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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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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乙面色平和:“我要是不让呢?”

清河县主总不好对亲弟下手,面色先是一戾,只是强自忍着,随即又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身后的重岚:“我这几条猎犬驯养不易,你今日都给我射死了,看在父王的份上,我是没法把你怎么样,但你身后的那个得交给我。”

言下之意是没法对杀了狗的姜乙怎么样,但要拿重岚出出气。

姜乙笑了笑,声音低柔:“长姐,今日游猎贵人云集,你这几条猎犬野性难驯,万一伤了贵人可就不美了,我杀了它们也是为你好,何必为了几条畜生损了咱们王府的名声。”

他见清河县主想要反驳,声音渐渐沉肃下来:“或者你随我去见父王,听听他老人家是怎么说的?”

清河县主满面怒容压抑不住,手里的马鞭一挥,指着他道:“你到底是为了我好,还是为了你身后的这个,啊?!”

姜乙笑了笑:“依我看,长姐还是养些巴儿狗狮子猫之类的,猎犬野性难驯,实在不是女人家养的了的。”

他毫不在意地拨开眼前的马鞭:“长姐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吧,我先走了。”

他转身向重岚伸出手:“走吧。”

重岚默然地看着他,他似笑非笑:“或者我把你留在这儿?”她一顿,一言不发地起身往外走。

清河县主见两人说走就走,心中的戾气顿时压抑不住,她猛地一扬马鞭,卷住方才帮她说话那嬷嬷的头发,往旁边的围栏上一磕:“蠢货,让你办这点事儿都办不好,还留着你有什么用!”

那嬷嬷惨叫了起来:“主子饶命,饶命啊,都是老奴的错!”她知道这时候不能躲,不然只怕真的就没命了。

清河县主用马鞭缠着她脖子,用力往围栏上磕了十好几下:“混账东西,废物,竟帮着外人来招惹我!”

那嬷嬷哎哎叫痛,等她被撞了个半死,清河县主这才觉着心里畅快些了,看了那一地的狗尸又觉得堵心,挥手让人收拾了,自己打马回了别庄。

晏茹这时候也反应过来自己终于得救了,原本吓得发麻的手脚也恢复了几分知觉,咬着下唇犹豫片刻,加快脚步追上了姜乙和重岚,高声叫道:“将军!”她吓破了胆,直觉跟着姜乙才安全。

姜乙的几个亲兵立刻把她拦住,高声道:“你是什么人,莫要惊扰了我们将军!”

姜乙随意转头瞧过来,晏茹一看竟愣住了,她方才光顾的上害怕,没注意看他,现在瞧清了,心却不由得快跳了几拍,几乎连说话都忘了。

眼前的男人黑发半挽,用白玉簪绾上,身上穿着玄色的直缀,用金线绣着麒麟,清雅秀美之处工笔难绘,这般俊美的人,又是才救了她性命的...她不知为何一颗心砰砰乱跳,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姜乙似有些不耐,她怔怔地收不回目光,冷不丁跟他对上视线,又觉着浑身都犹如火烧,涨红了脸,放低了声音柔声道:“方才多谢将军相救了。”声音娇娇柔柔,跟她平时的颐气指使大相径庭。

姜乙半强迫地拉着重岚,全幅心思都放在她身上,对于晏茹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转身要走。

晏茹心里满是不舍,大声道:“我是齐国府长房的六姑娘,在这里多谢将军了,我回去之后会告诉家中父母,请他们过府道谢的。”

姜乙眯了眯眼,目光终于落到她身上,笑得别有深意:“齐国府?”

晏茹见他终于开始看自己,还以为是她自报家门起了作用,禁不住又羞又喜:“将军是我的救命恩人,理当备厚礼答谢的。“

姜乙古怪地笑了笑,低头瞧了眼满面嫌恶,不断想要挣开的重岚:“你跟晏和是什么关系?”

晏茹心里一怔,微有些失望,还是老实答道:“他是我大哥。”

姜乙哦了声,唇角一翘:“帮我带话给你大哥...他赢不了我的。”

晏茹一头雾水,姜乙却已经带着重岚走了,他带着她来到一处亭子里,拉开她的袖子,就见手臂上破了好大一块皮,他俯身亲了亲她的伤处,被她一巴掌打到脸上。

他摩挲着白皙面颊泛起的几道红印,面上笑意不变,眼神幽深:“这么贞烈?”他用力抓住她的手腕:“是为了晏和吗?你跟他睡过了?”

重岚被惊恐和慌张折磨了一早上,现在简直可以说是暴躁了,满面阴沉却斩钉截铁地道:“是!”

姜乙眼神更幽暗了几分:“阿岚,你知道的,从小我就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

“那真是巧了,我也是。”晏和也不知如何制住姜乙的亲兵,施施然迈步走了进来:“不过她是人,而且是我的未婚夫人。”

姜乙挑衅般的握住重岚的手腕:“你的未婚夫人,有婚书和定帖吗?”

重岚突然发力,一把甩开他的手,躲到晏和身边,被他安抚般的揽在怀里。

姜乙的手还微微曲着,却已经空落落的,眼看着她又一次逃开了。他讥笑道:“你们这算什么?无媒苟合?”

晏和觉出她身子在不住地轻颤,面上一沉,漠然道:“镇国将军初来金陵水土不服,如今是发了失心疯了,光天化日之下强夺民女,你们还不快把他带下去。”

他说完话,姜乙才看见亭子外围了一圈手执长矛的军士,他挑了挑眉毛:“你本事倒是不小...”

话还没说完,晏和手里的短剑就架到他脖子上了,半笑不笑地道:“你自己不要脸无所谓,可平乐郡王还要脸,皇上还要脸,想想看让他们失了脸面的后果...”

他目光显出几分阴狠:“今日你是高高在上的宗室子弟,明日你就是金陵城里的一条丧家之犬。”

姜乙平举起手里的劲弩对准他,他手里的短剑微微一抬,顺着姜乙的脸颊滑过去,从左嘴角到耳根被滑出一道浅浅的伤痕来。

他抬手弹掉了短剑上面的血珠,笑得雍容雅致:“将军怎么这般不小心,竟然伤了自己的颜面,以后还是少用这些利器为好。”

姜乙满面阴霾,晏和挑起了眼角,漫声道:“把将军请回去吧。”

他说完带着重岚转身就走,等走到无人的地方才卸下高高在上的架子,拧着眉担忧道:“你没事吧?”

重岚脱力一般地靠在他身上,摇了摇头,半晌才瓮声道:“没什么,就是有些头疼。”

他看她走路姿势不对,蹲下身把她裤腿撩起来,蹙眉道:“怎么青了一片?”

现在已经是夏日,她穿的天青色绣花软缎裤子极是轻薄,一下子就被他撩了起来,重岚一怔,脸红的能滴血,下意识地就抬脚踹了过去:“你想干什么?”

晏和一把握住那还套着镶南珠豆绿色绣鞋的金莲,神色古怪:“这话该我问你才是,我不过是帮你瞧瞧伤口,你在想什么?”

重岚满面尴尬:“我...这不是...谁让你原来...”

他手里的绣足套着雪白的布袜子,隐约能看见白皙的脚踝,白的能看见青蓝的经络,他心头微漾,深吸了口气压下旖思,按了按她淤青的地方:“还疼不疼?”

重岚倒抽了口冷气:“你轻点...”

晏和抿着唇,扫入鬓角的长眉攒着眉心:“怎么弄的?”

她犹豫了一下,说不小心摔得他只怕是不信,便老老实实地说了实话。

他垂眼,轻轻重复;“清河县主...”他慢慢地道:“我回头回去找平乐郡王好好谈谈的。”

他把‘好好说的极慢极重,重岚担心他闹出什么岔子来,到底是宗室女,她忙转了话头道:“说来也怪了,这清河县主为何如此跋扈,不怕给平乐郡王惹麻烦吗?”

他扶起她,漫不经心地道:“听说她性子从小就是这样,一来有平乐郡王宠溺,二来自己好像也是有些毛病的,吃了多少静心定神的病也不管用。”

重岚咋舌:“我还道她是天性如此呢,原来是个有病的。”她倚在他怀里有些尴尬:“这样在让人瞧见了...”

他唔了声:“瞧见了又能如何?再说了,我已经吩咐亲兵在远处守着了。”

两人说话间已经进了别庄,这别庄是套院的样式,等于一处稍小的行宫,绕过重重高墙,走进一处夹道,就见晏远在一个内侍身边赔笑说话。

“...还望公公在皇上面前帮臣美言几句啊。”

这内侍面相阴柔,迈着八字步,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晏四公子这就是为难咱家了,咱家现在又不在皇上跟前伺候,哪能帮公子美言呢?”

晏远塞了个金锭过去,继续赔笑道:“这天下谁不知道,公公是最得皇上信赖的,要不然怎么能提拔公公当了西厂提督,除了您谁还配在皇上跟前美言?”

说来也奇怪了,晏远生的偏英俊刚毅,但这么笑起来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猥琐之感。

西厂提督齐彦端着架子,漫不经心地道:“那咱家就试试吧,不成可不赖我。”

晏远忙呵着腰道谢:“就算美言不成,能让皇上知道我也是好的。”

齐彦袖了银子,敷衍地应了声,转身走人了。

晏远对着他远去的背影暗啐了一口,一转头却见到了晏和,重岚躲在夹道的另一边,他没瞧着,只是对着晏和,面皮子发紧,随即笑道:“好久没见大哥了。”

晏和随意应了声,晏远却继续问道:“大哥怎么没和重家姑娘在一起?听说她也来这别庄里了。”

晏和并不理会他的试探,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腰间的剑穗:“外臣结交内侍乃是大忌,虽然你官位低,又有名无实,但皇上知道了也未必高兴,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晏远脸上青红交错,却又不敢反驳,躬身应了声是,转头愤愤地离去了。

晏和把重岚牵出来,眼神有几分缠绵哀怨:“你躲什么?跟我在一处就这么见不得人吗?还是你从头到尾都没有想嫁给我,只是在敷衍我?”

这算什么,大发娇嗔吗?重岚被自己脑子里突然冒出来词震了一下,难得起了怜香惜玉的心思,伸手在他手臂上安抚地摩挲了几下:“我要是真的敷衍你,现在一早就坐船出海了,哪里还往你跟前凑。”

他还是不大称意,重岚察言观色,弯下腰说腿疼,他果然没法子,扶着她进了院子,命人取了跌打创伤的膏药过来给她要给她涂。

重岚忙拦着:“你不是还有事儿吗,先去忙吧,我自己来就行。”

他不理她,倒了些膏药在掌心,拉过她的腿搁在自己腿上揉按。重岚哀叫了一声,额头沁出汗来:“你,你轻点...恩。”

细碎的呻.吟像是青金玉石相碰,打着卷儿滚到耳朵里,他身子僵了僵,装似若无其事地继续按着,他为了把积血揉散加了些力气,她无力地靠在榻上,气喘吁吁地道:“我,我不成了,你快停手,好疼...”

晏和听着越发不对,白生生的面皮也冒出几粒细汗,勉强忍着给她继续上药,等药上的差不多了才停下手,只是手还搭在那莹润白皙的腿上。

重岚吃疼之余也没注意他动作,无力地靠在榻上喘气,鬓发蓬乱脸颊潮红,倒像是被人宠爱之后的媚态。

他掖了掖唇角,纤长的手指沿着腿往上,在敏感的大腿内侧打转,她觉出不对来,忙拦着他的手,瞪眼道:“你想干什么?!”

他指尖一颤,面上有一瞬的尴尬,忽然又凑近了暧昧道:“帮你瞧瞧身上其他地方有没有伤着。”

她一把把他的手拉下来:“没有。”她搡着他的肩:“药上好了,你快起开。”

他眼波微横,眨了眨眼,似乎是又抛了个媚眼过来:“你亲我一下我就让开。”

他面容清逸俊秀之极,偏生一双眼睛生的又长又媚,有种似妖又似仙的恍惚感,看人的时候无端生出恁多情意,现在还特意抛媚眼来勾引她,是个人都抵挡不住。

重岚觉着自己已经被美色迷晕了头,但人还是不受控制地凑了过去,在他脸颊上蜻蜓点水般的亲了下。

他觉着不称意,转过头来摩挲着那柔软的双唇,细细咂弄一时才慢慢退开。

重岚摸着发红的嘴在心里感叹:想当初刚认识晏战神的时候他是多么的不冷不热冷嘲热讽,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变成这样了!

两人缠绵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她慌慌张张推开他起身道:“已经快到游猎的时候了,可别迟到了。”

他仍旧把玩着她一缕长发:“迟到了又能如何?”

重岚推了推他:“不好看,你也快去准备着吧,到时候猎点好东西回来。”

他来了兴致,仔细瞧着她纤长秀美的脖颈:“给你猎一张狐皮,做个围脖怎么样?”

她随意应了声,忙不迭地准备起来,换上猎装到了游猎场,发现各家女眷来了不少,但真正下场射猎的却没几个,都命下人在树荫底下摆了案几瓜果,搭了小巧的棚子,等着看男人们的英姿。

其中清河县主的棚子最为扎眼,不过她在在场的女眷中身份最高,因此倒也无人敢置喙,重岚去找重姑母的时候,她阴冷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瞧了过来,随即又收了回去。

重姑父的官位不高,因此重姑母只是靠后搭了个小棚子,见她过来笑着招呼道:“正念叨你呢,怎么来的这么晚?”

重岚用帕子扇了扇风:“天太热,睡的难免久些。”

重姑母关切地瞧着她,忽然压低了声音道:“听说你早上不慎招惹了清河县主,可有此事?”

重岚一怔,不想让她太过担心,随口敷衍道:“不过小事而已,已经解决了。”

重姑母松了口气:“那就好,可千万别惹着那人。”

重岚随意应了声,正好这时候皇上的仪仗已经过来,姜佑在这种事儿上一向都不喜欢说废话,随意交代了几句就让众人四散开狩猎。

那些贵介子弟和官员纷纷鱼贯而出,好些坐在棚子里的夫人目光落在姜乙身上,随即窃窃私语起来。他现在的样子着实打眼,一条细长的伤痕横亘在脸颊上,虽不深,但也十分显眼。

他自己丝毫不以为意,对着不远处的晏和道:“晏总督,咱们来打个赌如何?”

晏和慢慢地瞥了他一眼:“还是等镇国将军脸上的上好了再说吧,我可不想被人说胜之不武。”

姜乙哈哈大笑:“小伤而已。”他手握着缰绳凑近了几步:“不如就赌谁今日猎下的猎物多,谁就跟她好,如何?”

晏和慢慢地眯缝起眼睛,神情漠然:“将军又弄错了,她不是可以抵押当赌注的物件,也不是被人争来抢去的玩意...”

姜乙神情古怪地偏了偏头:“那你把她当什么?”

他微微一挑唇:“她是宝贝,是让我辗转反侧,爱之入骨的宝贝。”

姜乙听出了其中的无限深情,低低地笑了声,神情却是阴狠的,策马转身进了林子。

晏和想到对重岚的承诺,转过头对着她微微一笑,正巧她也关切地看过来,两人目光相交,她垂下脸,他转身策马也进了林子。

重姑母神情疑惑:“我怎么觉着方才晏大人在看你?”

重岚脸上发烧,面上却淡定道:“没有的事儿,姑母瞧错了吧。”

重姑母想想也是,不是她瞧不上自家侄女,只是两人门第相差实在太远,她也不敢妄想高攀。

南边的林子不比北边的野物多,他想到对重岚的应答,眯起眼睛在林间找着狐狸的身影,冷不丁瞧见杨边长了几朵叫不出名字的花,呈艳红色在微风中轻轻颤动,美的漫不经心却如火如荼。

他不知怎么就上了心,觉着她应该是喜欢的,用来给她簪花也不错,他翻身下马想要采几朵,这时候一对骑手操纵着冲了过来,转眼将那几朵花踩得稀烂,好像恨不能将他的手一并踩碎。

姜乙稳稳当当地坐在马上,笑了笑道:“想不到晏大人也是惜花之人。”

晏和两手掖着袖子,扬唇笑道:“我不是惜花之人,倒也不会像镇国将军一样辣手摧花。”

姜乙打了个哈哈:“这么说来,倒是姜某不解风情了?”他声音一点一点沉了下去:“难怪晏大人能得佳人青睐,可惜就我所知,这花名叫和骨艳,是不祥之花,你猜她会不会很讨厌你送了这个给她?”

他微微笑了笑:“那要看送的人是谁。”

姜乙眼里的阴狠掩饰不住,倾身捡起一片残红,又把它碾碎了扔到地上,不过面上仍是笑着的:“可惜花已经没了,耽误了晏大人讨好佳人,倒是我的不是。”

他指了指碎了一地的落红:“有时候人的真心也跟着花朵一般,一片真心都付诸流水了。”

两人对视,面上都带着笑,一个雍容一个温柔。晏和翻身上了马:“将军是在说自己吗?“他说完又摇头自语:“将军应当是没有真心的。”

他一抖缰绳直接走人了,姜乙策马上前,与他并肩,低声道:“你不是问我她是什么吗?她是我恨之入骨的宝贝。”

求之不得,恨之入骨。

重岚正在树荫底下和重姑母聊天喝茶,用些时令的瓜果,忽然一个面容倨傲的侍婢缓缓走了过来,草草行了个礼:“重姑娘,我们县主请您过去一趟。”

重岚一怔,重姑母已经帮着推拒道:“我侄女身子不适,不能在太阳底下走动,还望县主见谅。”

那侍婢不耐道:“我带了伞过来,晒不到重姑娘的。”

重姑母皱眉道:“她身子不适...”

什么主子养什么下人,那侍婢沉了脸:“我们县主那边有御医,有什么诊治不了的?县主叫她过去一同观赏游猎已经是给她脸面了,你们莫要太过。”

重姑母被个奴才这般抢白,心里已经起了怒气,强压着火正要再说,重岚已经起身道:“那我就随这位姐姐走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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