的眼神，苏堇也有些不忍，她每次从家离开时她爸爸妈妈都是这种眼神。可是没办法，总归是要离开的。她扶着老太太的手臂带着歉意说：“nǎinǎi，我们抽时间会来看你们的，今天实在有事。”
古老爷子也开口不满地道：“好了，孩子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你就别拦着了，以后有的是时间回来。”
老太太瞅了老伴一眼，终归是没再挽留，只是叮嘱道：“那你们要常回来啊！”
“嗯，我们会的。”苏堇点头应道。
古泽正也点了点头。
“哒哒哒……”一阵急促地脚步声传来，是古明轩刚午睡起来，听到下面的说话声就急忙跑下楼来。
刚站定，他就大声问道：“你是不是又要走了”他神情委屈，依稀可以看到眼中泛着的泪花。
看着小家伙委屈的样子，苏堇都感到难过。她转头去看古泽正，只见他深邃的眼神看着古明轩，眼中闪烁着不明的情绪，他走向古明轩，摸了摸他的头，用苏堇尚不曾听过的温和的语气低声说道：“我该回部队了，你要乖乖的，听曾爷爷nǎinǎi的话，明白吗”
古明轩紧抿着嘴，泛着水光的黑亮眼睛直盯着古泽正半晌，才小声说：“那你走吧，我不想见到你了。”说完，又转身“噔噔噔”地跑上楼了。
古老太太看着那跑上楼的小身影，叹口气说道：“这孩子又舍不得你了，阿正。唉！”
古泽正沉默了片刻，转头对苏堇说：“走吧！”说完又看了两位老人，然后就转身迈步向外走去。
苏堇又对两位老人打招呼：“爷爷nǎinǎi，我们走了，你们保重身体啊！”
老爷子摆了摆手就转身了，老太太叮嘱道：“那你们路上小心点，抽空回来啊！”
“嗯，知道了。”苏堇应道，然后就去追古泽正了。
返程的路上，副驾上的苏堇又想起老太太对自己说的话：“阿正这孩子重感情，但他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其实他很疼爱轩轩，却不知该如何做一个爸爸，他对轩轩那么严厉，是因为他太希望轩轩能够优秀了，他怕辜负了战友所托。”……“阿正主意很正的，认定什么就是什么，既然他认定了你，就绝不会轻易改变。虽然他不会轻易说出来，但他心里一定是有你的，我现在最希望的就是你们能好好的。”
苏堇转头看着正专心开车的古泽正，看着他坚毅专注的侧脸，又想起老太太告诉自己的关于古泽正的一些事，愣愣的一时有些出神。
苏堇是个很容易心软的人，在了解了古泽正的事情之后，她有些感动，有些心疼，有些不忍。没来由的，她想要替他分担。
古泽正敏锐地感觉到旁边传过来的视线久久地停在自己脸上，他转头看向苏堇，见她失神的样子，古泽正开口喊道：“苏堇”
“啊？怎么了？”意识到自己在发呆，苏堇慌忙自以为淡定地坐正身子，只是感觉脸上有些发热。
“送你去哪里？”好在古泽正没多计较。
“你送我回学校吧，我住在那里的教职工宿舍。”苏堇回答。
车厢里又恢复了静默，直到车子停在医学院的西门。
车子停下之后，苏堇没有急着下车。古泽正先开口说：“协议你先拟定，我这就回去请假，等回来时联系你，再最后商定。你先告诉你爸妈，我回来之后陪你回家一趟，然后我们把证给领了。”
听他说完，苏堇开口叫他：“古泽正。”
“嗯”古泽正看向苏堇。
“我们不签协议了吧！”
“……你，后悔了吗？”古泽正一顿，忽然有些不确定了。
“不。我们结婚，不用签协议了。”苏堇很是认真地说道。
她一路上都在想这个，从老太太那里听来古泽正的事情，再加上古家两位老人对自己的态度，她觉得她不会后悔嫁给古泽正，所以，那份协议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闻言，古泽正微愣，他凝视着苏堇，见她清丽白净的脸上一副严肃郑重的表情，眼神里满是坚定。
片刻之后，他回答：“好。”
苏堇回到住处，一个人坐下来仔仔细细地回想了今天发生的一切，竟然难以想象自己居然就这样草率地把自己的终身大事给定下来了，她这才感到有些不妥。不知道自己做出这个决定到底对不对，但是，古泽正应该是个品格好的人吧？他总不会欺负自己吧？苏堇有些纠结。
算了，万一他先后悔呢？走一步看一步吧，还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来消息呢！她默默地进行自我暗示。此后，便又恢复了向来冷静淡定的样子。
自上次见面已经过去四天了，期间古泽正并没有来任何消息，苏堇也没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不受影响的过着自己的日子。她向来不为尚未确定的事情费神，只是空暇的时候偶尔会想起古泽正，只怪她心软，总觉得古泽正挺不容易的。
周四中午，苏堇给学生上完课之后，走在去食堂的路上，见手机上有一个未接电话还有一条新信息。她一看联系人名字，有些惊讶，居然都是古泽正。
点开短信内容，只有简简单单八个字：“我已回来，见一面吧！”这种语气，还真就是他的风格，苏堇想。
她拨打古泽正的电话，接通之后听到电话那头古泽正低沉沙哑的声线：“喂。”
再一次听到他的声音，苏堇感觉有些陌生，稳定了思绪，她回答：“是我。”
“我知道。你现在在哪？”听不出他的情绪。
苏堇说：“我在学校，刚上完课。”
“你接下来还有事吗？”
“正要去吃饭，下午还要去医院。”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然后古泽正又说：“我这就去学校接你，中午一起吃个饭，再商量一些事情。你在西门等我十分钟。”
“好。”苏堇没有异议，确实要商量的。电话挂断，她提步往西门走去。
古泽正确实很准时，他的车子在苏堇到达西门十分钟之后出现。
校门口来来往往的学生还是挺多的，苏堇在等古泽正的那十分钟里，就有不少学生同她打招呼。现在古泽正的这么一辆挂着军牌的车子停在校门口，更是引人注目。
好在古泽正并没从车上下来，只是示意她上车，这倒少了许多来来往往的学生或同事的不必要的关注。
苏堇上车后，刚系好安全带，古泽正就发动车子。
“中午想吃什么？”古泽正一边开着车子一边问道。
苏堇挺平静地回答：“随便吧，只要别离医院太远，我下午还要上班。”
“嗯。”古泽正低声应道。然后就专心开车，不再多言。
车子最终在距苏堇工作的医院不远的一家中餐厅门口停下来。古泽正让苏堇先下车后，自己去找停车的地方。
苏堇站在门口等古泽正，脑海中却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