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绝非所思亦所情
裴泠发现自己现在竟拿顾远然毫无办法，这点让她格外恼火。
la vita nuova早已过了打烊的时间，店里此刻只有他们两个人。顾远然把她送回来了这里她无话可说，毕竟她的手机和不能离身的证件也还留在这，宋昱飞强行把她带走时来不及拿走。
裴泠给裴瑟发了个消息，告诉他自己在店里，会晚点回去。那边很快回了消息过来，语气平淡温和，似乎只要她一切安好，之后的事都不值一提。
裴泠按捺住心里翻滚的所有情绪。
一顿饭而已，她对自己说，反正做给普通的客人也是做，就当顾远然是一个较为特殊的客人罢了。
晚上光顾着和宋昱飞周旋，说实话裴泠自己也有些饥饿。她很快做好了用剩余的材料做好了四菜一汤，尽职尽责地端到了顾远然面前。
其中还有顾远然特意指名要的糯米豆沙糕。
裴泠从未做过这种糕点。
不过世界上的糯米糕大多大同小异，这并不能难倒她；相反，在将糯米糊和豆沙糅合在一块的时候，她竟然有一种奇异的熟悉感。这并不是一种来自厨师本能的熟悉；而更像是在她记忆里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她将这个动作重复了千遍万遍。
当然这一点，她是不会对顾远然说的。
顾远然首先尝了那道菜。
裴泠略带紧张地看着他，心情混杂难当。
“真的很好吃。”他放下筷子，轻轻一笑，“你知道吗，你是我认识的第二个在豆沙馅里放薏米仁的人了。”
裴泠一愣。
“至于这第一个人，就不用我再多说了吧？想必你听她的名字都听腻了。”顾远然说道。
“……薏米仁？”裴泠喃喃道，“那是厨房里做粥剩下来的材料……我只是为了不浪费，才顺手放了。”
顾远然的神情仿若看透了一切。他又重新拿起筷子，余下的菜都被他挨个试了一遍。裴泠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对他的反应如此紧张，这令她的胃口全无。
“你确实担得起这家店的名声。”顾远然冲她温柔地笑，“很熟悉的味道，但比以前进步得太多了。”
裴泠逐渐领悟过来他到底是何意。
“你还是真是不死心。”她不禁冷笑，“都说了我只是裴泠了，你还费尽心力地把我往别人身上扯干嘛？”
“那这些熟悉的味道你怎么解释？”顾远然说道，“每道菜的味道会根据厨师的变动而不同，而一道菜的味道，可以说是那个厨师的特别标记了吧？”
“即使是来自同一个厨师的同一道菜，每次品尝的口感也都会不一样的。”裴泠毫不留情地反驳，“你觉得味道相像，不过是你希望它们相像罢了。至于这个点心的做法，完全就是个意外。”
“你知道那个人在做这道点心的时候，为什么会往豆沙馅里放薏米仁吗？”顾远然自顾自地问她。
裴泠咬紧下唇不想说话。
“因为薏米仁是她母亲喜欢吃的东西。”顾远然说道，“既然是她母亲喜欢的东西，她的继母自然是看不惯的。可是她一直想知道她母亲喜欢的食物是什么味道，又不敢正大光明的做和薏米仁相关的食物，只能偷偷地塞进豆沙馅里。后来就成了习惯，她做糯米豆沙糕的时候，一定会往里面放薏米仁。”
“你是不是想问，她为什么连做个菜都不敢？”顾远然轻声笑了笑，“刚开始我也很奇怪，以为是她的继母欺负她，才把一日三餐丢给她负责。后来她对我说，是因为她自己喜欢厨房的氛围，才把这活给揽下的。每天吃什么都是由她的继母决定，她当然是不能随心所欲的由着自己的想法来了。”
真是个傻子，这种傻兮兮的借口也只是同为傻子的顾远然才会相信。裴泠在心里冷声唾弃，却不自觉对那个从未见过的女孩有些心软了。
“所以我完全没有预料到，我会再次吃到有薏米仁的豆沙馅。”顾远然继续道，“裴小姐……你老是要我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你自己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我向来比你清醒，这是事实。”裴泠说道，“至少我不会随便拉一个会同种糯米糕做法的人，就把他当做是自己的爱人。”
顾远然叹气，“你说的对，这确实有些肤浅了。”他轻轻放下碗筷，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的语气说道，“但是你现在很危险，方慕柏正在以你为目标四处寻找下手对象……就算你接受不了我，至少在他被逮捕之前，让我陪在你身边。”
裴泠的双手开始忍不住地颤抖。“……顾警官就是这样滥用职权的？”她强笑着说道，“我这种类型的女人应该不少吧？只守着我，那其他人怎么办？”
“至少现在我只认识你一个。”顾远然说道，“如果他真的盯上了你，只要坚持守着你，那我们迟早会抓住他。”
“没必要……”裴泠说，“我自己会注意安全的……”
“你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非要在你身边不可？”顾远然说道，“裴泠，你应该已经知道，其实我……”
“不要说了！”
为什么非要捅破这层窗纸呢，裴泠痛苦地想。她已经确定，顾远然对她的心意真的是完全来自对林夕言的情感转移。
除了对着这张脸的时候，已经没有其他的地方能找到如斯的柔铁深情。
“你不要再说了……”她的声音连着眼神一起低沉，“就像这样不好吗？你是顾及民众安全的顾警官，而我是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的裴泠。我们两个就保持这样，互不干涉，没有交集。”
闻言，顾远然顿了顿，似是知道她的顾虑。
“我最初的目的本来也没有多单纯，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份感情变了质。”顾远然轻声说道，“有些话我很后悔当时没有及时传递出去……希望现在还不算太晚。”
岂止是晚，已然是错误到离谱了。然而裴泠发觉对着顾远然，她已经是一句伤人的话都说不出了。
“你这些你那经历很多我没有参与过的事情，我理解。”顾远然说道，“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或者想要做什么，只要你想，我都愿意帮你去做。”
裴泠有点败给了他的坚持。
“我想做什么你都顺着我？”
“嗯。”
“……好，现在我想回家。”裴泠最终疲惫地道，“我想先回家，所有的事之后再说……好吗？”
她想回家。
她想迫不及待地见到裴瑟，立刻，马上。
顾远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想逃避，却没有任何紧逼的想法。
“好，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