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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狗的来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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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度过的每一个周末,我都习惯关掉手机躺在沙发上睡上一天。当我熟练的关掉手机后台应用程序,打开飞行模式,按下关机键,起身到窗边拉上窗帘时,耀眼的太阳光与已过去的六天便随同窗帘的坐灰一起被抖落到地下了。

于是我闭上眼睛——有一只小熊向我跑来,白sè的毛发十分漂亮,它大大的头上有一根黑sè的独角,我在水边,用云朵织的河在我前方流淌着。不止有独角的小熊向我跑来,还有蓝耳朵的兔子,红尾巴的小狗,拿着棉花糖的猫,它们全都有各sè各样的独角,并且全都向我跑来,我坐在用云朵织成的河边,看着它们向我跑来,在云朵上跑着,并溅起一道道彩虹。它们何故这样向我跑来呢?也许我也有那样的角,可能我是它们的朋友,但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就像我记不得我上一次看见小熊是什么时候,大概是三十多年前,我第一次看见小熊,那是一个明媚的午后,这只小熊也向我跑来,但它没角黑sè的独角,当时我和父亲站在一起,我们在茂密的草丛上看着远处的群山,小熊从长满绿树的群山上跑下来,父亲也看到了它,他把我抱在身上,我们一起看这只小熊跑过来又跑到群山里去,但是后来回去以后父亲却矢口否认自己看见过小熊。它们终于跑过云河来到了我身旁,它们立正似的站了起来,在我面前排成一排,我看向有着黑sè独角的小熊说:“你好吗?”,小熊看向我却并不说话,它看了好一会,慢慢地举起了手摸向头顶轻轻地拍了一下,在我听到“咔咔”的声音后,我看见那独角突然的出现在它的手中,它伸出手将独角递给我,我迟疑一下接过了独角,正当我低头看向独角时,周围的一切却全都消失了,用云织成河,小熊,蓝耳朵的兔子,红尾巴的小狗,拿着棉花糖的小猫,全部在我面前消失了,唯独剩下小熊的黑sè独角,可一瞬间,唯余的黑sè的独角却在我眼中生生地变成了另一个物件——一部电话机!

“叮呤呤~叮呤呤~”该死的!我何苦要在家中买一部电话机呢?我烦燥地起身走向电脑旁的电话,左手食指便准备按向拒接键,可正当我准备按下去时手却犹豫了——我右手拿起话筒接通了电话,用尽可能听起来较温和的声音说道:

“你好,有什么事吗?”

“是方文吗,你明天上午九点可以来槐荫公园里的长廊边吗,我在那里等你”电话的另一端是一个陌生的声音低沉的男音。

“没错,我是方文,但是,我好像不认识你”

“可是我知道你,方文,你是现在唯一可以帮助我的人了”

“对不起,我也许帮不到你什么”一个无聊的人,我暗道,并把话筒拿开准备挂掉。

“你见过一只有黑sè独角的小熊吗?”

我猛地拿起话筒放到耳边,“你到底是谁!”

“我不是任何人,我是萨摩耶”

“你好萨先生,我想说——恩?抱歉,你是说一只狗?”

“对一只狗,我是一只狗,是一只白sè的萨摩耶,右后腿有一块黑斑的萨摩耶,我知道这可能让你难以置信,但这就是事实,比秋天里小熊会冬眠这一自然现象还要接近真实情况,要不我给你叫两声吧:‘汪汪汪~汪汪~’这是我充满真情的请求,怎么样?你应该听得懂吧。明天九点,在槐荫公园的长廊旁,我这只右后腿有一块黑斑的萨摩耶会在那里等你,请务必前往”

“先生,我相信你是一个风趣幽默的人,也许你碰巧在哪里见过一只有黑sè独角的小熊,可这与我这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又有什么关系?狗也好,有独角的熊也罢,就算存在,那也只不过如同在太阳下我的影子与我的关系般,可如果你知道我是一个明天八点就得赶到公司辛勤工作的人的话,我想你也许就不会说这种话,连马戏团的小丑在周末也要美美地睡上一觉,更何况是我呢”

“我知道我可能会像一个疯子,但我只能恳请你相信,暂时认为我们身处于一个疯狂的世界,而在这疯狂的世界中存在我这样的一只萨摩耶这一事实也就显得不足为奇了,可是反过来说,在这疯狂的世界里存在你这样‘正常’的人是否又太过反常呢?同时,我请求你的事情,它虽然对于我来讲是当务之急,可也不能说与你亳不相关,否则我也不会打电话给你,我们之间有一种潜在的联系,虽然目前我还不清楚何以有这种关系,但是如果你参与进来,我想我也就可以明了这种联系到底为何物,并且你不觉得你有什么已失去或正在失去的东西吗,没错,谁都有失去的东西,可我要说,我们此时失去的或已失去的东西,对于我们来讲是必不可少的”

“我所失去的东西……”我对着话筒喃喃道。

我等待着他的回话,可等来的,是许久的沉默,阳台上窗帘被风吹动发出了微微地声响,阳光像一只恶鬼从缝隙里爬了进来,它变幻着姿态,我好像听到了它的咆哮,忽远忽近……直到一切重归yīn暗,一切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终于,电话另一端传来低沉的男音:“是的,我们所失去的东西。对不起,我想我可能没有多的时间再同你讲下去,你会来吧?在公园的长廊旁,有一只右后腿有黑斑的白sè萨摩耶会在明天上午九点等你,那就是我,是明白无误会发生的事实,再见了”

“嘀……”电话挂了,我手拿着话筒久久站立,脑海中思索着刚刚的对话,虽觉得像是《浮士德》一般,可却仍无法将这个事实同我存在本身联系起来,也许它说得对,我身上或许真的存在不正常的东西,回顾我过往的人生,我未免正常的过分,我以往同所有人一样,做着我们该做的事,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而且有时乐在其中,我们就像羊群一样,喜欢吃着同样的青草,而在此时,有一只狗跑来,它对我们宣称道:你们有时该尝尝骨头的滋味。它说的不对,我们从来就只吃青草,可是抛开对与不对,羊为什么不能吃骨头呢?就算我大胆的尝试了,我不还只是一只羊吗?那我又为什么不能相信刚刚与我对话的是一只萨摩耶的事实呢,就像羊有时也会尝尝骨头一般,而我现在该思考的仅仅只是——我因何被选中而成为它通话对象。

我放下话筒,重新躺到沙发上,双手枕在脑后,闭上眼睛,尽量什么也不想,而这回,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余下的全是虚无,我顿时觉得我这一存在并无特殊结构,我也是虚无,我该到虚无里去。

第二天起来已是早上六点,在洗手间洗脸时我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一种难以明说的陌生感,说来好笑,一切仅仅是因为一通电话而已。走出洗手间,从冰箱里拿出昨天没吃完的面包和牛nǎi,面包吃了几口便停下来了,平日喝起来索然无味的牛nǎi今天喝起来却带一点点苦,于是又把牛nǎi放在桌子上,去厨房泡了一杯咖啡,泡咖啡时的间隙,我打开手机,连通数据,一堆信息与资讯便一起来敲门了,对没错,我的通知音便是敲门声,因为每当这时候,我才可以真切的感受到我是世界的一部份,我在被人需求着,我点开自己所在岗位负责人的联系方式,向他发了条消息请了一天假,现在想想,除开周未,我已经有几个月没休假了,大概工作早已成为我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份了。去厨房端起泡好的咖啡,坐到沙发上慢慢喝了起来,我拿起许久没用过的电视遥控器,打开电视机tiáo到新闻频道,在星期一的早晨慢慢喝着的咖啡对于我来说是十分少见的,所以我喝的格外慢,看电视新闻也看得出奇的认真,可我看得越认真就越发现,仅仅在过去的几天,世界各地便发生着各种各样匪夷所思令人惊奇的事情,也许萨摩耶说得对,这的确是个疯狂的世界,只不过我尚未查觉罢了。

一个小时的早间新闻播放完已是早上八点,我从衣柜里随手拿出一件黑sè外套穿上,在门口换上一双帆布鞋便出门了。当我走出小区门口,面对着十字路口,看着眼前的车水马龙时,我想着他们是从哪儿来,又到哪儿去呢?我一概不知,而他们也不知道我现在要去会见一只萨摩耶,而那之后呢?可又有谁会清楚的预见得到发生什么,大概也只能随着一方小舟随波逐流,如若遇见码头便停泊一时,再等待下一次的起航。

穿过十字路口,又拐过几道弯,直行了一会,才终于看到槐荫公园门口显目的巨石,旁边卖棉花糖的大叔依然用他特有的大嗓门吆喝着过路的小孩,而占据着优越地理位置的钟表店的老头子,也仍旧戴着老花镜细细地看着报纸,好久才抬起头向街上瞥上一眼,当然,我也忘不了,他嘴边永远也少不了的香烟。走进公园,下了一段阶梯,便可看到一方清澈见底的巨大人工湖,而我所站立的地方虽说较为广阔,人却只有零星几个,其它人大多在公园所拥有的各种付费游玩的快艇上,他们如果想较为悠闲的话,便可以自己手持桨慢慢地划,可追求刺激的年轻人往往在专用的一片水域里开着赛艇享受着乘风破浪的快感,船后激起地水浪高高地飞起而又慢慢奔向落后的船只。但是,公园里惹人注目或者又可说是最多人聚集地地方,则在湖面上方的一个小广场上,它是由湖的四面八方建起一道道古sè古香的木制栈道,在通向广场的中段,还分别建造着各式典雅的亭台,而它们汇聚的地方,便是湖面中心的广场,那里有一个个老年的部落,他们或穿着各sè鲜艳的丝绸衣物跳着舞蹈,又或是身着统一的练功服,手拿晃眼的长剑,一招一式地cào练着。我走向木制栈道,穿过亭台,从拥挤的中心广场经过,才到达湖的另一端,而到达后在我面前有一段十几层的阶梯,走上了这段阶梯,面前才出现了真正意义上的公园,修剪整齐的树木花草在圆中小径两侧列队而迎,而穿过这一区域的“仪仗队”后,便是长势肆无忌惮的原始森林和纵横交错的山中小路,而我小时候则最喜欢往这种小路深处跑,家人们觉得这是一座不堪一提的小山也就索性不管,让我独自在这里跑上一下午,可是这座“小山”却着实给小时候的我以各种惊喜,因为往这条条道路深处跑时,途中的各式事物每一件都使我充满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感与满足感,例如有时候遇见一个深遂的洞xué,那种害怕而又好奇的心情我至今都记忆犹新,又或者遇见一个jīng致的鸟窝,但它的主人看见我时却大张着双翅,头向前倾眼晴盯着我,显然不欢迎我的到来,不过小鸟们叽叽喳喳的叫声却甚是欢快,看吧,父母们总不让他们的孩子与一个陌生的孩子们玩,而孩子们却相反,有时碰见一只正在悠闲散步的兔子,它们常常会突然停下来愣个几秒,然后就以一种非凡的速度向我的反方向飞奔而逃,形成一道白sè的弧线,最后只余一片被它吹起的枯叶飘落我脚边,不过,如果有时遇见蛇了,蛇恐怕连我脚边的落叶还没看清就会发觉刚刚道途前方的人类已消失了踪影。

我熟练的走过这些童时跑过的路,它们大部份依然如从前那般平静亲切,即使我今天时隔多年再次踏入这里,也能感受到它们的喜悦之情,可我却再不可能跑起来了,这或许也是我失去的东西的一部分,我到现在才发现,有时自己曾经珍视的东西它的失去是必然的,或者说我在无意间抛开了它,而这正因这种无意,我才会觉得它对于我来说并无非存在不可的道理。小时候觉得漫长的道路如今不过十分钟走完,前方便是目的地——长廊,我看了下手机,九点差十分,我坐到长廊的一端,盯着来时的路,等待着右后腿有黑斑的萨摩耶的到来。

我没有等到十分钟,约莫才过了三四分钟,我先听到一阵“沙沙声”,然后便看见我刚刚走来的路旁边的草从被分开,一只白sè的萨摩耶便映入眼帘了,它慢慢地朝我走来,在我旁边踱着步观察着我,我也随着它的步伐观察着它,当然,我可以明显地看到它所说的那块黑斑,黑的十分明显,有一种说不出的深邃,虽然在它的右腿上占的比例不大,但同它通体的纯白显得格格不入,这种冲突不同于平常我所看到的黑白冲突,正如我看到它两颗大大的黑眼珠时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它终于在转了两圈后停了下来,蹲在我面前,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我。

“早上好,许文,其实我也没想到你会来,可我还是抱着极大的希望来了,我十分开心你能来,让你等我真是不好意思”

当我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说,虽然知道是我面前这只萨摩耶发出的,但还是下意识的望向四周才将目光转移向它,即使早有心理准备,可还是让我止不住的惊讶。我尽力地克制住惊讶,深呼吸一口说道:“我没想到,但是又容不得我不相信,可是有一个问题我昨天忘了问,到底是作为狗的你可以同我交流,还是作为人的我可以听得懂你们的语音”

萨摩耶摇了摇尾巴说:“我想我昨天在电话里说过,我们之间有一种特殊的联系,而我们的交流方式不同于你所说的两种方式的任何一种,也就是说,除我们相互之间,我们不可能再同其它对方的同类之间进行交流,我这样说你可明白?”

“大概明白,不过我开始相信这是一个疯狂的世界,除我之外”

“不不,你不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就很疯狂吗,没有不疯狂的东西,只是我们没意识到而已,不过,你可曾见过一只像我这样的萨摩耶?”

我搜寻着脑海中关于萨摩耶的片段,说道:“我好像的确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萨摩耶”

它扬起头,眉头紧皱着,说:“不是好像,是从来没有,据我所知,我们族群里从来没有一只黑sè的萨摩耶,连一块黑斑都没有,而我的右后腿却有一块明显的黑斑,而问题是,这块黑斑它是突然出现的,我从前也是一只通体纯白的萨摩耶,所以也就是说在我的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或许有什么事发生了,才导致了它的形成”

“可是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一块黑斑而已,你依然是你,不是吗?”

“已经不是的了,我已经感觉到我不是以前的自己了,甚至我已不能再称为‘萨摩耶’了,因为这块黑斑的出现,我不再同任何一只其它的萨摩耶有联系,我已经不再是我,这对于一只狗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事情,而突然间与你有了联系,让我觉得,或许只有你能帮我找回所失去的东西,重新成为一只萨摩耶,另外,我也能实实在在感觉得到你也有失去的重要的东西,难道你不想找回它吗”萨摩耶坚定的说道。

“说实话,我倒不是很在意我所丟失的东西,或者说在很久以前我可能为了某样其它的东西而主动放弃了它,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每个人都会面临这样的选择,我想,我们人类与你最大不同可能就是过于喜新厌旧,我们会丟掉许多东西,当然也会得到新的东西,这是我们的选择,是我们的天性,我们可能会为一样东西的离去悲伤不已,但只有一时,我说不清这种体会,你可能更加难以理解吧?所以暂且不提我的事情,但是我怎样才能帮你找回失去的东西呢?”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但我想只要有了你的帮助,我也许就能摸清楚事情的眉目,如果我事先知道了的话,岂不是成了向主角颁布任务的骑士小说里的情节吗,如果如此倒也简单,但我们却偏偏不属于那样的世界,但是线索也不是没有,我们萨摩耶对自身的变化的感受最为明显,我还记得,在我发生变化的那一天,我曾被一个黑衣男子抱起来过”萨摩耶说。

“也就是说,我们的关键是找到那天将你抱起来的黑衣男子,或者说也许他就是造成你产生变化的罪魁祸首,所以,我们该去哪里找他呢?”我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道。

“新时代广场西面的跳蚤市场,不过当时那黑衣男子抱过我后便快步向动物园的方向离开了,我不确信我们还能在那儿找到他”。

“暂且找找试吧,我想我们也没其它的办法了”看来目的地已经明了,我从长廊上起身,示意萨摩耶离开。

我在坐出租车上,怀抱着萨摩耶,它的身体温暖而柔和,我的手掌能感受到它“扑通扑通”的心跳,就狗而言,它的毛发就同类而讲无疑是十分美丽的,或许那个黑衣男子只是一个萨摩耶的爱好者也说不定,毕竟这种事常有,出租司机刚开始见我抱着萨摩耶,便同我讲他家的猫,后来又和我聊起他家的女儿,最后竟说起了经济与政治问题,他不无神秘地向我披露某位大人物的真正面目,眼神飘渺嘴角带笑,而后又咬牙切齿地将他大骂一番,痛惜之情溢于言表,可是我不懂这些,我接不上他的话,每当他将头转向我寻求肯定时,我都尴尬地笑着点头,并小心地提醒他注意前方车辆,我想同他谈点别的什么,例如我腿上这只右后腿有一块黑斑的萨摩耶,他肯定从没见过,也许我该和他谈谈人类移民火星的可能性,首先第一句就应该是:“我们生存的地球只是宇宙中一粒微不足道的沙尘,遥远而没有边际的星系里有着……”,可是我突然灵机一动,像是在沙漠地找到了水源般,我说:“你可见过一只有黑sè独角的小熊?”。

那司机本来正滔滔不绝地讲着,听到我的话后立马停下了话语,他疑惑不解地看着我说:“你,你刚刚说的什么?”

我想我应该引起他的兴趣了,这是一个奇妙的话题,我慢慢地将我的话重复一遍:“你可见过一只有黑sè独角的小熊?”

沉默……良久的沉默,那司机久久不回话,气氛十分尴尬,他打开了车窗,从cào纵盘旁边的盒子的拿出一支烟点上,深吸一口将烟吐出窗外,他笑着说:“没有那样的熊,如果有,那肯定不是熊,你真是个幽默的人,不过说起来,动物园门票又涨价了,据我一个与此相关的朋友讲,一位神秘人从中……可这瞒不了我……他就是……”

得了!我想,我再不说话,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风景,本来睡着了的萨摩耶动了动,爬了起来,他将嘴巴凑近我的耳朵,悄悄地说道:“我见过”,我嘴角慢慢扬起,轻轻地将萨摩耶抱起,缓缓地抚摸着它的毛发,车窗外景物奇异地变化着,我再次清醒地认识到,这是个不折不扣疯狂的世界。

出租司机把我们放到新时代广场便离开了,我和萨摩耶穿过新时代广场拥挤的人群,而当我们再从新时代广场西出口的两栋商品房钻过去时,跳蚤市场便映入我们眼帘,更确切的说,应该称为旧时代广场才对,二十年前,跳蚤市场周边是这座小城最繁华的地段,可不知何种原因,在那次城区规划后,这个地方便被遗弃了,时代广场从而成为了跳蚤市场,所以,当我和萨摩耶站在那儿时,我们可以看到两边废旧的城中村,毛巾和衣物随意的搭在门口,地上随处可见扔弃的垃圾,而这左右两片城中村中间凹进去的一大块地方便是跳蚤市场了。

萨摩耶先向跳蚤市场跑去了,于是我快步的跟上它。当我进去后,我发现了萨摩耶正向一处角落里打量着,我看过去,发现那儿有五个中年男人正坐在两个破旧书桌旁打牌,旁边还有几个人观望着,当中站着一个身体健壮的光头男子,他手拿牌仔细看着,而他旁边有一个叼着烟不修边幅的黑衣男正拍着桌子吼叫着,萨摩耶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然后又跑过去看,最后被那个光头男子驱赶了回来,我问道:“是这个人吗?”,萨摩耶摇了摇头,于是我们继续向深处走去,我们一路经过许多卖各种古怪东西的摊位,但萨摩耶却仍然没有发现那个黑衣男子,我们一直走到了跳蚤市场的尽头,可那儿除了一个躺在藤椅上休息的老头什么也没有,萨摩耶沮丧地低着头,我蹲下来抚摸着它,示意它向来时的路再找一遍。

我们应该找不到那个黑衣男子了,或许根本与他无关才对,没有那样的巧合,我想。我转身继续向入口处走去。

“等等,等等别走呀”我们身后有声音传来。

我和萨摩耶闻声转过头去,原来是那个原本躺在藤椅上休息的老头坐起来了,他慢慢地从衣服里掏出一支烟点上,然后从藤椅旁边拿起拐杖站了起来,他佝偻着腰,向我招了招手。我向他走了过去,问道:“有什么事吗?”

“当然有了,我这今天有个很值钱的宝贝,古代妃女用的上等簪子,宋朝的玩意,就卖你一千块怎么样?”老头从他旁边的摊位上拿起个簪子,对我神秘地笑着说。

“我想我并不需要这个东西……”我叹了口气,并准备转头离开了。

“哎呀呀,你这个人真没意思,非要我直说,我在这做生意又不是一年两年了,我这个簪子它来路不明,这下可懂了吧?它是我从一个神秘的朋友那里……绝对正品的值钱货,我可是老手,没一点问题,不用担心……别走呀!我这里还有上等的青花瓷,非洲象的象牙以及……”老头在身后向我们喊着,萨摩耶头也不回地向前走着。

“这么多宝贝一个也看不上么?好歹停下来仔细观察一番啊,我这边古董可多了,各种奇珍异物也有不少,我这里可有一根熊的黑sè独角。怎么样,够神奇的吧?就是活生生地熊长出来的角哦”老头仍不放弃地向我们喊,可我却十分震惊地转过头去看看这个笑得十分和蔼的老头,我叫住向前走的萨摩耶,向它说明原因,于是它也眉头紧锁地看着他。的确是这里!我和萨摩耶快步地返回老头的身边。

“小熊的黑sè独角?”

“对,小熊的黑sè独角。”

“它在哪里?”

“我没有那种东西”老头叼着烟怪异的看着我。

我深吸一口气道“那黑衣男子呢,那个黑衣男子在哪里?”

“全世界的男人都爱穿黑衣”

我一把抓起那个簪子,没有一丝质感,塑料一样轻的簪子,从钱包里拿出八百块轻轻放到老头手中说“我想知道那个男人的下落”

老头将我手推开,从包里拿出手机笑着说:“我不收现金哦,转帐给我吧,别看我年纪大,但也是紧跟时代的步伐的,如果过分执着于过去,可是会失去所有东西的,当一切都在激流勇进时,千万不要回头观望”。

我拿出手机给老头转帐,老头收到后脸上的笑容更多了,他不无神秘的说:“对嘛,不付出代价是不可能找到问题的答案的”。

“所以他到底在哪里?”我有时不耐烦了。

“等待,只需等待,盲目行动只会白白错过时机,坐下吧”老头指了指旁边的小椅子。

“那老头说我们只需等待,等待时机的到来,你怎么想?”我对萨摩耶说。

萨摩耶用前脚刨着土,慢慢地说:“我们现在的处境很被动,一切都像是被人cào纵着,但是我们现在除了等待也再无它法了,我有一丝丝不安的预兆,如果接下来有什么异常,你赶紧离开这里,千万不要…”

我用手抚摸着萨摩耶说“我想大概没有那种可能,别担心,一切失去的都会拿回来的”。

我坐到椅子上,萨摩耶则在我旁边蹲着,那老头看向萨摩耶说:“你养的狗吗?长得很好看呀”,萨摩耶闻声站了起来,围着老头跑,并不停地朝着他大声吼叫,身体还呈扑向他的姿态,老头吓得赶紧连连看向我,眼神惊恐地叫道:“快叫它停下!快叫它停下呀!”

我笑了笑,感觉一切不畅快都消散了,看来我们在这世界上并非全是被动的接受与等待,我们尽可以朝它大声吼叫,我示意萨摩耶停下,但它却并不听我的,继续吼叫着,我没办法,只有默默地把玩着那个塑料簪子,用它在地上写着不明所以的语句。

我听见萨摩耶的声音停了下来,我抬起头望向它,发现它正呆呆地望着前方,我看到一个黑衣黑帽的男子朝我们慢慢走来,一种说不出的压抑感向我们袭来,他面向我,但我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脸,我无法准确捕捉他脸的lún廓,他嘴角有一颗黑痣,这是我唯一能看得清的,这就是使萨摩耶发生变化的黑衣男子吗?可是,我突然觉得,他何苦向一只小狗下手呢,我不正在这里等待吗?

他走到萨摩耶旁边慢慢蹲下,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它的毛发,当他手触碰到萨摩耶右后腿的黑斑时,萨摩耶转过头双眼瞪着惊恐的看着我,大声叫道:“快离开这里!这个男人……”,萨摩耶说到一半便突然说不出话来了,那男子将它双手抱起,然后面朝我笑,但没有笑声,他笑得十分诡异,那是一种让人的灵魂都跟着颤栗的笑容,我大声呵斥道:“那是我的狗!放下它!”黑衣男子并不答话,他径直走向墙边,老头见状往旁边的过道里轻悄悄地离开了,我看着四周,除了我和黑衣男子以及被他抓住的萨摩耶外,再也看不到任何事物了,什么都没有了,同样的,除了黑衣男子的脚步声,什么也听不到了。

黑衣男子把手放在墙上摩擦着,我能听到墙灰剥落的声音,接着他又用手不停敲击着墙壁,回音弥漫在我耳边,像摇滚乐般响彻着,而后他的手像是碰到什么似的突然停了下来,他单手撑着墙面,猛地按了下去,于是我看到那墙壁在我面前轰然倒塌了,但是掉下来的残渣却在落地的瞬间消失不见了,墙壁全都掉落后,前方出现了,也许是消失了,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虚无,像是不存在于这世界的空间,而那男子却毅然决然地踏了进去,“跟我来”那男子说道。

我跟了上去,当我踏入那空间时,甚至不知道我立足于哪里,这里没有实质的东西,但却是实质的虚无。那男子继续往前走着,我也紧随其后,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停了下来转向我,说道:“我想不用我说吧?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我看向他,紧紧地握着拳头说:“我不知道,我只想帮萨摩耶找回它失去的东西,仅此而已,虽然目前我已明白你的目标是我,但在那之前,请把萨摩耶原原本本的还给我”。

黑衣男子低下头抚摸着萨摩耶说:“为何这么在乎它呢?不过是失去的东西而已,丟掉就好了,仅仅因为一只有黑斑的萨摩就对我发火也未免太过分了吧?我可是你自己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你只需要现在转身离开,忘掉这只小小的萨摩耶,回去美美地睡上一觉就行了”。

我冲向前去面对着他说:“你并不是我,我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我的存在,没有东西是可以永远失去的,只不过我自己在某段时间将它遗忘了而已,你只不过是别的什么东西,现在,把萨摩耶放下!”

黑衣男子抽出抱萨摩耶的一只手整了整帽沿,而后伸出食指摇着说:“不不,我不会把它还给你,它可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呀,你看,还有我赐于它的黑sè,这是多么的与众不同啊,如果它珍惜并且意识到它的珍贵,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当然,你想拿回它也可以,你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和我决斗,这是我的目的,也是你的机会,赢了你就可以拿回你的东西,输了,你就会一无所有,可不仅限于物质的东西哦,而是所有属于你,或关于你的东西全都会消失,这可是真正的失去,不妨说为失去自我,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许多人都这样,我之前给过你机会,但你却始终学不会珍惜,选择是要付出代价的,你认为你能战胜我吗,如你所见,我是非现实的东西,当然也拥有非现实性的力量”。

看来已到最后关头了,可我却愈发冷静了,我说道:“一直到现在,你都以为是你在cào纵我的行动,一直以为你自己十分了解我,但那是你的错觉,是我自己驱使我来到这里的,这是我的抉择与觉悟,或许你也看得到那只有黑sè独角的小熊,你用它来利用我,可你却从未清醒的认识到它意味着什么,甚至你没能看到我所看到的其它东西,那是我的一切,却从不属于你”。

黑衣男子被我的话激怒了,他尖叫道:“我当然知道你,一个喜欢饶舍的废物,我今天可不是来同你讨论哲学,而是来同你决斗的,看来你还没做好觉悟”。他猛地将萨摩耶扔到地上,从黑sè大衣里掏出一支枪,对着萨摩耶连开数枪,他yīn惨地笑着,我疯了般地跑到萨摩耶的身旁抱起它,没有弹孔没有血yè,但它却在呜咽着,两只眼睛悲伤的看着我,最终,萨摩耶在我怀里闭上了眼睛。

“你这个疯子!”我冲到黑衣男子面前对着他的头疯狂击打着,可却什么也打不到。

他大笑道:“你现在懂了吧?我们可不在一个世界里哦,但是,你确是会死的,怎么样?我们公平对决,我把枪丢掉”黑衣男子将手枪向后甩掉,他抬起腿来狠狠踢向我,我感到小腹一阵剧痛,我抱着肚子倦缩在地上,鲜血自下而上的涌入我的喉咙,我忍不住吐了口血,可面前仍然什么都没有。

我手撑着盯着他,他仍在笑,我猛地扑向他,可仍然什么也没有碰到,我摔倒了,他抬起皮鞋对着我的头又踢了一脚,我感觉一股剧痛在我脑内蔓延,我晕倒了过去。

我什么也看不到了,我不能在这里倒下,我想,我试图努力地睁开眼睛,可这一次,我看见了!黑sè独角的小熊,它笑着看着我,还有用云织成的河,蓝耳朵的兔子,红尾巴的小狗,拿着棉花糖的猫,它们全在这,我都看见了,它们全对着我笑,小熊拿下它的黑sè独角递到我手心,而后便跑开了,和上次一样,又什么都没有了。

我看着手中的黑sè独角,我能感受到它的存在,黑衣男子仍然在笑着,我爬起来抓着独角向他狠狠刺去。这真是个疯狂的世界!黑衣男子见我冲来,仍是不以为意,他将双手背在身后,等着我冲向他。我将黑sè独角刺向他,一瞬间,他的脸sè变了,他惊恐地看着刺入他身体的黑sè独角,他吼叫道:“这是什么!”,我看到他的身体在瓦解,随着黑衣独角的全部刺入,他便彻彻底底的消失了,连同所有的一起全消失了,我喘息着抱过萨摩耶,慢慢抚摸着它。

我又回到了跳蚤广场,一切像是没发生过一样,我看着在我怀里躁动地萨摩耶,温柔地摸着它的头道:“你还好吗?”它不回话,只是摇着尾巴对我笑着,两只眼睛眨动不停,像一个天使一般,它好像听不懂我的话,我看向它的右后腿,没有一丝wū诟的洁白,这就够了,我想,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我找回你失去的东西了,我们什么也不会失去了”我怀抱着萨摩耶轻轻地说道,它已经安稳地睡着了,我慢慢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晚风轻轻吹拂着我的脸庞,城市的夜睌惹人沉醉,街灯明晃晃地闪耀,悠扬的歌声飘荡着,飘到夜空里消失不见,飘进我儿时的梦里变成了甜甜的棉花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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