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古道西风瘦马
“你的性格会让很多人讨厌,”他说道,“不过朕喜欢。”
紧接着他又道:“你让我想起了李轻落,多好的姑娘,可惜红颜薄命。”
听到这个名字,李惜芸不说话了,她本来高傲的容颜上,慢慢浮现出悲伤的神情。
管阔盯了她良久,在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当然也知道李轻落是谁,那是已经消逝多年的北唐长公主殿下,整整一代人的殇。
末了,许久之后,吴皇终于转移了话题,道:“关正兴死了。”
管阔怔了怔,而李惜芸像是依旧沉浸在悲伤之中,惊讶的情绪很轻微。
于是他接口道:“那就如陛下所愿了。”
吴皇缓缓坐了下去:“虽如朕所愿,但是终究,还是很不舍得的。”
“关正兴是一个很好用的人才,朕挺看重他的。”
“能力越大,危险性也就越强,这也是当年李择南对待我父亲的态度。”管阔的眼眸冰冷了一瞬。
提到父亲,他心中的悲痛与愤懑不亚于李惜芸听到李轻落,但是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好好活着。
“朕的时间不多了,朕活着的时候,可以保证很多的东西,但是那些保证却不能够留存到朕离开之后,所以某些人,还是要除掉的。”
“陛下的无情,比起李择南只多不少。”李惜芸大概是缓过了神来,皓齿轻启,道。
“那陛下有没有考虑到介于李择南的危险性,在关正兴死后,南吴会遭受到的危险?”管阔问。
“关正兴死后,王独也会死。”吴皇盯着他看了片刻后,斩钉截铁地说道。
猛然听到这一句话,管阔的全身都一个激灵,王独,这个名字,他太熟悉了,那是他最最信任也最最尊重的人之一,可是在吴皇的口中,王独却忽然“会死”,这怎么不能够让他简直要跳起来?因为吴皇的洞察能力之不可一世,他现在简直可以说是心急如焚。
吴皇看了李惜芸一眼。
“你说过,李择南像朕。”
李惜芸抿了抿红唇,没有回答,她也在仔细地听,她当然是尊敬王独的,只是并没有管阔那么强烈。
“具有危险性的人物,留不得,那是朕的哲理,也是李择南的哲理。”
“在李择南看来,关正兴一死,朕的大吴能够再给北唐造成军事威胁的人物也就没有了,那么他还留着王独做什么?”吴皇淡漠不带任何感情的话语却是那样字字诛心,一点一点打在那两个人的心上。
“陛下……真的……确定?”管阔的脸色非常难看,如果吴皇的推测是正确的,他恨不得马上飞到王独的身边,提醒这个家伙快点逃,不要再傻兮兮地被李择南利用了!
可是现如今,他很悲哀地发现——现在的自己,即使是人身自由,都已经被限制,更不用说去提醒救助他人了。
他张了几次口,可是最终还是颓败地放弃了。
他是想要请求吴皇放他出去,他要把吴皇对于李择南的洞察告诉王独,可是稍微冷静了一些之后,他意识到:首先吴皇不可能放开自己,其次就算对方放开自己了,自己又能不能够离开南吴、到达北唐,最后来到王独的身边呢?就算到达了,那么时间上又来的及吗?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人的力量很多时候都是有限度的,即使是吴皇,也难以在有生之年拿下北唐,而且也躲避不了死亡的步伐,更不用说他管阔了。
“李择南是会这么做的,王独会迎来怎样的命运,那就是王独的事情了。”吴皇将手中的酒樽放下,整个人的神情像是更加淡漠。
那种淡漠并非他往日里的内心足够强大,而是他考虑了一下,发觉自己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就是等待死亡的来临,于是无悲无喜。
管阔低下头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事情。
“很多事情,我们都无能为力,所能够做的,唯有安心等待,就算等来的结果正是我们很不希望看到的。”李惜芸轻轻地对着他说道。
“你也是。”管阔道。
“你们都走吧,”吴皇说道,“在最后的时光里,朕想一个人多待一会儿。”
管阔默声不响地拉了李惜芸的手,转过身去,走出几步之后,他又回头,问道:“小公主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快了吧。”吴皇淡漠的眼眸之中,终于是升腾起了一些光芒。
管阔点点头,继续迈步,一边迈步一边对着李惜芸问道:“你想见见她吗?”
“不是多么迫切,”李惜芸伸出纤手,将秀发撩到耳后,“但是见一见也无妨,我们已经好久没有见面过了。”
……
……
南吴军队战败的消息在各地传荡。
北唐人载歌载舞,庆祝着护国的成功,那些本来沦陷的地区的人们,也不用考虑自己应该聪明地选择归顺南吴的统治,还是愚蠢地等待王师的回攻了。
沦陷地区守城的零零散散的南吴军队,或者被打散投降,或者就是比较理智地撤退,有些在途中被歼灭,还有少量部队退到了淮河的对岸。
至于南吴人,在仇恨的同时,还产生了巨大的忌惮,他们的信仰关正兴居然殉国了,他们并不清楚接下来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心里面非常忐忑。
好在,他们的老皇帝还在,那是他们最最终极的信仰。
很少有人知道,即使是那一位不可一世的老皇帝,也就快要不行了。
南吴各地的军队开始往淮河边集结,最先赶到的几支军队并没有贸然作出任何的动作,因为他们并不清楚北唐军队接下来将会作出来的动作。
看似天下一片平静,但其实阴云笼罩着整片大地。
最近一段时间,管阔和李惜芸很少能够见到李千容,那个孩子被变相软禁在了另外一个宫殿。
不过极少的见面之后,管阔发现这个聪明坚韧的孩子总是能够露出笑容来,一点都没有悲伤消极的迹象。
有一次,看到露出沮丧神情的管阔,他还在管阔蹲下来的时候,踮起脚尖拍了拍管阔的脑袋,老气横秋道:“师父不要灰心,都会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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