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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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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老太君。”齐妙行了礼,缓步走到了床前。

距离近了一些,年轻男子的容貌也就看的更加真切。即便病重消瘦的皮包骨头,他五官依旧是好看的。

不知为何,一瞧见这样的白世子,齐妙的泪珠子就像断了线一般簌簌落下,心口疼痛的似乎有刀子割,她不自禁抓着衣襟,身体仿佛有自己的意识,悲伤的让她说不出话来。

一身红嫁衣的少女站在床畔望着奄奄一息的人落泪,着实叫见者伤心。

白老太君目光恻然。

二十出头的妇人也拿了帕子抹泪。

而穿了身玫瑰红妆花褙子,下着暗金sè马面裙的中年妇人却是不耐烦的丢了茶碗:“哭什么哭,人还没去呢也被你哭出病来!进了门不说些好的只知道哭!要你来是做什么的?!我看你就不是福星,是祸水!”

“祸水”齐姑娘委屈的不要不要的。以为她想哭吗?她莫名其妙被丢在这里,摆在面前的就是个烂摊子,她能不哭吗?

心念转动,齐妙已经主观的为自己哭了。

老太君道:“好了,你也不要训斥昭哥儿媳妇,哭一哭自己的命原也没错。”

齐妙心里咯噔一跳,这老太婆是为她说话么?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安陆侯夫人张氏冷哼了一声:“老太君说的没错,听闻要嫁给昭哥儿,她不就急着走在头里先去yīn间探路么。这会子是哭自己没死成吧!”

齐妙气的险些吐血。

这位毒舌的深井冰真的是世子爷的亲妈吗?为何骂她时候根本不避讳?好像还巴不得世子去死似的?

正当这时,床榻上的人喉中沙哑的发出一声:“母亲。”

一旁那位年轻的妇人惊喜的道:“醒了醒了,世子醒了!”随即激动的抓着齐妙的手:“弟妹放心,世子吉人天相,一定没事的。”

弟妹?世子行二,可见上头有位庶长兄。

张氏倾身,却并不十分惊喜热络,与老太君一样,依旧端坐在绣墩上,不冷不热的道:“昭哥儿醒了?快看看你媳妇吧。先认认脸面,免得将来认不出。”

说的仿佛只要他蹬腿,她就立即“送”齐妙下去做伴儿似的。

齐妙诧异的看着婆母和老太君。世子这么不受待见,这俩人巴不得要他死吗?

白希云仿佛没听见母亲的冷嘲热讽,只眯着眼,极不适应光亮的看向齐妙,向着她伸出手。

齐妙便有些尴尬的握着他的手,墩身在床畔。二人双手相握之时,齐妙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头部神经像被刺了一针,眼前一片光影旋转。

耳边是白希云低沉沙哑的声音:“你还是来了。”

以为谁喜欢来吗?!

她的心在呐喊,可是意识却渐渐模糊。

失去知觉之前,她听见有人慌乱的大喊:“快来人,世子夫人悲伤过度晕过去了!”

齐妙做了个梦,恍惚中,她走在一片争奇斗艳的花园中,空气中有一股淡雅好闻的清香,说不出是花香还是果香,总之淡淡的既不刺鼻又叫人闻了忍不住想深呼吸。

她提着大红嫁衣的裙摆快步向前跑着,追着一个白衣男子的步伐,不停的叫着“阿昭,快回来!”

可那人脚步渐快,根本不听她的呼唤。

四周百花被旋风吹的拔地而起,形成一道漩涡,竟是直往她身上冲来。她被狠狠的卷上天空,眼看着sè彩缤纷的花瓣旋拧着guàn入了她的心口,流向四肢百骸。

她大叫着,身子一震醒了过来。头疼欲裂,脑海中多了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空气中有一股梦中闻到的淡淡馨香,入目的却是一张病弱的脸。

这不是她的新婚夫君白世子吗?

“你醒了。”白希云很是虚弱,望着她的眼神yīn测测的。

齐妙毕竟没与男子同榻而眠过,乍然醒来跟前多个人,这人又瘦的脱相,看着她的眼神还奇奇怪怪的……

她唬的心里一跳,僵笑着对他道:“您早,世子。”

白希云chún角动了动,仿佛是挑起个微笑的弧度,嗓音干涩沙哑:“早。”又艰难的挪动身子凑近齐妙。

二人枕着同一个百子千孙锦缎枕,侧躺面向彼此,长发都散在枕上。眼瞧着白希云凑到近前,鼻尖就要与她的挨着。

突然挨这么近是要闹哪样,咱俩有这么熟吗?

齐妙紧张的向后退。

白希云却是吸了口气,“你好香。”

不是要病死了么,这幅登徒子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好吧,即便她是他刚刚大(冲)婚(喜)来的妻子,他身子都这样了,还想着去闻人家身上香不香,可见没病的时候也不是什么好鸟。

心中对白世子的好感度大跌。

齐妙又往后退了退,呼吸之中的确闻到了梦中的那种淡雅的花香,口中客气的道:“是吗,我没觉得。”

白希云望着齐妙娇美的容颜,禁不住好笑。

她虽表情无甚变化,可chún角微微抿着,声音也软软的透着冷淡,就瞧得出她对他不满,怕是在腹诽他。

她还是那样可爱,就如他深爱着的那样。

白希云眼前浮现出另外一个画面。

侯府被大火吞没,外头水龙局和五城兵马司的人根本冲不进来。他死后不散的灵魂焦急的飘进了内宅,却看到当时已经毁了容形容枯槁的齐妙,用披帛狠狠的勒住白希暮的脖子,看着院中公婆等人的尸首,绝望的喃喃着:“阿昭,我为你报仇了。”

在确定白希暮已死后,她臂弯挂着长长的披帛,转回身义无反顾的冲进了燃烧着的正屋,任由火舌将她吞没。

他多想抱住她阻止她,可是他当时只不过是个灵魂,只能冷眼看着他死后,他的妻子如何被他的好弟弟tiáo戏霸占,他的孩子如何被安陆侯夫人扔进井里……到最后,还要眼看着他的爱妻失子后绝望的为他复仇走上死路。

他也随着走进了火海,如愿的感受到大火炙烤着灵魂。

然而再度清醒时,他却躺在了这张床上,看到了记忆中不愿忘怀的一幕:他深爱的女子身着嫁衣走到他床畔。

他以为那是他的幻觉,所以他向她伸出了手。

当她握着他的手晕倒,被他的母亲安陆侯夫人恶意的吩咐人抬上他的床,让他得意触碰到她的容颜时,白希云终于明白,上天终究待他不薄。让他回到了他二十岁这年,让纤尘不染纯净温柔的她回到他身边。

白希云的内心风转动,可作为一个久病卧榻瘦的像干尸的人,就算是笑也像鬼一样可怕,何况他的感情此时又如此复杂?

齐妙看着白希云拧巴纠结的可怖表情,只唬的激灵起身。

然而,这货忘了自己已经退到床畔,起身时头恰撞上拔步床月牙形的镂空雕花格子,撞出了好大一声响。

“哎呦!”齐妙趴回床上,揉着碰撞那处,她这脑子将来若是傻了,都不知是该怪原主勇敢的一磕,还是怪自己的二缺一碰。

只是没想到,她身旁的“病鬼”比她还紧张,忙不迭的艰难抬手揉着她的头,语气中透着焦急,表情就像是狰狞的厉鬼:“妙儿,怎么样,疼不疼?”

难道说原主和这位世子爷以前就认识?

古代这个叫什么来着?私相授受?

可是仔细搜寻记忆,却找不到一丝一毫关于这个人的,莫非她的记忆不完整?

齐妙有点凌乱,摇摇头:“没事没事,你快些躺好。”扶着他躺下,又揉了揉后脑撞痛之处,却突然想起她额头上应该有一处伤,这会儿怕会更加肿,且要淤血青紫的。

她发髻已散开了,那额头的伤岂非无可藏匿?世子爷若是看到了,恐怕心里会不好过……

齐妙就下了地,到窗边条案旁坐下,拿了梳篦对着铜镜佯作梳头,却奇迹的发现额头上的肿包不见了!

齐妙不淡定了,凑近了细看,果然,那伤已经不见,额头光洁如初,仿佛根本没有受过伤。而且行动之中,她身子上有一股淡淡的花香散了出来,就如同梦到的一样!

她的心狂跳,她确信昨日刚来时头上的伤是很重的,毕竟原主是抱着一死之心,狠命的去撞墙。她现在继承了原主的记忆,自然记得起当时原主被继母与生父bī迫是如何绝望的,而且她既然能到了这里,就说明原主的确因为那伤势而死了。

能至人于死地的撞伤,竟然睡了个觉就痊愈了?!

齐妙呆呆的望着铜镜中秾丽却陌生的容颜,那种诡异之感又一次攀上背脊,刺激出了满脊背的jī皮。

以后都不想照镜子了!

齐妙起身,却瞧见白希云正默默地望着她,眼神极富深意,同样叫人背脊发凉。

她跟这世界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啊!

白希云见她站在妆奁旁不言语,便竭力的温柔安抚,只不过他病中嗓音干涩,又有些气喘,开口沙哑,更增yīn森之感:“昨晚老太君说,丫鬟婆子也是爹生娘养,莫要将病气过给他们,是以叫他们离咱们远些,待会让咱们回沁园去。”

不让人服侍,回去自生自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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