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颠沛(一)
在这片属于杏山县边郊的一家普通客栈里,恩爱后的小夫妻依偎在一块儿。
关于前情敌的事儿,贺纶最终还是交代了一二。
无非就是女宿喜欢章蓉蓉,章蓉蓉却喜欢他,如此一来,一脸男配相的女宿很难不吃醋,终于惹恼了不可一世的贺纶。然后他们决定来一场“切磋”。结果女宿输了,颜面扫地,从此性格大变,每日除了闷头练武就是跟同门的小师妹胡来。据说还养了两个侍妾。
听到这个地方,汤媛基本已经确认贺纶很喜欢章蓉蓉,可能还算不上爱,但绝对是暧昧的,就差最后一步挑明,结果中途“被她截胡”,哎,都不知道该说啥了,她睁大眼望着朦胧夜色里的光。
只能算她和章蓉蓉都倒霉!
“原来你也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时候啊,”她故意揶揄贺纶,道,“为个女人跟属下打架,你丢不丢人?”
“那不是打架,是切磋。”贺纶纠正。
汤媛撇了撇嘴。
如果说那时的贺纶还是个意气用事的毛小子,现在这个跟她在一块的绝对就是心智熟透了的大男人。
“毛小子”固然能满足少女心,但不一定适合做老公,汤媛认为还是成熟又现实的贺纶更适合过日子。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很自然,总会不约而同从理性的角度考虑事情,哪怕将来可能会迫于各种因素分手也不会被打倒,这才是最平和又长远的感情。汤媛转过身枕着贺纶的胳膊安然入睡。
也不知睡了多久,贺纶忽然坐起身。
他并没有起夜的习惯。汤媛揉了揉眼睛,“你干嘛?”
“把衣服穿好。”
贺纶下床挑起架子上的衣衫,动作可谓一气呵成,速度之快不啻于武侠电影的主角,一块布料刷的从你眼前掠过,再一眨眼,人家已经穿戴整齐。
客栈周围灯火通明,黑压压的围了一圈官兵,为首的细眉长眼,十分严肃阴沉。
客栈掌柜趴在门缝看了好一会儿,心知躲不过才哭丧着脸现身,嚎道,“爷,军爷,军大爷,小的是良民啊,这是咋了?有话千万要好好说,好好说,可别吓唬小的啊!”
“闭嘴!本将乃宁远卫指挥使李林山,今夜奉命捉拿朝廷钦犯,客栈所有人等速速出来集合,有违者以乱党论处,杀无赦。”李林山居高临下的拔.出腰间大刀,倏然指向掌柜的鼻子。
掌柜嘤地一声晕倒在伙计怀中。
一时间客栈的烛火次第点亮,喝骂声、婴啼声、女人的尖叫声不绝于耳。
哄闹之中鸡飞狗跳。
客栈不大,男女老少加在一块儿也就才七十口人。
在这样的人群里,贺纶无疑就是自带聚光灯。
李林山第一眼就发现了他,继而被他身边的两个美貌女子震了下。尤其是没蒙面纱的黑衣女子。
“你,还有你。”他半眯着眼睛指了指汤媛又点了点女宿,“你们两个,去那边儿的空地待着。其他女人和孩子也过去,钦犯是男的。”
他这么一说,在场的女人无不松了口气,抱儿提女的纷纷到将军指明的地方缩起来。
女宿冷哼一声,试图摸出暗器的右手就被人按住。贺纶看了他一眼,他微微一愣,晦气,不得不认命的应诺,将汤媛带去空地,鬼宿随后也跟了过去。
这厢才将男人和女人完美的分开,那厢属下也已来复命,“回禀指挥使,客栈内部全部搜查完毕,没有漏网之鱼,确定所有人都在此处。”
李林山点了点头,指着场地中央的三十六个男人,“统统带下去。”
“且慢!”
一名面白无须的老叟走出来,威严之色竟丝毫不逊于李林山,“敢问大人捉的是哪路钦犯,也不问明身份就要将我等拿下?”
“本将办案岂有你插嘴的道理!”李林山神色一凛,目露杀气。
“那总该有刑部的牒文。本朝律令,疑犯未定罪前有权查验内容,还请大人将盖了章的牒文拿出来让我等开开眼。”冯鑫面无表情道。
这?很明显,李林山此前从未被人顶撞过,当下噎的面皮发青。
他怒视冯鑫,厉声吼道,“好个刁民,本将看你就形迹可疑,把你的路引牒文交上来,少一样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忌日!”李林山将枪口对准冯鑫。
冯鑫走上前,从袖中掏出路引,呈给李林山。
气氛有片刻的诡秘。
李林山眼眸闪烁,目光在冯鑫与贺纶身上来回逡巡,劈啪作响的火光照映在他半边脸上,反射着汗珠的光泽。
他很紧张,面色微微发白,终于收起长刀,一跃而下,示意众人退散,独自上前叩拜贺纶。
这样的反转使得客栈掌柜又清醒了几分。
“末将不知郡王尊驾在此,多有得罪,还请郡王开恩。”李林山箭步上前,抱拳跪地。
说时迟那时快,在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的电光火石之间,明明手无寸铁的李林山忽然又暴起,推掌袭上五步之遥的贺纶,比他的掌风更快的是五根淬毒银针,闪着幽幽绿光,也直直朝着贺纶面门飞射而去。
与此同时,京师庚王府。
贺缄默然凝视大康舆图,食指一动不动的点在锦州与杏山驿之间的标记上。
对面的人大笑,“没想到王爷竟是个赌徒。杏山县,平遥堡,夏木堡,三个这么大的地方,您却让李林山任选其一,就不怕错失良机?”
良机,那也得有人可用才能称之为良机。
从京师去辽东镇的路线足有十几条,每一条又互相贯通,就算有前世的记忆,贺缄也只能断定贺纶的大致方位,却没法确定他最终的选择,那就只好在宁远卫一带赌一把。
以李林山为骰,这只骰子滚哪儿算哪儿。
很多人可能还未注意过李林山这号人物,但一定知道他的大伯李莽——当朝正二品刑部尚书,亦是前任俞州城知府佟大人的亲表兄。而那位不幸的佟大人去年又恰好命丧贺纶的三十军棍,思及此处,贺缄淡笑,冤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