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尴尬
从专卖店出来,吴凉露出一口很白的牙齿,笑得很灿烂:“大伯,你看我跟嫂子都添了一身,给您也弄一身吧。”
吴量雄摆摆手,眼一瞪:“不不不,我有穿的,可不能瞎花钱。”
吴凉正色道:“跟你买衣服,怎么会是瞎花钱呢。我这么久都没看过您,作为晚辈,给您买套衣服,是再应该不过了。”
是给自己爹添衣服,一旁的陈二平自然没什么意见,但是心里面奇怪:别看堂弟现在穿上新衣服,衣着鲜亮的。可在家的时候,那双灰色老布鞋,加上那件破衬衣,这可是吴凉第一次来看他大伯,能穿成这样,可想都穷成么**样了。他有钱给自己爹买衣服吗?
嫂子陈娟觉得吴凉好恶心,拆迁款有一百二十万,要分给吴凉六十万,在她看来:这买卖真是太划算了,要是搁自己,六十万,别说是买套衣服,就是买辆车送出去都划算!
街面上,吴凉一抬头,看见旁边一幢恢宏的大楼,很显眼的大楼广告栏上打着一行字:热烈欢庆,意大利男装品牌gucci入驻万达国贸。
吴凉指了指gucci的标志:“大伯,这地方是卖男装的,咱去看看,有合适的就买。”
陈娟一看gucci,这个牌子她认识,是意大利奢侈品古驰的商标,听自己单位的老板说:一件不起眼的男士手袋动辄就上万,这岂是一般人能消费得起的。看到这,陈娟不露声色,心里乐开了花:哈哈,乡巴佬,走着瞧,等会你就傻眼、你就丢人了。
老头吴量雄拗不过吴凉,寻思着老年人的衣服,一套花不几个钱,更重要是心里高兴,就回答:“额,那就去看看,先说好,贵了可不买!”
吴凉有些好笑,点了点头:“好,都依你,大伯。”
……
裕达国贸,作为郑城高端奢侈消费的最高建筑,明显比刚才的那幢普通专营店大气的多、奢华的多,从进门起,一条一尘不染的红色地毯就铺砌在门口。
整个商场的风格很简单,金色的电梯扶手,金色的门头,金色的浮雕,甚至仔细观察,你会发现商场的营业员一个个都长得很标致。
开在寸土寸金的地带,整个裕达国贸,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金碧辉煌。
好在没什么见识的老头吴量雄没注意那么多,也只会是在吴量雄眼中:这两个商场没什么太大区别,应该都不会太便宜,可来都来了,大不了贵了不买就是了。
电梯上,吴量雄偷偷地拽了下吴凉,小声说:“侄伢子,你兜里有钱么?我这还有五百,你拿着,等会付钱。过日子得省着花,你有心,大伯就很高兴了。”
吴凉抿了抿嘴唇:“大伯,你只管试衣服好了,别担心,我带着银行卡呢。”
四人径直上了广告栏上标注的gucci店。
一进门,门口两位长得很标致的女服务生鞠躬道:“欢迎来到gucci,mygoodlife。”
走在正中央的老头吴量雄听得一头雾水,一旁的吴凉笑着解释:“这是一句英文广告词,意思是与古驰同行。”
老头吴量雄一听,当即觉得钦佩,竖起大拇指:“到底是量材的儿子,中!还懂英文。”
老头吴量雄不知道的是。吴凉虽然从小到大基本没离开过平山,最远也是去平山高中上学,在那,他曾读了一年多书。可是,监狱里,有一位姓纪的犯人,以前是参与过巴黎时装周的服装位设计师,他干不了重活,好在吴凉的老爹很照顾他。设计师在没事的时候,会跟吴凉闲聊,聊世界时装盛典,连带着给他讲一些世界时装经典品牌。
至于古驰,这个世界有名的奢侈品牌,吴凉六岁就知道。
就在众人说话间,迎面走来一位踩着高跟鞋,穿丝袜、上身是一见樱桃红短衫的大眼睛美女,美女的左眼眼皮下有颗如小米大小的美人痣,这并不影响她的貌美,反而显得她的皮肤很白,平添出一股独特的气质。
在古驰当导购员,一件东西提成想来也不会少到哪去,自然收入不菲,自然也都是百里挑一的美女。
吴二平忍不住多瞧了美女一眼,美女把这个小动作看在眼里,微微一笑。倒是陈娟扭头,瞪了吴二平一眼,吴二平吓得赶紧把头扭向一边。
美女迎上来,看了看吴凉、吴二平、吴量雄等人问:“欢迎来到古驰,三位需要点什么?”
吴凉不卑不亢,对美女道:“是这样,我们都是来陪老人家买衣服的,麻烦您给搭配一套。”说到这,吴凉加重了字眼:“从头到脚。”
美女导购原本以为眼前这几个人无外乎来古驰看看、转转,毕竟在古驰上门的多,可真正掏腰包买的没几个,因此在心里诧异:看这三个人的打扮,可不像是有钱人啊?
心里诧异归诧异,眼前衣着寒酸的,未必是没钱人,这年头租辆保时捷冒充富二代,祸害小姑娘的多了去了,自然也有嚼着大葱煎饼、却坐拥资产千万,当扮猪吃老虎的主。
美女导购打量了一翻老头吴量雄:一件发黄了的大褂,套着一件旧背心,完全是普通农家老头。尽管如此,导购心里有了主意,很客气地说:“老先生,请稍等,我去给您搭配一套。”说完,去货架上取衣服。
美女导购给吴量雄取来了一套长款灰色呢子大衣,一条黑色打底的竖条纹呢绒长裤。并伸手把老头吴量雄引到了试衣间,带着职业笑容:“先生,您先试下尺码,如果合适,我再给您挑鞋子和内衫。”
之所以美女导购没有把东西一次性拿齐,是觉得:老头这么大年纪了,在试衣间看到价码后,如果嫌贵,就肯定不继续试穿下去了。如果觉得合适,有购买的意向,那么自己再给他继续搭配下去也不算晚。
……
试衣间里,老头吴量雄因为眼睛不好使。此刻,正眯着眼,想使劲瞅清标签上的价码,可怎么看都是好大一串零,不由得嘀咕道:“真的是老了,眼越来越花了。”
大厅里,美女导购开始给吴凉和陈二平介绍gucci的设计理念,并一再笑着强调:“我们古驰起源于意大利佛罗伦萨,店里卖的不是衣服,是艺术灵感。”
但凡消费品,一旦标上艺术二字,那价格就得成几十倍翻。很多有钱没文化的土豪虽然不见得欣赏的了,但是,总不能让外人瞧出自己不懂艺术吧,所以,咬咬牙也要任性消费。
陈娟起先左看看、右看看,橱窗里的任何一件衣服都不是自己能消费得起的,沮丧之余,在心里冷笑:等着看笑话好了,这乡巴佬是真傻,也不去看看标价,一件衣服的价钱可是比自己一年工资都多。
左眼皮下有颗美人痣的导购美女挺热情,虽然在心里面觉得吴凉未必消费得起,但是,能跟一位长得很顺眼的帅哥聊聊天,倒还不错。
吴凉抿了抿嘴唇,接过导购美女的话:“如果我没记错,古驰是在1921年创立于意大利佛罗伦萨,也是现在意大利最大的时装集团。曾经有位老设计师,一生的梦想就是想去意大利佛罗伦萨看看,可惜,他没能如愿。”
吴凉随手取过橱窗模特架子上的一双鞋,这是一双浅灰色的,镶有一条金色链子的皮鞋,整个鞋子造型狭长,鞋身弧度简约而不简单。
就因为鞋上这条金链子,便是很多有钱的土豪来店里、毫不犹豫地选择它的原因。美女导购笑了:“看来先生很有眼光,上来拿的就是一双我们店里最贵的一双。”
吴二平凑上前瞅了一眼,不禁缩了回去:真是镶金子了,标价七万七!
吴凉抿了抿嘴唇:“古驰一直擅长走怀旧经典,如果那位设计师说得没错,我也没猜错的话,这双鞋子上的链子是马术链饰品。”
“那位老设计师说:在20世纪初的意大利,马匹是主要代步工具,因此制造马具的人比较多,gucci是其中的佼佼者。而且系着马匹的马术链也是gucci的发明。这个著名的细节设计,除了因为美观,也是对过去马术时代的一个缅怀。”
左眼皮下有颗小美人痣的美女不由重新打量了吴凉,难不成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帅哥是省城哪位世家公子哥?想到这,她吐了吐舌头,表示惭愧:“先生是真懂得艺术的人啊,您要不说,我也不知道呢。”
吴凉笑了笑,没有借机显摆自己广博的见识:“我也只是听说。”
说话间,老头吴量雄走了出来,上半身那件长款灰色呢子大衣很合适,让老头那微微发福、以及略有佝偻的身材缺陷很恰当的遮住,下半身那条黑色打底的、竖条长裤很修身,不自觉地衬得老头高大了那么一些。
吴凉很满意,声音谦和:“挺合适的,大伯。”
老头吴量雄看了看,也觉得不错,就在这个当口,吴凉笑了:“美女,你的眼光挺不错的,能再麻烦你给我大伯挑一双皮鞋和内衫吗?”说到这,吴凉递过去一张银行卡:“哦,顺便帮我查一下,上面有多少钱。”
吴凉说得很恳切,眼神里透着真。
美女导购接过了卡,打量了老头吴量雄的脚码,就转身忙去了。
这时候,店里另外一名导购走了过来,这位美女踩着高跟鞋,穿丝袜、上身是一件樱桃红短衫,与刚才的导购美女服饰如出一辙。
美女跟美女自然也有不同,这位导购美女的脸庞不大,却很圆润,当然也没刚才那位好看。
老头吴量雄闲着没事,低头问这位刚过来的美女导购:“姑娘,你能告诉大爷,这套衣服下来要多少钱啊。我人老,眼睛有点花,没看清楚。”
圆脸美女导购见生意来了,替吴量雄整理着衣领,笑道:“老先生,上衣是两万三,裤子便宜一些,是一万二,一共是三万五千块。”
老头吴量雄一听,像是嗓子里一口被塞进了个鸡蛋,噎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天缓了过来,直摆手、直摇头:“对不起,姑娘,这衣服,我们不要了。”“真的对不起。”说着,就要去试衣间把衣服换下来。
吴凉伸手牢牢拽住了老头吴量雄:“大伯,你先别走,衣服我觉得挺合适的。”
吴量雄有些急了,声音也不由提高:“这么贵!我一个月的退休工资1200块,你开什么玩笑!”
结果,圆脸美女一听到这,马上明白:这群人压根买不起衣服,自己是白高兴一场。禁不住有些恼火,冲着拿着吴凉信用卡刚走不远的女孩碎叨:“小陈也真是的,净是瞎忙活。”
“都来古驰也一个月了,这点眼力劲都没有?很多人呐,不摆清自己的位置,上我们店里,这看看、那试试的,忙活了一大圈,压根就不是买东西的。”
“你说这人咋就这么讨厌!”
吴量雄被说得老脸通红,赶忙低着头、一个劲儿支支吾吾地赔不是:“姑娘,你别生气啊,我是真不知道,不知道你们店的东西这么贵,可是,我们真不是来捣乱的。”
嫂子陈娟一听,心里乐了,在一旁指了指吴凉,开始煽风点火:“主要我这大兄弟有本事,想给自己亲大伯买身衣服。”陈娟说到这,学着吴凉的语调:“我大兄弟说了,我们是来买衣服的,只要穿着合适,中意,我们买啊。”
老头吴量雄有些下不来台,听到陈娟这样说,低声怒道:“够了,娟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