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暴
罗莉是个苦命的姑娘。
父母早逝,12岁起,就跟着叔叔婶婶长大。
虽说婶婶待她不错,可毕竟不是亲生骨肉,更何况人家也有自己的小孩。
早早尝过人情冷暖的孩子,分外早熟懂事。
上大学时,罗莉就是宿舍里脾气最好的老好人。
每次去打开水,她都得提着三四只暖瓶;
每次宿舍里叫了夜宵,都是她顶着寒风在宿舍楼门口等。
对使唤罗莉做事,大家都习以为常。
直到大三时,李伟做了她的男朋友。
李伟当着她全宿舍人的面说,以后谁也别叫罗莉帮她打开水,自己没长手么?
毕业时,罗莉不顾叔叔劝阻,毅然跟着李伟回了那个十八线的小城。
罗莉没啥功成名就的大愿望,她只是分外想要一个自己的家。
婚后第三年,李伟酒后骑摩托,掉进正在施工的地沟。
摔断了脖子,再也没上来。
婆家一群人冲进罗莉的家,把罗莉连同她的衣物一起扔了出来。
婆婆指着她的鼻子大骂:
“我早就知道你是个扫把星,打小克死了爹娘,现在又克死我的儿。
你滚,马上滚。我们李家绝容不得你这个灾星。“
罗莉跪在一地的凌乱衣物间,哭的死去活来。
她想拿一张李伟的照片,可任凭她怎么哀求敲打,也敲不开那扇几分钟前还是自己家的门。
回家乡的火车上,罗莉盯着车窗上自己模糊的脸,恨死了自己。
是吧,也许婆家人说的对,是自己命不好,害了李伟。
三年后,罗莉在家乡的一家公司上班。
她脸上总挂着谦卑的笑,小心翼翼讨好身边每一个人。
领导莫名训斥,她低头不语;同事无理欺压,她努力保持微笑。
她总是可怜兮兮的努力,努力满足周围人对她的蛮不讲理。
她的工作从来都是最多的,也从来都是别人不愿意做的。
她这个人,也永远都是最没存在感的。
进公司两年,其他同期的同事,有升职的,跳槽的,换去好部门的。
唯独她,依旧在基层,拿着刚转正的工资,加着没完没了班。
31岁时,罗莉认识了李海。
婶婶家的一个亲戚,介绍他们认识。
介绍人说的明白,李海34岁离异,有个6岁的女儿跟了前妻。
离婚原因是前妻出轨。
李海第一次来接ló lì下班,正看见部门主管在训斥罗莉。
28岁的小主管,年轻干练。男朋友换得和手机一样勤。
明明是她自己的工作,因为她想休假,便要罗莉去做,却还不满意罗莉的速度。拍着桌子像骂孙子似的,骂的声sè俱厉。
罗莉笑的惨兮兮,面sè也苍白的惨兮兮。
她努力想抬头分辨一句,可是她开不了口。
对面的连珠炮不停,她chā不上话。
她又低下头去,脖子弯着,下巴几乎抵在xiōng前。
李海一下子就心疼了。
莫名的,就心疼了。
他想起离婚前,前妻也这样拍着桌子破口大骂,自己也是低着头,沮丧的坐在沙发里。
李海上去一把拉住罗莉的手腕,问她:
“下班了么?下班了就走。你的包呢?拿你的包,走。”
罗莉吓了一跳。主管也下了一跳。
李海面sè很平静,眯了眯眼,很仔细的盯着小主管。旋即眉头一跳,拉着罗莉转身离去。
主管心里发毛,愣愣的看着他们离去,竟不敢出声。
罗莉觉得自己疯了,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跟着他走了?
这个男人和自己不过是第二次见面。
可是,他却让她想起李伟。
月中,发薪之后,罗莉听了李海的话去辞职。
老板大吃一惊过后,竟是极力挽留。
也是,这么老实听话,任劳任怨,还不用给加薪的员工,哪里去找?
罗莉走了之后,每个周末,主管都很愤怒。
要加班,和男朋友的约会总是泡汤。
恐怕罗莉也想不到,她辞职后,最后悔最想念她的,竟会是小主管。
半年后,罗莉和李海领了证。
李海找了家不错的饭店,订了间包房。
罗莉家,是她叔叔婶婶和堂弟小两口。李海父母去世的早,亲人也只有姐姐和外甥女。
外甥女一身非主流,下巴上挂着只黑口罩。
李海的姐姐想伸手给她拿掉,却被她一掌拍开。
两家人坐了一桌,大家举杯,祝李海和罗莉白头到老。
罗莉有点不好意思,低头喝了杯里的酒,脸sè更是粉嫩的好看。
李海脸sè却不太好,不只是因为外甥女的黑口罩。
还因为,今天一见面,他就埋怨罗莉,这日子,怎么穿这么暗。
罗莉今天特意穿一件酒红sè真丝连衣裙。
想来,李海是觉得她应该穿大红才对吧。
只是,罗莉不好意思,毕竟是二婚呢。
李海的房子,在很破旧的老小区。
很小的一居室半,只有四十来平。
起初,看着自己那寒酸破旧的家,李海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他忐忑地和罗莉解释说,这房子也快拆迁了,要不就先住这?
他想,要是罗莉不愿意住,就先租一套房结婚。
罗莉起初也吓了一跳。
但想要拥有一个自己的家,这愿望,一直就深埋于罗莉心底。
并且,遇见李海后又一次发芽。
只要是自己的家,其他的,她真不那么在意。
她相信,有个幸福的家,生活就会越来越好。
而且,她也怕伤了李海的自尊心。
于是罗莉越发笑的温柔,看不出一丝的不满。
李海告诉她,本来他从外地回来后,一直和姐姐一起住的。
因为他们要结婚,姐姐和外甥女才租了房子搬出去。
罗莉很是不好意思,对姐姐充满感激。
只可惜她那讨好兮兮的笑,却让李海事后颇有几分后悔。
早知道就不让姐姐娘俩搬出去了。还省了房租。
辞职后,罗莉去了老同学新开的公司。
是老同学主动找到罗莉的,老同学是李伟睡在下铺的兄弟。
当年毕业后,ló lì跟着李伟回了他的家乡。
老同学独自南下打拼,也是去年才回来本市。
不过数年,再相见,竟是少了一人,两人相对落泪唏嘘不已。
老同学见到罗莉,总有种替兄弟照顾遗孀的自觉。
老同学很忙,公司一应事宜都交给罗莉打理。
老同学了解罗莉,再没谁有她这么放心可靠的了。
罗莉觉得像做梦,自己的生活,一下子就照满了阳光。
早晨醒来时,她看着酣睡的李海,和窗帘缝隙里透进的朝霞,感觉这样就可以了。
不用再好了,这就够了。
李海在地质单位,以前是常年在野外,十分辛苦。
也正是因为常年分居,妻子才有了外遇,毫不犹豫的和他分道扬镳。
离婚后,李海想办法tiáo回市里,但是工资却低了,只有不到五千。
好在如今两人都没什么负担,除了每个月李海要给前妻女儿的抚养费。
婚后,李海从没给过给罗莉钱。
罗莉暗示过,他振振有词地说:
“你们女人这样就不对,老想管着男人的钱,就是不信任。”
罗莉体谅他要负担女儿,还要接济姐姐和不争气的外甥女。
她也想到,两人是二婚,李海估计是在前妻那里受过伤,想来互相信任也需要时间的吧。
反正两个人的伙食也用不了多少钱,而且她现在工资不低。加之罗莉实在是个没什么爱好的人,这几年,也存了点钱。
罗莉便也不再计较李海给不给钱。
罗莉不打牌也不跳舞,电视也不怎么爱看,每天下班都回家做饭。
两人吃过后,李海便去看电视,声音开的极大,一直看到节目结束雪花屏。
罗莉就自己回卧室看小说,或者开电脑打打小游戏。
每天晚上,罗莉都要叫醒沙发上打呼的李海,喊他洗澡上床睡。
周末,婶婶打电话叫罗莉自己回去一趟。
罗莉家的老房子要拆了,四间平房,两间是罗莉父亲的名字,现在是罗莉。
还有两间是叔叔的。
四间平房拆迁给了两套七十平的房和30万。
叔叔和婶婶问罗莉怎么打算。
罗莉明白,这是要她回报这些年的养育之恩了。
她笑着问婶婶,您看怎么合适?弟弟的婚房还在还贷吧。
婶婶的意思很明白,房子,罗莉名下既然有一套,就是罗莉的。
这钱么……
罗莉连忙点头,钱就给弟弟吧,弟弟还着贷款,以后还要要孩子,压力肯定大。
婶婶拉住罗莉的手,眼睛立时就湿润了。
到底还是我女儿有心,我和你叔谢谢你了,莉啊。
其实,就算婶婶不说,罗莉也是这么打算的。
毕竟父母走的时候,家里除了两间房,一无所有。
而她早些年上学,学费生活费,每一笔都是婶婶叔叔实实在在的花销。
李海知道后大为恼怒,口口声声指责罗莉家人无情无义。
他拍着xiōng口说,我李海要是有兄弟留下个儿女,我养大他天经地义,绝不会占他一分钱便宜,要一分钱回报。
你家人真冷血。贪财!
罗莉也不和他争辩,任他骂骂咧咧了好几天,也不回嘴。
只是心里却起了一层不快。
既然说起话来这么大气,怎么他从来也不肯出一分钱生活费,连一包洗衣粉都没买过呢。
罗莉的房子钥匙拿到手,李海就和她商量搬过去住。
让姐姐她们娘俩住这边,也省了房租的开销啊。
罗莉心里是同意的,只是,还没装修呢。
她故意问,装修怎么办,我的工资都开支了家里花销,没什么存款啊。
李海立马变了脸sè。一脸讥诮的讽刺道:
“你这还真滑稽,有房的人还没钱装修?那你还那么大方,30万给人都不眨眼的,我还以为你多有钱呢。”
罗莉顿时满面通红,半晌不知说什么才好,讷讷的低了头。
仿佛这真是她的错。
三个月后,罗莉和李海搬进了新房。
当然,装修和一切东西都是罗莉买的。
婶婶和叔叔给罗莉送了一台电视和一台冰箱。
送来时,李海沉着脸冷哼一声,径自走了出去,弄的罗莉一家人面面相觑,好不尴尬。
虽说搬进新家,可是罗莉一点也没觉得更幸福。
自打那次因为装修的事,嘲弄过罗莉之后,李海似乎找到乐趣了,有事没事就怼罗莉。
态度更是一天比一天恶劣。
他下班回来,罗莉做了饭端上来。
李海每次吃完都要埋怨罗莉几句。
开始,他挑剔时也还算客气。
只多时在撂下碗筷时,数落几句,挺好,就是有点咸,或者有点淡。
再后来,就没这么客气了。
李海用筷子点着盘子,红烧肉是这么做的么?你跟谁学的?
是你叔从小就不给你吃肉吧?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啊?
也真是笨透了,简直是浪费买这点肉。
要不就是嫌罗莉不会做青菜,炒那么老,喂jī啊,难吃死了。
罗莉不回嘴,只是第二天做饭时,更加留心注意,别放多盐,或者炒青菜别火大了。
可是无论怎么做,李海都会挑剔。
甚至有一两颗没挑出的花椒粒,他都会夹枪带bàng的叱责一番。
罗莉看着他,一边大口的吃,一边不停的埋怨,忽然就明白了。
李海不是在挑剔饭菜,是在挑剔自己。
罗莉马上就33岁了,婶婶一直提醒她,要赶快要孩子了。
罗莉也是很喜欢小孩,她掐算好了日期,睡前和李海说起此事。
李海面sè立马yīn沉下来:
要个孩子你养?你保证你自己能养活得了,你就要。我可没钱养孩子。
罗莉呆住了。
她嗫嚅了半天,才说:难道我们不要孩子么?
李海不耐烦地翻了个身:
我说了,你要你就自己养。我的工资你也知道,绝对负担不起再要一个,要孩子可以,但你可别指望我给钱。
罗莉顿时哭了起来,边哭边压抑着声音说:
我想要自己的孩子。
李海也烦了:
你要孩子就自己养,要不就离婚,找别人要去。
罗莉被吓住了,硬生生止住了哭泣。
离婚,她想都没想过,从来没有。
入冬时,下了好大一场雪。
罗莉家这里是新建小区,物业还不完善,两天了也没人清扫。
地上结了一层冰溜子,大家走路都小心翼翼。
罗莉下班走到单元门口时,李海的电话打过来,嘱咐她买两瓶啤酒带上来。
挂上电话转身时,罗莉一个站立不稳,四仰八叉就摔了出去。
手腕擦破了,裤子全是泥wū,最要命是脚崴了,一动就疼的钻心。
罗莉疼哭了,坐在雪地里半天爬不起来,给李海打电话。
李海骂骂咧咧的把罗莉送到最近的医院。
脚肿的像面包,费了老大劲,才把鞋子脱了。
医生直接给了一把剪刀,让把袜子剪了。
拍了片子,骨裂。打了石膏,挂上点滴。
点滴挂了两小时,李海足足训了罗莉俩小时,直骂的旁边的人都听不下去了。
旁边一个大妈问罗莉,姑娘,是他撞了你么?你家没人来呀?这也太欺负人了。
罗莉眼泪啪嗒啪嗒的落在xiōng前。低着头一语不发。
她真的开始后悔了,为什么要结婚。
第二天,老同学来看罗莉。
正遇见李海拎着一盒快餐给罗莉送饭。
老同学让罗莉别cào心工作,只管好好养着。
罗莉工作认真,本分稳妥又从不多事。
老同学对她这个下属,实在是很满意。
李海和罗莉的老同学搭讪。
他下巴冲罗莉摆了摆,玩笑一般地对老同学说:
见过这么蠢的没,能把自己摔骨裂?没把她自己摔死都是命大。
老同学面sè瞬间难堪,默不作声。
李海没得到回应,有点尴尬,便冲着罗莉咋呼道:
赶紧吃吧,给你买了饭了,还不吃?你脚断了手也没断。
老同学站起来对罗莉说:
要不我叫咱公司小张来照看你吧?想吃啥让她给你买去,骨头的伤,得好好养。
罗莉连忙推却。
老同学看看她,欲言又止,嘱咐她有事打电话,便扭头走了。
连个招呼都没和李海打。
李海更是像被踩了尾巴的狗,嗷嗷直叫:
什么东西,有几个臭钱摆脸子给谁看。
喊罢不解气,又对着罗莉骂道:
你就是个天生的蠢奴才命,害得老子也跟着你受窝囊气。cào。
李海怒气冲冲的走了。
罗莉看着那盒医院门口买来的快餐,面sè苍白,嘴chún哆嗦着眼泪流个不停。
她不明白,那个在小主管面前,拉着自己就走的李海呢?
自己怎么就把他弄丢了。
挂了三天点滴,医生说可以出院回家养着了,等时间到了来拆石膏。
罗莉给李海打电话,他却说今天和几个老同事聚会,没时间。
李海说:
给你叔打电话呀,怎么给钱的时候就想着你家人,这会就非得指望我啊?
罗莉咬咬牙,自己撑着拐杖出了病房。
医院门口那个平时几乎注意不到的小坡,此刻罗莉要迈过,却是艰难无比。
她笨拙的挪动拐杖,每一步都很缓慢,没几步已是满头大汗。
罗莉不由感叹,人真是脆弱,不管哪里有一些病痛都会影响很大。
自己只是脚背有点骨裂,走路已经如此艰辛,那些残疾人又该多么的不方便呢。
她忽然就庆幸起来,感恩自己的健康平安。
当天李海一夜未归。
罗莉也丝毫没有想要打个电话问问他。
她呆坐着回想了很多很多,想到早逝的父母,想到李伟。
她仿佛第一次正视他们的离去。
爱自己的人不在了,可是自己还在,自己依然健康健全。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能是更大的幸运呢。
这一天对罗莉来说,不啻于重生。
她第一次发觉生命,是如此值得珍惜。
罗莉给婶婶打了电话,婶婶和叔叔一大早就赶过来,把罗莉接了回去。
下午,李海给罗莉打电话,问她什么意思,招呼也不打就回了娘家,是不打算回来了么?
罗莉直接挂了电话。
她气得手指发麻,眼泪就快掉下来时,忽然想到,这样不对。
自己不能这样任他欺负,不仅是李海,谁也不能这样对待自己。
她抬起头,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罗莉在叔叔家住了半个月,其间李海没来看过一次。
电话倒是打过几个。
不是问东西放在哪里,就是责怪罗莉娇气。
骨头上裂个小缝而已,休息那么久,家里都脏成猪窝了。
罗莉回家时,脚上石膏取掉了,但还是得扶着拐杖慢慢走。
家里脏乱不堪,到处是垃圾,厨房里脏盘子脏碗堆得老高。
李海的外甥女好像过来住了。
罗莉的电脑被用过,下满了乌七八糟的游戏。
梳妆台和床头柜也被翻的一片凌乱。
最让罗莉愤怒的是,李伟当年求婚时送她那枚钻戒,怎么也找不到了。
和李海结婚后,罗莉就把戒指收进了盒子,她是个仔细的人,平日东西都收拾的整洁,绝不会记错。
罗莉急忙给李海打电话,李海刚听她说了一句就大骂她胡说八道。
李海进门时气势汹汹,指着罗莉的鼻子说:
你今天把话给我说清楚,谁拿了你的戒指?
就你那穷鬼样子还钻戒呢?
是你那个死鬼男人托梦给你的吧?
罗莉只觉得xiōng口一阵翻涌,脑子里嗡嗡作响,几乎瞬间就没了意识。
没有思考,完全是本能。
她抓起一只厚玻璃的烟灰缸就砸了过去。
然后是杯子,花盆,遥控器,果盘,所有她身边能抓住的一切。
罗莉疯魔一般,抓住什么就冲着李海砸什么。
她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不像是人,更像是动物的嘶吼。
李海被吓愣了,他认识罗莉这么久,连她大声说不,都没见到过,何曾见过此等阵势。
李海手忙脚乱地躲着。
罗莉却已经抡起拐杖劈头盖脸的砸了过来。
拐杖扫碎了头顶的灯,玻璃四处乱掉,罗莉竟是看都不看,只顾往李海头上抡。
李海抓住拐杖一把夺了过去,罗莉不管不顾,双眼通红,五根手指恶狠狠戳向他的眼睛。
李海头皮发麻,连忙甩开。
他欺负罗莉是女人,没有气力,拐杖一横就把罗莉甩倒在地上。
哪知罗莉竟手脚并用,返身就爬进了厨房。
旋即双手握着一把切骨刀,喉咙中发出嘶喊声,又一次状若疯癫的砍了过来。
眼看罗莉是真要和自己玩命,李海立马就怂了,拉开门撒腿就跑。
他不敢等电梯,顺着楼梯就跑了下去。
身后传来一阵巨响,罗莉把菜刀砸了过来。
要不是楼梯拐角的墙挡着,李海觉得自己真的会挨上一刀。
李海刚跑出单元门,楼上就噼里啪啦丢下一堆东西,都是他和外甥女的衣物。
李海最珍爱的一付墨镜,一块手表,还有李海家人的许多老照片。下饺子一般从罗莉家五楼的窗口被丢出,碎了一地。
罗莉探出半截身子,在窗口指着李海嘶吼:
姓李的,不把戒指给我还回来,我就去砍了你外甥女。
楼下顿时就围了好些看热闹的人,人们抬头看向罗莉。
罗莉起初有些惊慌,但旋即就冷静下来,面无表情地回望过去。
如果命都没了,还要脸干嘛。
窗口风很冷,吹的罗莉面颊冰凉。
但她觉得痛快极了,从未有过的舒畅。
李海目瞪口呆的看着,面sè铁青。
口中喃喃道,疯子,疯子。
当天晚上,李海的姐姐就跑来把戒指还给罗莉。
她一再道歉,说小孩子不懂事,李海是真的不知道。
罗莉坐在一屋子狼藉之中,拐杖横在脚边。
她接过戒指套在自己手指上,一句话也不说,静静地看着地面。
李海的姐姐想说几句劝解的话,刚开口,罗莉就一拐杖砸向墙上的碎镜子。
姐姐赶紧住口,往门外走。
走到门口,她听见罗莉在打电话叫外卖。
李海有家不能回了。
他抱着捡回的几件衣服,回了自己的老房子,和姐姐外甥女住在一起。
他不敢回罗莉的房子。
罗莉一看见他,根本不说话,刀子剪子锤子,一堆铁家伙玩命的就砸过来。
而且罗莉换了门锁。
甚至有一次,他跑去罗莉单位楼下,想堵住罗莉和她谈谈。
哪知下班出来的罗莉,一看见他,就从包里掏出一把寒光闪闪的水果刀扑了上来。
吓得他掉头就跑。
他从罗莉身边同事拉她的慌张,和罗莉疯狂的眼神中能看出来,罗莉真敢要了自己的命。
她简直是疯了。
李海万般无奈之下,跑去找当初的介绍人。
一见面,介绍人就劈头盖脸骂了他一顿,说他家bào罗莉,把罗莉的脚都摔骨折了。
李海委屈极了,叫喊着说,是罗莉家bào自己。
介绍人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罗莉那孩子,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大声说话都不敢,她家bào你?
听她婶婶说,罗莉被你吓的,上班都带着把刀。
你说你一个大男人,对自己老婆,干的这是什么事?!
李海百口莫辩,简直要气吐血了。
分居两个月,罗莉只和李海说了两个字:离婚。
李海一点也不愿意离婚。
搬回自己的老房子之后,李海才发觉,罗莉是样样都好。
吃穿住不用自己出一分钱,还打扫收拾,伺候的自己舒舒服服。
而且从来不对自己指手画脚,什么事都是笑眯眯听自己的。
李海想不明白,怎么这罗莉忽然间就转了性子呢?
难道真如老话说的,泥人也有三分火气?
可这让李海更想不通了,他觉得自己并没做什么太过分的事。
自己既没有家bào打她,也有没有找小三,不就骂了她几句,她至于么?
李海后悔不迭,只怪自己之前不该嘴欠。
他暗想,罗莉这火气,发三两个月也就会好了。
自己只要多跑几趟,多去哄哄她,到底本性难移,她最终还是会乖乖听话叫自己回家的。
于是李海几乎天天跑去罗莉单位和家,死缠烂打堵着罗莉和她道歉。
可是罗莉却绝不肯给他机会了。
她竟然当着同事的面嘲笑李海说:
你不是说你工资低,养不起,连孩子都不敢生么,那就别耽误我了,赶紧离婚吧。
李海又羞又臊,赶忙解释说,自己以前太混蛋,那是一时赌气说的糊涂话。
要生,要生的,孩子一定要生。
罗莉一脸讥讽:
给你生孩子?快别做梦了,我嫌你穷。
李海臊的没个地方躲。
罗莉那些同事,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
尤其女同事,更像是看垃圾一样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