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2.报复,门上的红色油漆
老城区,送情天过来的是松云居的司机。
晚上八点半,老城区里夜市喧闹,夜风里吹来食物的香气,还有人声隐隐。
路过这样的路段势必要减速,不算宽阔的马路,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有喝了酒的人不看车辆,径直穿越来往。
撑在街边的红白蓝编织布棚里,偶尔传来玻璃酒瓶碎裂的声音,清脆尖锐。
雨停了之后路面依然湿润未干,煮着馄饨饺子的大锅掀开,白雾升腾滚滚,随风飘散一阵又一阵。
司机开车注意左右,一路驶过夜市区,往前行去,路段明显僻静不少,唯有昏黄的路灯孤寂照着路旁的花木。
车子停在修车铺门前时,情天先自己推门下了车。
修车铺的拉闸卷帘门抬起约有一米,看不清内里,情天没让司机跟,只让他在车上等。
半旧的卷帘门上歪歪斜斜被人贴了些小广告的电话号码,情天脚步走到门前,门里地上出现一双脚,唰哗一声,单手就把卷帘门抬了起来。
情天抬头,对上向添的目光,他唤:“二小姐,您来了。”
“添叔。”
情天点头,继而微微弯脑袋进了门里,随后,身后的卷帘闸门又被放下。
向添从身后上来,领着她往里面走,到了里面的小客厅,情天迈入门里同时目光扫视,才在沙发角落看到屈膝抱坐在那里几乎成一团的身影。
听到脚步声,那身影更缩了缩。
情天走到跟前,打量着那人身上,而后平静说:“是我。”
向添跟着上来,站在她身边。
蜷缩在一起的身影因为这熟悉的声音,才渐渐舒展开身体,脑袋从膝间抬起,发丝微乱,刘海挡着眼,就这么看着她。
面前人,是沐尹洁。
她身上米色上衣有脏污,还有湿润的痕迹,隐隐散发出啤酒味。
情天蹙眉。
刚才在松云居家中,晚餐吃到末尾,她接到向添的电话。
向添现今住在老城区,开着一家修车铺,一个人的生活,时常在晚上关店之后去夜市街买些吃的当晚饭。
今夜,他买了东西往回走的时候,碰巧在一个巷子口遇到几个人拉扯,两个男人对一个女人。
曾经的经历,让他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然而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女子挣扎间转过来的脸被路灯隐约照亮,是沐尹洁。
那场景,如果没有人出手,怕是要出大事。
跟随沐老爷子身边多年,向添身手不错,手里拎着的酒瓶食物直接砸了过去,将人从沐尹洁身上拉开,直接就是往死里揍。
多年处理危险的经验已经让他太懂得,这样的时候留情,就是给对方还击的余地。
或许是那两人也没有想过在这样的地方会有人出手帮沐尹洁,怔懵之下落于下风,连吃拳脚之后不得不逃走。
当时沐尹洁已经被吓得不会说话只贴着巷口墙壁瑟缩着,是向添将她带回了距离不远的修车铺来。
此刻,看到眼前灯光下出现情天的脸,沐尹洁神色苍白地垂下目光不看,情天看她除了被吓到其余似乎还好,转身走了出去。
向添跟出来。
“看那两人不像是临时起意,可能是早有计划。”
当时的情况,也没有让向添多想,直接把沐尹洁带到修车铺,关了大门别人也进不来。
情天听着,神色无异,似乎想着什么。
说起来,沐尹洁虽然平素骄纵惯了,但她应该也没真正得罪过谁——有谁比她这个堂妹被陷害的还多?
那么此外,唯有一件,就是与最近才刚被判刑的梁子懿有关。
梁子懿是梁家独子,即便没有沐家的实力,怎么说也有些人脉,原本以为涉毒事件被拘留罚款就解决的事情,突然因为沐尹洁的指控,而被判了三年半,身为父母,对沐尹洁不会没有恨。
林简在办公室与她聊时曾提及,梁家那边对于沐尹洁的决定必定怀恨。
现如今白慧被拘等着开庭,与白家关系又僵持,沐尹洁背后没人可撑,梁家……应该是算过了情天不会帮沐尹洁出面的。
就在情天与向添在门外说话时,小客厅里沐尹洁环抱自己,脑海里全是刚才在巷子口发生的事情。
如果没有向添出手,她遭遇的或许比拘留所里那一夜更可怕更恶心……
“沐小姐,凡事留一线。”
脑海里回荡起梁母电话中最后那一句,一遍遍。
因为她对梁子懿的指控,让其最终被重判,所以梁家开始报复了。
刚才之前,她以为别人只是吓唬她而已,但是当被人撕扯着身上的衣服,那一刻绝望的恐惧,才让她明白,现如今,她孤立无援,无人能帮。
向添出手救了她,把她带到这里,如果是以往这样满是汽油零件脏污的场所,她必定嫌弃,此刻却觉得是世界上最好的避难所,她哪里也不想去了,她只想躲在这里。
门外拉闸卷帘门突然有一阵咣啷响声,不对劲,情天看向向添,向添已经迈步往外走,但同时抬手止住情天去路,“您在这里,别出去,我去看看。”
情天莫名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但并不想添乱,站在原地没动,目光却跟着向添往外。
向添走到门口,隔着卷帘门细听外面的声音,辱骂声不断,应该是对于沐尹洁。
刚刚那些人或许看到了他将人带进这里来。
向添握着拳头身体警戒,没动没说话,直到外面逐渐没有了声音,良久,卷帘门缝隙下流进来红色的液体。
那红色触目,伴随着是浓重的油漆味,蜿蜒往门里摆放修车零件工具的地面,斑驳一片。
情天走过来,惊讶看着,那浓重的油漆味很刺鼻,她微微抑了呼吸。
突然想到什么,她掏出手机拨出号码,很快,那边就接了。
“太太——”
是载着她来这里的司机,她让他在车上等。
“你看到什么,现在外面有人吗?”
情天声音严肃,司机回:“刚刚是有好几个人,泼了门口大片油漆,只是这会已经走了——”
那头顿了顿,像是看仔细了那些人的去路,又补一句:“走远了。”
情天挂了电话,对向添说情况,向添拉着把手,手臂用力一抬,卷帘门唰哗一声打开来。
清冷的夜风混着浓重的油漆味扑鼻,情天捂着鼻。
向添走到门外,转身,看到卷帘门上红色油漆写着一个大大的“死”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