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会心一击
“你到底想干什么？”裴泠简直被气坏了。
因为心里存了愧疚，她忍气吞声地陪他玩起了角色扮演的游戏，可这个男人真是相当的得寸进尺，除了彼此尴尬沉默着走过一条车水马龙的长街，还一会儿拉她到某个学校的操场，一会儿拉她到了某棵不知名的树下，不停问她记不记得，有无印象。
折腾来折腾去，原来这个男人还是存了她也许就是林夕言的心思。
可这会儿她有些发不出脾气。
不知出于何种理由，这个男人竟然带她来了墓地。裴泠从未来过如此阴气森森的地方，庄重而压抑，时时刻刻令人窒息。
顾远然扭头看她，一字一顿地说：“带你去看林夕言的墓。”
“你是不是有病！”
裴泠在座位上挣扎着不肯下去，完全没有平日盛气凌人的样子。她此刻是真的有些怕了，虽然她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怕些什么，只知心底发慌得厉害。
可顾远然的力气也不是凭她就能扳得动的。
“你不是觉得，当年我不肯去救她么？”顾远然沉沉地对她说，“现在我当着她的面告诉你，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想去……”
顾远然强硬的拽着她走上阶梯，墓园此时是下午，有几个正离开的路人惊疑不定地回头打量着他们。怕太引人关注裴泠不敢死命挣扎，结果就被顾远然拽着来到了那座他无比熟悉地墓碑前。
“为什么不敢睁眼看她的墓碑？”顾意涟低沉着声音说，“你在怕什么，裴小姐？”
裴泠几乎是颤抖着睁开了眼睛。
面前的墓碑上有一张她根本不陌生的脸……分明就是她自己。她盯着那张黑白照看了一遍又一遍，胸口剧烈起伏，似乎不敢相信原来顾远然所言非假，世上真有如此相似的两张脸。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她惊惧地叫道，“你难道没看见报告上的结果么？我和你们林局的dna根本不匹配！”
“对我来说那个已经不重要了。有些东西，不是几张薄薄的白纸就能够斩断的。”
“这座城市里不停地有人在死去！顾警官还真是好闲心，自己青梅竹马的生死竟比这一座城市的性命还重要么？”
“我连自己都救不了，你要我还怎么去救别人？！”
裴泠紧拽着顾远然的袖子，在原地大口地喘着气。
“那天在医院里，你问我为什么不去救她。”他嘶哑着声音，“我不知道我和她的事情，你是从你弟弟，还是别的什么人口中听说的，但是……”
他顿了顿，“她被绑架了一个星期，而我是在她死亡前的两个小时才得知了这个消息。而那两个小时前，我还在想那天她放学后会不会继续绕路去买吴婆婆的棉花糖。”
“我救不了她。无论怎么拼命，那个时候我都救不了她。”
裴泠死咬唇，固执地低头不去看他。
“爆炸之后的废墟里没有她的尸骨，但我们也找不到她活着的证据，所以只能认为她已经死了。”顾远然呜咽着声音继续道，“在我去上警校的前一夜，她答应会一直等着我。虽然是个没有任何暧昧的承诺，可我一直记着了。我好不容易回来，她却已经不在了。原本等的人是她，可后来换成了我一直在等她。明知人死不能复生，但我还是希望有一天她能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对我说一句，好久不见。”
裴泠缓缓抬头看他，身体颤抖得不再那么厉害。
“你知道当那天我看见你，你打开门，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真以为我心底最奢侈那个梦它实现了。”
“对不起，”顾远然深深地看着她说，“那个时候没来得及去救你，真的对不起。”
他的眼神当得上是入骨情深了。
可裴泠只想嘲弄一笑，他对着自己这张脸，想看清的又到底是谁？
“所以呢？”裴泠的声音很轻，带着无尽的悲伤和疲惫，“我到底不是林夕言，你对着相似的一张脸说这些话，又有什么意义呢？”
顾远然怔怔地看着她。
“想道歉的话，就把这些话留到下辈子亲自对她说；想求得原谅的话，就在下一次见面的时候给她一个拥抱。”裴泠说道，“如果你真的对她倾注所有的深情了，那这些重要的话，就不要说给她以外的人听了。”
“她好像很恨我。”顾远然说，“不趁活着的时候说出来，下一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遇到了。”
裴泠是真的有些倦了。
她已经开始厌倦了这种顶替别人的身份去偷别人心的游戏。有一瞬间她真想把一切真相全盘托出，可她暂时不能彻底惹怒这个男人，现在惹恼他的后果必定不能想象。
“说完了么？”裴泠问。
顾远然紧紧抿着唇。“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你想听什么？我原谅你了，我已经不恨你了，还是……”裴泠看着他，一字一顿：“我想回到你身边了。”
男人的神情出现了一刹那地震动。
“如果这些就是你想听的，那我说一百遍也无所谓。”裴泠说道，“可你很清楚那些话只是敷衍，毫无意义。顾警官，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让你宁可蒙蔽双目也不愿直视事实的结果，可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话么？如果你真当我是林夕言，那就从现在起放开我吧。”
“我不愿意回来。”裴泠死死地看着他，“这个地方实在太让人心冷了，所以我不愿意回来。顾警官你也是一个需要温暖的人，两个一样冰冷的人相互取暖，始终是热不起来的。人心又不是火柴，只要抚慰就会燃起温度。”
她缓缓推开了顾远然捏紧她肩膀的双手。
“到此为止吧，顾警官。”她喃喃道，突然有些不敢看男人的眼，“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你就当做是林夕言吧。她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只是不再愿意见你了。”
说完这席话，裴泠忽然有些泪目，连忙转身欲走，不想让男人看见，也不愿看见他的脸。
这墓园让人莫名悲伤的氛围实在是太浓了，她想。
“……我送你下去。”身后传来男人低低的说话声，“这里位置太偏，你一个人很危险。”
裴泠没有回头，忍着没有拒绝。
……
“顾队？顾队？”说话的人是陈亦。他一见顾远然魂不守舍地回到局里便匆忙迎了上去。
“结果怎么样了？”他有些急切地问道。
顾远然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她是林夕言。”
“她是？！”陈亦大吃一惊，却又觉得顾远然看上去又不像是初恋情人归来的反应，便又问了一句：“dna鉴定报告上写着她是么？”
“两人dna的配对率是0.01%。”
“0.01%……0.01%？！”陈亦瞠目结舌，“这不是证明了她和林局没有亲属关系嘛？”
“因为那份鉴定报告被他们做了手脚。”顾远然道。
“这，这怎么可能呢？那家医院几乎就在你眼皮子底下，他们怎么动的了？”陈亦瞪着眼睛道。
顾远然继续道，“你还记得，有次我们在第三人民医院，碰见陆久源和那个叫乔笙的医生在一块么？”
陈亦思索了一阵，点点头。
“她是和裴氏有关系的人。那天我亲眼看见了她趁着的没人时候去了存放样本的实验室，而裴泠的样本就在里面。”
“顾队……”陈亦慢吞吞道，“这也不能说明人家偷偷换了样本啊，你亲眼看着她换了么？万一是那医生恰好有事出现在那呢？”
“这世上哪有这么多的巧合？”顾远然冷哼一声，“细细想来，我们碰见裴大公子的那天，他正从乔笙办公室的方向走过来。而这个乔笙，却又正好是告诉了我们舒白线索的那个人。那天虽然她表现的不情不愿，却非常正确地为我们指明了查案的道路。”
“你怀疑，那次她也是受人安排的？”
“这次我故意顺着裴瑟的意，让裴泠去那做鉴定，除了坐实她的身份之外，还有查清那家医院与他们的关系。虽然裴鸥曾被我们认定为犯罪嫌疑人，可裴氏那边，似乎是暗地里在有意引导我们查明真凶的。”
陈亦听得一愣一愣的，脑子里依然一团浆糊。
“为什么呢？”顾远然喃喃自语，“裴鸥接近郭磊的秘书，裴泠想借我的手除去郭磊，舒白一案最终导致了许院长的下台，疑似裴泠的女人出现在报纸上毁掉了杨虎清……他们的目的……莫非……陈亦！”
“诶！”陈亦一个激灵。
“当年裴家纵火一案的卷宗，你再调出来给我看下。”
陈亦孤疑道：“拿卷宗你不是已经看过了么？”
“一定有我忽略掉的地方。”顾远然深皱着眉，“以前我以为，裴家单单是怀疑郭磊对他们下手，明明苦于没有证据却还是不愿意让他好过，看来是我想的太简单了。裴氏的目的，肯定不仅于此。”
陈亦点点头，“我现在就去给你弄来。”
“不仅仅是卷宗，还有当年的一些旧报纸。”顾远然垂眸道：“媒体的报告虽然不尽真实，但应该还是有些客观性在里面的。”
“我知道了，”陈亦说道，“对了，林局那，一直在等你回话了。”
顾远然沉默了半响。
“你就告诉他，是我认错人了。”他缓缓抬头，“把报告拿给他看，说她不是林夕言。你也别把我的话告诉别人，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陈亦看着他，有些不解。
“如果她不是假装不认识我，那就是失忆。”顾远然道，“现在疑似方慕柏的人在潜逃，原本想通过情景再现刺激她的回忆，似乎也没有什么效果，她本人看上去也不接受这个身份。现在弄得众人皆知，没有任何好处。”
陈亦似懂非懂地点头。
“我知道了，顾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