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苹果和圈套
最后一块苹果跌入碗内，声音清脆。
裴泠把削好的苹果向茶几中央推了推，自己拿起一根牙签，叉上一块送到裴瑟的嘴边。
裴瑟张口轻轻咬下。
“然后呢？”陆久源问。
“我把她修好的车送回去的时候，打电话没人接，按门铃也没人应。”裴鸥声音黯哑，“后来我才知道，她被……”
在夜里说起死亡，尤其能凝重人心。
他去看裴瑟，对方眉头紧锁。
“大哥？”
“她把日记给你，你就真的接了？”
裴鸥一怔。
“万一她这么做，是因为接了郭磊的指示，布了一个障眼的局，等你跳进去呢？”
陆久源惊道：“这可能么？”
“怎么不可能？默许你的接近，故意给你透底，目的是套出你的真心，你其实对郭磊没怀好意。”
“一旦你暴露了你的真实目的，郭磊一定会对你起防范之心，连带着他背后的人，都不会再信任我们。且不说他们会不会又重新把矛头对向裴氏，我们辛辛苦苦准备了那么多年的计划，都会尽付东流，你在做事的时候，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些么？”
“大哥，”裴鸥白着一张脸，“郭磊到现在都毫无动静，上次我见到他，他对我的态度也别无一二，可见应该并不是一个圈套。况且……”他的声音低落，“当时她就在我面前，我能感觉得到，她说的话都出自真心。就算是一个局，付嫣都已经死了……她也没办法再告诉郭磊我想干什么了。我知道大哥向来做事谨慎细致，但为什么要把每个人都想得那么居心叵测……”
“leo。”裴泠板着一张脸打断了他。
裴鸥自知这话会惹恼裴瑟，他坦坦荡荡地向裴瑟看去，却见对方不怒不恼，只是一双黑眸看着自己，流动着深意。
他心头一跳。
“不是一个局。”裴瑟轻声说，“就最好。”
陆久源也轻舒一口气，“那你们觉得她的死，会是郭磊干的么？”
裴鸥摇头，“付嫣告诉我，她曾用这本日记威胁过郭磊。东西还没到手，郭磊应该不会冒着风险去处理她。”
“说到这个，”陆久源看向裴鸥，“今天公安局又派人到公司问话了。”
裴瑟颦眉，“都找到公司了？”
“本来是来找你的，被我应付回去了。还有，”陆久源急不可耐地开口，“你小子在付嫣家里，真没落下什么东西？”
“你干嘛问这个？我要是真落下东西，现在还能和你坐在这里说话？”
“又不是我要问。今天那个警察问我，你喜欢抽什么牌子的烟。你不会把烟不小心掉她家了吧？”
“我没……”裴鸥下意识地想反驳，但突然想起他那件黑风衣里确实有两根他顺手放进去的treasurer。
“你没什么？”
“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陆久源一脸恨铁不成钢。
“我……从她家出来后，确实因为东西到手了心里高兴抽了烟，但那是我开车离开之后的事了，至于在她家我有没有不小心拿出来过……我真的不记得了。”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万一他们拿这个硬说你……”
“没有证据。”
两人同时向裴瑟看去。
裴泠又拿起一个苹果开始削。
“他们手里没有关于烟的证据。”裴瑟不徐不疾地继续说着，“故意这样问你，不过是想打破我们的固守，让我们自乱阵脚，他们好乘虚而入。”
“大哥怎么知道的？”
裴瑟没有回话，陆久源低头细想，半响后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裴瑟，“难道在公安局里，你也安插了人？”
“以防万一罢了。”裴瑟说。
裴鸥身体放松了下来，“没有证据，那他们为什么又要拿烟来说事呢？”
“一旦你相信他们手里有对自己不利的证据，首先想到的必定是清理掉它。久源我猜你，没有告诉他们leo真正抽的烟吧？”
陆久源点头。
“然后你下一步会马上派人去香港的treasurer专卖店清除掉leo的购买记录，彻底撇清关系？”
陆久源再点头。
“嗯，很好。”裴瑟点头，“完全进了套，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大哥你什么意思，能不能说清楚点？”
“首先，他们竟然敢拿毫不存在的证据攻心，必是有备而来。他们一定是知道，leo喜欢抽的烟到底是什么牌子。而久源你却说了另外一个牌子，这是暴露自己可疑的第一步。”
“我……”陆久源后知后觉的开始懊恼，“他这问题来的太突然，我下意识就……”
“下意识的撒谎是因为心虚，心虚是为了隐瞒某些事实。”裴瑟说，“不过他们本来就在心怀疑虑，这点你倒不用太纠结。”
“重点是第二步。他们已经引起了你的焦虑，必定会在香烟专卖店布下眼线。只要你的人去那里，就会被当场抓到现行。他们前脚才问过你关于香烟的事，你隐瞒真假先不说，后脚你就做贼似地来香烟店毁灭记录，这不是摆明了你心里有鬼么？再趁你心慌意乱地时候进行逼问，你除了说出事实，难不成还要编个更加漏洞百出落人把柄的故事不成？只怕到时候，你无意暴露的信息会更多。”
陆久源张了的口又合上，重重地叹气，“是我欠考虑了。”
“你们心里清楚了就好。也怨我，没及时给你们串通好消息。”
“情况来的突然，谁又料得到呢……”陆久源欲言又止，却看了眼专心削苹果的裴泠，又看了眼裴瑟。
裴瑟面不改色，又看了裴鸥。
接收到了两人的信号，裴鸥忙不迭地开口：“那个……阿泠啊，我好像有点饿了。”
削苹果的手停住了，裴泠抬头，一脸莫名：“怎么就饿了，这不是有苹果么？”
“水果哪能当饭，晚上不是没吃东西就回来了么。”
“那你自己去煮啊，自己家厨房还找不着在哪？”
“我想吃你做的，你做的，比我好吃。”
裴泠张口欲回话，裴瑟开口打断了她：“好啦，刚刚顾着和宋昱飞周旋我也没吃多少，你就去随便做点什么吧。”
裴泠这才止住话头站起来，“那你们先吃点苹果垫着肚子吧。”她想了想又说，“久源你饿么？要不要顺便也给你弄点吃的？”
“那麻烦你了。”
裴泠走进厨房，轻轻地把门给带上，立在那不动。
这三个人，当着她的面眉来眼去还真以为她没看见。
不过她也不在乎，既然是裴瑟不希望她知道的事，那她就不去知道好了。
反正总归，他不会是害她的。
轻吁一口气，她转身向灶台走去。
看见裴泠消失，裴鸥压低音量不满地对裴瑟道：“明明你一句话比我十句话还有用，刚刚为什么还让我开口？”
裴瑟一脸悠哉，“我开口，赶人走的意思就太明显了。”
“难道我就不明显么？你就是要让我来当这个恶人，从小到大都这样。”
“行了，我看阿泠心里清楚得很，不然她执意要留下来，谁能赶得动她。”陆久源说。
裴瑟眼里笑意转淡，“她向来很懂事。”
“说吧，特地把阿泠支走，是为了什么事?”裴鸥说。
陆久源面目严肃，“leo我问你，今天你是不是带着阿泠去公司里了？”
“是啊。大哥让我带她去的。怎么了？”裴鸥不解。
陆久源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你去公司，就不能先跟我说一声？”
“怎么，怕我遇上来调查的警察？”裴鸥一脸无所谓，“遇上就遇上呗，我又不是逃犯。”
“重点不是这个！”陆久源忍无可忍，他深吸一口气，转向裴瑟。
“今天顾远然在公司里，好像看见阿泠了。”
四下无声。
裴鸥惊得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今天来的人是顾远然？”他下意识地去看裴瑟的脸色，后者目无波澜，面色如常。
“然后呢。”裴瑟问。
“他问我公司里有没有一个叫林夕言的人……我当然说没有，这我可没骗他，我们公司还真没叫这个名字的人。”
“但他不信，非要叫我传一份人事记录给他。”
“他要就给他吧，反正不过浪费的是他的时间。”裴瑟语调平淡，“只不过我还以为，他俩昨天在公安局里就碰过面了。”
“哪敢让他俩碰上啊……”
“怕什么，他俩迟早会见面的。”裴瑟拈起一块已经开始氧化的苹果块，细细端详后放进了嘴里，“有时候你越想避开某些人某些事，反而越是会遇上，人生就是这么奇怪，倒不如顺其自然。”
裴鸥却不认同，“大哥，你就真的什么都不做？万一顾远然他……”
“他这么多年还惦记着林夕言，也是有心了。”裴瑟将苹果吞下肚，“不过林夕言永远不可能是阿泠，我又何必庸人自扰呢？”
裴鸥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大哥……你安排在公安局里的那个人……是他么？”
裴瑟叹了口气，“其实不是我的安排，机缘巧合罢了。”
陆久源皱眉，“这我倒略知一二，那个人是自己要去s市公安局的。”
裴鸥眉间更加凝重了：“你们说……难道他是为了林正……”
厨房的门哗啦一下开了。
“我给你们煮了阳春面。”裴泠声音欢快，“不是说饿了么，快来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