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一个决定(六)
不管他说的话是不是发自真心,最起码他的气势很足。
宋德平点点头:“很好!”
“那么,”他又道,“而我们宋家为大吴尽忠,你们,包括我,都是吴人!”
本来的话,谁都知道他招募人到底是做什么的,这些人时刻准备着带着宋家的财产以及家人在北唐攻打到临安近前的时候离开这里,但是谁都没有想明白,宋德平今天突然说出这些话来,究竟是怎么了。
“现在,临安公金安出山,旌旗所向,众望所归,而我,宋德平,决心带着你们跟随着他,反击北唐,收复失地!”
这一次,他所说的话并没有得到所有人激情昂扬的回应,围绕着他的,是一大片的窃窃私语。
这些汉子们面面相觑,很显然是被宋德平的这一番话“吓”到了。
他们之中的某些人其实并不怕死,但是能够不死总是极好的,保护宋德平的家眷以及财产固然得冒不少的风险,但是最起码还有可能险中求生,而一旦参加战斗,面对如狼似虎的北唐军队,那绝对是有去无回。
但是,宋德平说要追随临安公金安去抗击北唐军队,那是真的吗?
几乎没有人相信他的这一番话。
谁都知道临安公金安虽然背负着南吴年青一代第一人的称谓,却是真正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和小公主殿下游历。
那是从前的事情了,而今小公主姬如是已经逃亡,他更是脱不开身,为了保护对方,想必他愿意待在对方身边一辈子。
在这样的情况下,宋德平声称要追随金安去杀敌,就跟小孩子准备欺骗大人一样可笑。
话虽如此,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他们在宋德平这里得到了好处,那是一场交易,但也正是宋德平让他们有一口饭吃,直接拒绝的后果,他们得掂量掂量。
宋德平早就猜到会有这样的情景发生,所以没有阻止一些什么,任由着这些人窃窃私语面面相觑。
他的目光扫过形形色色的人,最后落在一名年轻人的身上。
那名年轻人抿着唇,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也不看其他人、不和其他人说话,就一个人站在那里。
正是他比较感兴趣和看好的江吞水。
察觉到他的目光,江吞水朝着他望了望。
“江吞水,你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江吞水迟疑了一下,问道:“家主,真的吗,我只是想确定一下我们真的是要跟着临安公金安去回击北唐军队收复失地吗?”
宋德平的脸色严肃了几分,他很坚定地点了点头:“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们,是真的,绝对没有假的,我现在,就准备带着你们去见他,虽然你们之中的大多数人并没有见到过他本人,但是想必,看见他的第一眼,你们就会确定:那是他,绝对是他,不会是其他的任何人。”
“家主,我相信你,”江吞水点点头说道,“我愿意跟着家主、跟着临安公去收复失地,万死莫辞!”
他扬了扬拳头,像是在宣誓,并没有太多的慷慨激昂,仅此而已。
但是他的整个人有一种精神、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力量,让他看起来是如此不平凡。
他的气概深深感染到了其他人,甚至连宋德平都受到了一丝影响。
“我们还愣着做什么?”一名汉子忽然高声喊道,“北唐人都已经攻破了金陵,那是血海深仇、是奇耻大辱,难道我们这些大男人们,就只能够带着刀,却像兔子一样逃亡吗!?”
“对的,那是屈辱!”又有一人附和道,“反正拿起的都是刀,现在家主都能够选择为大吴而奉献,我们还在等什么呢?”
人总是容易被周围的人的情绪所感染,这大概是灵魂深处的一种共鸣,这些时候他们不会怎么考虑自己将要做的事情到底是对是错、会有些什么样的后果。
的确,很多时候理智是不会占据上风的,人们只是遵循着一种生物本能,而大多数时间都很理智的人,才能够成为一代雄主,进而号令这些人,比如说李择南。
宋德平笑了笑,笑容说不出来是苦涩还是欣慰,要说他对大吴没有什么情感,那绝对是不真实的,只是他是宋家家主,要考虑到自己家族的利益,人处在这个位置上,总是会迷失很多的东西,而有些时候,那些东西会回归。
他对能够战胜北唐感觉到绝望,他觉得没有希望,所以他排斥金安。
但是如果,只是说如果,南吴真的能够收复失地,那么他付出的这一切,倒真的是很值得的。
他仿佛找到了年轻时的感觉。
他出了府门,来到大街上,他的马车正在等着他。
马车沿着街道一路前行,后面的几百人跟随着,可以说是走出了浩浩荡荡的感觉。
在今天,临安的民众们惊奇地发现——临安大大小小的家族,纷纷带着汹涌宛如波涛的人马,从各个方向朝着城外而去。
他们啧啧称奇,不少人都收敛了缩头乌龟一样躲在家里的行为,跟随着各个家族的队伍,一同出了城门。
临安城外,风景如画,群山旖旎,如若仙境。
虽然因为太阳的拉升,有点稍稍的燥热,但是这并无法磨灭人们的兴致。
谁都想知道,这些家族到底想要做什么。
人潮从临安凤山门出发,一路朝南,去往一个未知的时代。
……
……
刺史大人胡王吉坐在高台上,虽然看起来泰然自若,但是其实心中有着诸多的不安定。
他了解这些家族,他们在和他有共同利益的时候,看起来像是以他马首是瞻,但是翻起脸来,也绝对会是雷霆之势。
表面上来看,金安的手段让这些人服帖了,最起码是口服。但是他知道,利益会让很多人变得六亲不认,更何况是一个徒有虚名的金安。
他自己是没有办法,因为金安的那把刀就一直这样悬在他的头顶上,随时随地都会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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