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茂生
这回，就连范先生也不轻松。他稍稍一愣，只问：
“这……你又何解？”
“先生是不知道了？”凤凝咄咄逼人，只要范先生说出“不知道”，那他便是技不如人了。
范先生的认输比想象中还要痛快，他并无任何不满，点头道：
“老夫未曾看过哪本著作有过详解。”
如此，算是承认自己不知了。
凤凝情绪高涨，毫不犹豫道：
“《论语》有云：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五乘以六是三十，六乘以七十四十二，加起来不正是七十二人吗？”
此言一出，大家都愣住了。
只听几声大笑传出，范先生缕着胡须，佩服不已。
“哈哈哈哈……果然，果然呐。”他眯着眼睛，对凤凝越发喜欢。
可惜，凤凝有自己的一番计较。
“看来我的规矩，范先生并未达成。”她两眼含笑地打量着范先生，对于这个别人眼中，哪怕是连圣上都赞不绝口的当世大儒，毫无尊敬可言。
范先生点点头，脸上笑意不减，开口道：
“好。读书不能食古不化，不能不知变通，更不要奉经书为至理名言，不敢质疑。逸寒、齐睿，你们明白了没有？”
正在看热闹的两个人，猛然被点名，急忙道：
“是，学生明白。”
范先生的眸子变了变，一道犀利的目光从他眼底划过。
“嗯。十三公主蕙质兰心，老夫已没有什么可以教授的了。八皇子若无要事，老夫还想与女儿闲话家常。”范先生的语气毫不客气，虽是商量，却不容置疑。当今皇子公主驾临，比和女儿闲话家中还要重要？这话要是换做旁人来说，此刻已经被定下大罪。
但因为是范先生，别人只有接受的份。
“沐大小姐已是凝儿伴读，恐还要回宫复命。”凤焱并不相让。一句话有理有据，让人无从反驳。
“伴读？”范先生一愣，转过头问倾城：
“什么时候的事？”
倾城不明白为什么范先生脸色骤变，老老实实回答道：
“今天。”
倾城明显看到范先生松了口气，转过身对凤焱道：
“这件事老夫会亲自与圣上禀报。”他的语气已经好了很多。
这回，凤焱不再纠结了。
“学生就不打扰老师了。学生告退。”说着，他带着还处于兴奋状态的凤凝出了范府。
“嗯。”范先生意味悠长地盯着凤焱的背影，目光越发犀利。
直到人影消失不见，他这才转过身，没好气冲倾城道：
“跟我到书房。”
这是倾城第一次见到范先生反怒，遂也不敢自作聪明，急忙跟了上去。
门外，凤焱一言不发跨上马，凤凝紧随其后，眼中的笑意遮掩不住。
“皇兄，我厉害吧。一个问题就搞定了当时大儒，依我看父皇大可不必如此宽待于他。”得了便宜的凤凝滔滔不绝，对范先生评头论足，好不快活。
但无论她说什么，凤焱均是不发一言。堂堂安宁公主，何曾被人这样无视过，更何况是最为宠爱她的皇兄？从范府出来表情就阴沉得可怕。虽然，顾川的表情一向没什么变化，但与他相处已久的凤凝还是能够看到细微的不同。
“皇兄，你在生我气吗？”本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原则，凤凝把马横在凤焱面前，挡住他的去路，怯怯地问道。
她也知道自己的性子，每次找的老师，不足三天保准会找理由离开。范先生是父皇亲自指定的，她要再胡闹，怕是连父皇也不会饶她。
但是，她就是看不惯什么当世大儒嘛，连个小小的问题都答不出来，她怎么能认这种人做老师。
“你那个问题从哪里看来的？”凤焱终于开口，提的问题似乎于凤凝的担忧并不一致。
“是《茂生杂谈》，这只是其中之一，上面还有好多个稀奇古怪的想法，那范先生一个都答不出，连茂生的一半都比不过。”凤凝以为他有意，便鼓足了劲头夸耀作者茂生。这本书还是有次她游戏民间时，从一个杂货摊子上收集到的，里面的知识让她眼前一亮，虽然不被大多人认可，但在她心中，茂生就是她引以为傲的神。
等凤凝回过神来，凤焱已经走出很远了。她急忙追了上来，询问凤焱是否认识茂生。茂生有惊世之才，如若寻找，定然比什么范先生更得父皇喜爱。
凤焱不为所动，被问得多了，索性仍下一句。
“范先生，名宏茂，字茂生。”
凤凝当下愣在原地，心中暗道，不会吧！
范府书房。
“谁让你答应做伴读的！”范先生大气，一甩袖子，模样倒和沐相爷生气的时候有几分相似。
“沐相爷。”倾城老老实实回答。
“沐……”范先生一愣，转瞬而来的事更大的愤怒。
“我就知道，肯定是他！一心想着荣华富贵，把亲生女儿往火坑里推！”
范先生气得不能自抑，在房间内来回踱步，拿起茶杯，又举起砚台，最后却只是轻轻放下，怒气冲冲地坐在椅子上生着闷气。
范先生如此大气，这是倾城没有想到的。她知道宫里很多人盯着她的身份，但给凤凝做伴读，说是“火坑”似乎有些严重了吧。
“什么火坑啊？”她小心问道。生怕会说出什么话，刺激到范先生。
她自以为很多事曾经经历，便无所畏惧，但是显然，还有更多的事，是她不知道的。
范先生的怒气好似已经平息许多，他看了眼倾城，幽幽道：
“这件事，你现在还小，等长大了自然会知道。”
他此言虽是为倾城好，但他却不知道，他能等倾城长大，可暗中隐藏的敌人却已经等不及了。想到前世的落水，随之而来的订婚，所有的一切仿佛冥冥中被人掌控，她拼命想要逃脱，到头来却只是一枚棋子罢了。
“我现在虽小，但已经被人盯上了。”倾城语气闷闷的，直言不讳道。
“你都知道些什么？谁盯上你了？”范先生却是不信，不由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