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谢谢你,不客气
统领瞬间就变了脸色,下意识地下马来,急忙问道:“公主殿下怎么了?”
“将军,公主殿下……要以千金之躯,亲自为管阔送行,她……她连大轿都没有坐,带着长流宫的侍卫和宫女,奔城外来了!”
“什么!?”统领的脸上充满了震惊,今日,千万长安人,送管阔去边疆,已经令他震撼之余,有点头痛了,那么……广乐公主,又是怎么了,为何会亲自为管阔送行?举朝上下,自从广乐公主成为全部大唐人骄傲之后,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广乐公主步行来送别,除了管阔,没有任何的其他人能够有此殊荣!
周围,听到这一消息的士兵以及囚犯们,都几乎要疯狂了,他们之中,其实大多数人都没有真的见到过广乐公主的芳颜,而今,就因为那个很多人都不屑的管阔,这一只高傲的凤凰,竟然亲自来了。
他们往南望去,朝着城门的那个方向望去。
一里之外,人潮澎湃,似乎引爆了什么大事件,所有人都在喧闹之后,又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接着纷纷拜倒在地。
那名统领的脸色不断变幻着,下意识地捏了捏自己的手,心想今天的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为什么所发生的一切都这么不可思议,难道,自己还在夜晚的梦境中?
他看到,人群如潮水一般朝着两旁避退,随后恭恭敬敬,又发自内心地跪下,口称公主万福。
长流宫的侍卫腰胯佩刀,盔甲在旭日之光中闪亮,就这么展现出来。
宫女们花枝招展,襦裙随风飘摇,淡雅之香随着花香远飞。
之后,是那朵明艳的牡丹,国色天香,那只展翅的血色凤凰,高贵无双。
他常年在北疆征战,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尊敬的广乐公主殿下,可是,只需要一眼,他便可以知道,那一位,就是大家人人传颂的公主,而不会是别人。
因为,能够拥有这样无双气质的,只有广乐公主李惜芸。
铁山无坐在囚车内,第一次露出了惊憾的神情,要知道,要想让他露出这样的神情,是多么地不容易。
在之前,他仅仅是觉得管阔是一个有趣的人,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但是现在,他不得不承认,这是所有被发配边疆的人里面,最最强大的一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千千万万长安人跟随着囚车而行,一朝公主亲自送别,从前没有过,今后,也不会再有了。
管阔往人群里一望,便看见了最最显眼的,那个一身红色宫装的她,神色莫名。
对于今天会发生的事情,其实,他也完全没有准备,只是他面对那些对于他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意义的事情,下意识有些没心没肺的,所以,长安人追着自己骂,他没想到,却也接受了,而现在,李惜芸又出城来送别自己,始一开始,他还是很惊讶的。
在他看来,昨夜一别,两个人之间的交集,其实便可以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完全没有必要今天在人山人海中来一场轰轰烈烈的了断。
广乐公主却不这么想。
她是大唐最最尊贵的公主殿下,她拥有着无上的高贵,她要想和管阔作一个了断,绝对不应该是小孩子过家家,很小气地在某一个夜晚说几句话,便别离,而应该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予你最大的荣光——让你达到没有人再能够达到的高度。
管阔看着被无数人簇拥着的她,心中有些感慨,也有些落寞。
她一向都以梦幻般不真实的美丽,就这样来到你的面前,给你一个梦,再粉碎你的梦。
长安人都低着头,但是管阔几乎能够感受到他们的目光。
直到现在,他们还是觉得不可思议的,他们本来应该对管阔产生因为与预期相差太大而有的恨意,却恨不起来,因为给予管阔这一切的,如今不是陛下,不是陛下的赐婚,而是广乐公主心甘情愿地亲自来送行。
管阔看到她的红色宫装在春风之中招摇,上面华美的图案在明媚阳光之下光彩夺目,她的曼妙身姿婀娜挺秀,她的容颜艳丽无双,如同画中人。
她就这样莲步款款,朝着囚车走来。
长流宫的侍卫和宫女们分列两边。
长安百姓们都强行抑制住自己的心情,低着头,又用眼睛的余光瞥着往囚车那个方向而去的长流宫主和那些侍卫宫女。
一朵红花,暗香来。
那股淡淡的,又让人无法忘怀的馨香,让管阔的神情有些恍惚,他想到了那个夜晚,想到了狱中,想到了从前的点点滴滴,于是,他忽然觉得自己对李惜芸的气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不再会呼吸急促了,而是那般熟悉,甚至……可亲。
李惜芸带着微笑,就这样楚楚动人地站在了囚车外。
车外,车内,两个世界,一个是美妙的梦境,一个是冰冷的现实。
“你我毕竟相识一场,也有过那么一段往事,今日,你将离开长安,去往边疆,无论如何,本宫都得送送你,这是本宫必须要做的。”李惜芸的微笑就那样绽放在那里,绽放在如水的春天里,温暖,又糯糯的,不是情话,却像是情话。
她的素手放于身前,端庄、秀丽。
管阔望着她,忽然感觉,这似乎已经是这个世界上自己最最熟悉的人了。
难道不是吗?
曾几何时,他对李惜芸的感觉,和其他的任何人又何其相似?那是一只高高在上的凤凰,只能仰视,只能赞美,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再见到对方,却已经能够平心对待,听诉,也倾诉,甚至嬉笑怒骂。
“谢谢你。”管阔道。
“不客气。”李惜芸道。
李惜芸微笑着,伸出素手,伸向囚车。
她的华美宫装,与布满灰尘的囚车,近在咫尺。
金色阳光,白云绵长,蓝天万里,映照着天地之间倾城的她,怡然静美。
她就这样亭亭地站在那里,囚笼内,囚笼外,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