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临江之夜
裴泠打开门看清楚来人的时候,反应极快地收起了脸上甜美的笑,摆出了一副天真而疏离的架势,“你们好,请问找谁?”
没想到开门的是个女子,陈亦被她的清丽漂亮的外表微微晃到了眼,准备好的严厉话语也被压下,连忙换上另一种温和的语气:“你好,我们是市公安局刑警,请问裴鸥先生在家么?”
裴泠一听,当即皱了皱好看的眉:“警察?你们找他有什么事吗?”
“呃,是这样的,之前发生的一桩案子,关于里面的有一些细节,我们还需要咨询一下他。”陈亦生怕她不信,还特意掏出了自己的警员证。
“那你们应该去找他的律师。”裴泠依旧客客气气,却警惕地扶着门,显然没打算让步。
“……”陈亦向来没办法应付女人,只能求救似的向顾远然看去,却愣在了原地。
陈亦认识顾远然很多年了。远在他们一起在市公安局做事之前,他们是在警校一同受训吃苦的舍友。
顾远然长得很好看,是那种整个人散发着男人味的那种好看。即便他永远都面无表情,却不引人讨厌,仿佛他天生就该如此。
警校的姑娘虽然不多,可上至学姐下至学妹,没人不对这个低调内敛的x集团公子动过心思。
无论是为了脸,还是为了权。
可是令人奇怪的是,顾远然从未对哪个女孩另眼相待过,从来没有。
只有如陈亦这般如此亲近他的人才会知道,顾远然晚上在房间里总会借着月光凝望一张照片,脸上是从不表露于人前的温柔神情。
陈亦知道,顾远然专门有一种眼神是留给照片上的那个女孩的。
很明显,就是现在这种。
陈亦又转头向裴泠看去,眼前的这张脸庞与记忆中顾远然手中的照片上的那个女孩竟慢慢的重合在了一起。
他的心顿时凉了半截,身上的汗毛颤栗般的一根根竖起,陈亦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林、林夕言……”
裴泠眨了眨眼。
江边很安静,只是偶尔传来船只的号鸣。
路灯有序地排列在空中,从裴瑟的角度,它们似乎在指引着某条路,通往无尽的黑暗里。
他微微眯眼,吐出一圈圈烟雾,整个人看上去致命又迷离。
一辆开着远光的汽车缓缓地由远到近。它行驶地很小心,仿佛连轮胎摩擦地面的声响都不愿意发出。
裴瑟勾起了嘴角,眼底是一种笃定的自信。
车慢慢地停靠在裴瑟所驾驶的车的身旁,驾驶座上的人降下来车窗。
两人隔着车门相望,一时竟无人开口打破沉默。
见裴瑟迟迟无动静,到底还是对面的人还先破了功:“阿瑟。”他低沉着声音开口。
裴瑟又吐出来一个烟圈,将指尖的烟头摁灭在烟灰缸中,“要来一根么?”
“我不抽烟。”
“既不抽烟也不喝酒,您真是数十年如一日啊,赵叔。”裴瑟低低地笑着,“我倒是好奇在如狼似虎的商场,连这基本的交际手段都没有,您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我自然有我生存的手段。”来人生硬地答道,“倒是你,阿瑟,你一回国,真是让整个s市都跟着抖了一抖啊。”
“您太抬举我了,赵叔。”裴瑟慵懒地又点燃了一根烟,“我不过一个挂有虚名的无名小卒,哪能让那么多人为我费心。”
“仅凭短短三年的时间就能在华尔街的西摩坐到了总经理的位置,这业内又有谁不知道你裴大少爷在金融界举足轻重的地位呢?”赵俜治冷笑,“亏得你回国后还能想起我这个父辈的旧友,真是赵某的荣幸啊。”
“这么久没见,您一定要对我冷嘲热讽一通心里才畅快么?”裴瑟轻笑,对他刻薄的话语也不甚在意,“您心里对我有气也是应该的,我受着就是了,只要那件事,您肯帮我就好。”
“我说过了,不可能。”赵俜治硬邦邦地说道。
“我也告诉过您,您非帮我不可。”
“为什么?就凭你父亲曾经和我的那点交情?”
“凭我有能力帮您实现您想做的事。”裴瑟抬了抬眼皮,“只要您,稍微活动下人脉,让我能见那个人一面就好。”
“那个人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你再怎么能翻云覆雨,不过也是区区的一个商人,他也是你想见就见的?”
“所以才要赵叔帮我不是么?”
“如果我坚持不帮么?”
“你会的。”裴瑟的脸上尽是志在必得,“不然您今晚也不会赴我的约了,不是么?”
赵俜治紧紧抿着唇。
“您只需要安排我和他见一面,只要这个就好。”裴瑟说,“除此之外,以后我不会再麻烦您了。就算将来出了事,我也保证不会牵连到你一丝一毫。”
“你以为我是怕这个?”赵俜治似乎在极力隐忍着怒气,“我要是真的怕,就根本不会再和你有任何的联系!”
裴瑟定定的看他。
赵俜治深深呼了口气。“如果你求我的只有这一件事,我可以帮你见他。”他忽然说。
“条件呢?”裴瑟说,“既然是在谈生意,就不可能不求回报。”
“我的确有个条件。”赵俜治说,“我要你见了那个人之后,就立马滚回你的美国去!”
空气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裴瑟突然笑了,笑得眼底没有一丝温度。“抱歉,”他说,“您这个条件,我还真没法答应。”
“这对你来说一点都不难,不是么?”赵俜治紧紧盯住他,“就算你已经舍弃了在美国创立的事业,可凭你的本事和能力,随时都可以东山再起啊!”
“赵叔,你对我为什么回来心知肚明,又何苦步步紧逼呢?”裴瑟淡淡地笑着,“罢了,赵叔不答应就算了,不过至少证明了一点,我可没传说中那么无所不能。这不,回国的第一单生意,就被我给谈崩了。”
说罢,裴瑟就启动了引擎,机器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极为突兀:“今晚的事赵叔就当没发生过吧,我自己会另想办法。赵叔既然不肯帮我,那以后我的事,也请您不要插手了。”
“等一下!”明知对方是在以退为进,赵俜治却还是忍不住急忙开口道:“你为什么就这么固执呢?毁掉那个人,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引擎的声音消失了。裴瑟转头看他,冷笑着问:“好处?您是在问我,给自己的父母报仇,有什么好处么?”
赵俜治说不出话来。
“能够慰藉天上的父母,就是最大的好处。”他淡淡地开口,“不只是为我,还有许许多多,因为那个人的私欲,家破人亡,颠沛流离的人。”
“不要给我说什么你父母不希望你这样活着的话,我已经听腻了。”他再次启动了引擎,“我只想听您最后给我的答案,帮我,还是不帮?”
仿佛等待了将近一个世纪,裴瑟才终于听见赵俜治的声音穿透引擎的噪音传进他的耳朵里。
“我帮,我帮你。”赵俜治的声音很是疲惫,“但如果你没有足够的实力和资本,仅凭我的情面,是不够你站在他的面前的。”
“我会用时间来证明的。”裴瑟松开手刹,“希望到时候赵叔能够兑现自己的诺言。时间不早了,今晚就到此为止吧。”
“不过还是要说句谢谢您。替我的父亲。”
黑色的汽车绝尘而去,赵俜治看着后视镜里越行越远的尾灯,将自己的脸深深地埋进了手掌心里。
“原来是你们二位警官啊,怎么都站门口,来来来,进来坐。”
裴鸥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裴泠的身后,脸上挂着熟悉的又痞又邪气的笑容,打破三人之间诡异的气氛,把顾远然二人请进了屋内。
“阿泠,去给两位警官倒两杯茶来。”裴鸥淡淡吩咐,随即又笑着问道:“不知二位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陈亦回过神来,“裴先生,我们在犯罪现场发现了treasurer这种烟的烟灰,在香港专卖店的顾客名单中发现了裴先生的名字,可之前我们询问的时候,裴先生的律师却说裴先生只抽另一种烟,不知道裴先生对此事有什么解释呢?”他一口气说完,侧眼偷瞄下顾远然,却发现他的注意力压根不在他身上。
“大概是他记错了吧。”裴鸥的注意力也不在陈亦身上,他盯着顾远然:“我和顾警官,好像是第一次正式见面吧?”
顾远然的眼神终于从别处转到了裴鸥身上。
“我是裴鸥。”他勾嘴轻笑,“顾警官还记得我么?”
“裴二少爷的大名,s市恐怕没人不知道。”顾远然淡淡道,“我是顾远然,你好。”
二人装模作样的握了下手,裴鸥又开口道:“顾警官身为顾董之子,不仅不贪图享乐,反而日理万机,连我这种小小嫌疑犯都要亲自来过问,真是令人既敬仰,又佩服啊。”
顾远然谦逊一笑,并不接话,目光又转向了另一个人身上:“我一直听说,裴先生从不留伴侣在家过夜,倒不知这位是……裴先生,不准备顺道也介绍一下么?”
陈亦原本还为顾远然毫无异样的话语暗暗松了口气,下一秒却又听顾远然问出了这一句,额头手心,皆冒出了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