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下马威
裴瑟坐在为首的座椅上,修长的手指转着精致的笔,沉默不语。
“以上,就是上个季度及去年的财务状况。”陆久源不再滚动大屏幕上的ppt,收起姿态站在一旁。
“看了这么多份报表,各位有什么想法么?”裴瑟开口。
股东们相互对视了一眼,刘宏觅吸了口气,大着胆子开口道:“从业务和公司利润上来看,我们公司的发展状况,大体,还是令人满意的。”
“你们都是这么认为的么?”裴瑟问。
有几位高层迟疑了下,点点头。
“你们觉得满意,可我,”他顿了顿,“非常不满意。”
他手中的笔被放在了桌上,声音不响,可整个会议室的都跟着抖了一抖。
“或许你们都认为,我是因为公司发展良好,想分一杯羹才不惜万里迢迢地从美国回来,可在我看来,”裴瑟冷笑了一声,“我要是再不回来坐镇,整个公司迟早要被你们给玩完。”
没人敢吭声。
“我们先拿公司的财务来说吧,就去年而言,当期应收账款期中猛增,经营现金流出现了负数,虽然去年的会计利润比前年的增加了74.5个亿,但实际进账的只有前年的三分之二。”
“为什么负债会猛增?这说明在竞争中我们公司所采取的降价策略已经失去了优势,你们不仅没有采取措施来改变销售方式,反而还在为薄利多销所带来的利润上的虚增而洋洋得意。”
“不仅如此,公司的股本增长率在下降,主营业的毛利率也在逐年递减,这又让我们如何在竞争激烈的价格战中持续占据有利地位?”
“现在来说说业务。”裴瑟把目光转向刘宏觅,“刘董事。”
被点名的刘宏觅猛地抬起头,“裴总?”
“上个季度你建议公司对以销售建材的宏信公司进行股权投资,后来怎么样了?”裴瑟挑眉。
刘宏觅脸色一僵,“这个……因为中间出现一些问题……”
“因为他们公司的产品存在严重的质量问题,我们公司因为他上个月被查封而遭受了严重的经济损失!”裴瑟一脸厉色,“刘董事,你在提议这项决策时都没有对他们公司进行过深入考察么?这么愚蠢的问题都会发生,我不知道这些年,你是怎么扶持公司运作的!”
刘宏觅老脸通红一片,难堪地低下了头。
余辛照坐在他的对面,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
“还有与宋氏在南城区工程的竞标里,”裴瑟冷笑,“我们公司的底价竟然会被泄露了出去。”
“这可不是单纯的公司经营上的问题了,能接触到那项工程核心策划的人少之又少,不用我说,想必大家都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所有人的头垂的更低。
“虽然那件事已经成为过去,主犯也没有找到,但是,我还是要在此给各位一个忠告,你可以没有能力,有什么意见也可以尽情地向我提。”
“我不知道裴鸥总经理以前会怎么处理,但在我这里,我绝容不下背叛者!”
“请各位,好好记住了。”
或许是他的神情太过狠厉和阴鹫,直到会议结束,都没有人敢出声反驳一句。
走在余辛照身旁的一位董事脚步虚浮,边摇头边叹气道:“裴瑟这小子,这下马威真是毫不留情啊。你瞧瞧他那不依不饶的劲,我们以后,怕是没有好日子过喽。”
余辛照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倒是觉得,公司现在正是需要这种铁血式的管理。你看看之前裴鸥在的时候,整个公司的风气,懒散得成什么样了!”
那董事叹了口气,“之前裴二少掌管公司的时候,内部确实有很大的问题。不过你觉不觉得,他刚刚说话的口气和方式……”
“像极了裴钰啊。”余辛照长叹一口气,“虎父无犬子,他像自己的父亲,也没什么稀奇。”
会议室里的人差不多逐渐走光,裴瑟眼神一晃,定在了一个人身上。
“刘董事?你还有什么事么?”
刘宏觅缓缓抬起了头:“阿瑟……”
“刘董事,”裴瑟笑意不变,“虽然我们彼此之间已经很熟悉了,但在公司里的时候,还是希望你能按照规矩,叫我一声裴总。”
陆久源走到窗边的阴影处,低头作一副充耳不闻状。
“裴总……”刘宏觅讪讪地改了口,“你能从美国回来,重新入主公司,实在是裴氏的……”
“说重点。”裴瑟冷着脸打断他的话,“如果你想对我说的,就是一些客套话的话,那我看就免了吧。”
“我想说的不是这些!”刘宏觅急急拦住他,说道:“我知道我以前对你,对你们家都很过分,但你看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我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裴总,你看这……”
裴瑟定定看了他半响,突然笑了。
“刘董事。”他说,“难道你以为,刚刚我特意指出你的过错,是因为我还对当年的事情怀恨在心?”
刘宏觅不语。
“当年你做的事,虽说曾陷我们家于不义,但依照当时的状况来看,无非是人之常情罢了,你不用觉得抱歉,我也早已经不记得了。”
“这些年你为我们家做的,我也一直记在心里。刚刚我也并非想当着大家的面给你难堪,只是为了警醒,不得已而为而已。”
他站起身,刘宏觅也赶紧跟着站了起来,“刘叔,如今我们都为裴氏做事,过去的那些恩恩怨怨实在是没必要计较了。从今往后,我们好好合作,一起为裴氏创造更好的未来。”
听见裴瑟称呼的转变,刘宏觅心里终于可以隐隐松了口气,他连忙说道:“是是是,裴总说的有道理。从今往后,我们彼此都不计前嫌,一起为裴氏努力!”
裴瑟含笑点头,目送着他走出门外。
大门关上,裴瑟脸上的笑容顿时了无踪迹。
身后传来啪啪啪的击掌声,裴瑟挑眉转身,陆久源边鼓掌边向他走来。
“厉害啊裴总裁,”他一脸的赞叹,“你在国外攻读的不是工商管理,是艺术表演吧?”
裴瑟懒得瞅他,重新坐回椅子上。
“公司的这些业务和进账情况,明明是在你一手操控的情况下造成的故意亏损,你刚刚的表现,整得你真的很着急很生气似的,我都差点被糊弄了过去。”陆久源在他身旁坐下,依然一脸的感叹。
“诶,不过有件事,我想问你啊。”
“说。”
“这个刘宏觅,怎么好像很怕你的样子啊。”
裴瑟一声轻笑,道,“你不是对裴氏的情况了如指掌么。连这都不知道?”
“你俩的事一看就是私人恩怨,我怎么会知道?”
裴瑟缄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二十年前我爸刚去世那会儿,公司股票震荡的厉害。当时姑姑为了确保公司的资金链不断,向裴氏的股东一家一家地求过去,求他们不要撤资。”
“当时刘宏觅为了自身不被牵扯,坚决要撤资,想要和裴氏彻底断了联系。”
“后来我姑姑每天都去求他,从理说到情,他被缠的不耐烦了,就对我姑姑说……”他抬起头,语气淡漠:“要是我姑姑能在他家门口跪上三天三夜,他就同意不撤资。”
陆久源一惊,没想过居然还发生过这事儿,他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的事你不就知道了?刘宏觅话放的狠,也收不回去了。但他确信我姑姑心高气傲,绝不会给人下跪。”
“那他最后还是没有撤资……”陆久源迟疑道,“所以裴董事长她……是跪了?”
“不。”裴瑟摇头。
“跪的人是我。”
陆久源被震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事当时闹得还挺轰动的。你去翻翻二十年前的旧报纸,说不定还能找到当时的报道呢。不过还好因为闹得凶,才让刘宏觅没了退路。本来他在危难时刻想要抛弃老东家已经很让人诟病了,要是他再不履行诺言出尔反尔,就算他能成功脱身,我看这商界,怕是也没人敢与他为伍了。”
“你……那你……”
裴瑟好笑地看他:“不就是下跪而已,没你想象地那么屈辱。”
陆久源还是没法组织语言说话。
裴瑟叹了口气,“我姑姑姓裴,难道我就不姓裴了么?何况我还是裴家的长子,那会正关乎家族的命运和兴亡,为了保住我父亲几辈人的心血,我不跪,难道还要我姑姑一个女流去跪不成?”
“可是……你那会才多大啊……”陆久源叹息,“你双膝的关节炎就是那个时候弄出来的吧。我真是没想到,你和刘宏觅还有这么一段过去。怪不得他那么怕你,会对他干出什么打击报复的事来。”
“我刚刚说的话你不是也听见了么?”裴瑟说,“过去的那些恩怨就让他过去吧,现在计较那些也没意义。”
“可是,”他眼中利光一闪,“既然我现在已经有了能力,那我也绝不会允许任何人,再次做出威胁裴氏的事来。”
“谁也不能。”
短信的铃声响起,裴瑟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时间算的可真准。”陆久源一脸的戏谑。
裴瑟好笑地扫了他一眼:“你以为是阿泠?”
“不是吗?”
“是宋昱飞。”将手机轻轻放回口袋,裴瑟站起身来:“他约我今晚吃饭,说有事要和我谈。”
陆久源的脸色一下子凝重起来:“最近宋氏好像有意要参与我们的一个项目,他是要和你谈这个么?”
“不过那个项目之前一直是裴鸥在负责,”裴瑟冷笑,“如果他真是想要和我谈这个,那他的目的,还真是显而易见了。”
“不管怎么样,这个饭局你是没法推的。”宋昱飞说,“只有他一个人么?”
“不。”裴瑟微微一笑。
“还有他的父亲,宋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