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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妙深吸了一口气,见他紧张,这才故作轻松的笑了笑,握着陆琉的大手认错道:“今儿的确是我不对,让你担心了。可是我带了你给我安排的侍卫,不会有事儿的,至于方才……”
想着方才宋姿的事儿,江妙也蹙了蹙眉。她知晓这小姑娘素来性子直,宋二爷的事情,自然是偏袒的,明眼人瞧着是自作自受,可她当闺女的,定然觉得是别人不对。陆琉是个睚眦必报的,特别是关于她的事儿,这回她肚子疼,阻止陆琉当场要了宋姿的小命……下一回,她可不会傻乎乎的为了一个要害自己的人,欺骗自己的夫君了。
陆琉哪里要听她说这些?
只瞧着她一副难受的模样,便道:“别说了。”
好吧。她不说了。
江妙靠在他的怀里,道:“那咱们回去吧……我恐怕,恐怕是要生了。”往常她肚子也疼过,却不像今儿这般剧烈。按理说,她不过七八个月的肚子,离生产还早,可方才她被气得不轻,情绪波动大,怕是引得腹中的孩子要早产了。
这话一听,陆琉登时便乱了阵脚。
他将手臂收拢了一些,曾无数次想象过她生产时候的样子,甚至担心……陆琉呼吸一滞,说道:“那咱们回去,这就回去。”
江妙面容苍白,嘴角却缓缓绽放一个微笑,像是想让他安心些。可她肚子的确疼,一波一波的,她有些忍不住了。只是……她没说什么呢,陆琉就担心成这副模样了,若是她痛得喊了出来,陆琉会如何?
她将脑袋埋在他的怀里,任由他快速又平稳的抱着她出了宋府的大门,直接上了停在外面的马车。
此刻宋老太爷的泰和居内,宋大爷和罗氏、秦氏都聚在一块儿。秦氏正在安慰怀里哭得梨花带雨的宋姿。
宋大爷却是敛着眉,神色凝重的坐在太师椅上,待看到派去的小厮急急进来,宋大爷才霍然起身,厉声问道:“那宣王妃如何了?”
小厮回禀道:“宣王妃仿佛是动了胎气,看着架势,怕是要早产了。”
早产……
宋大爷睁大了眼睛。他对宣王妃这个外甥媳妇儿还是颇有些好感的,到底是望城的名门贵女,出身显赫,也算是平易近人,今儿发生这种事情,的确是他们不愿意看到了。
这般小的身子骨,怀着孩子本就艰辛,若当真有个闪失……
这时候,宋大爷对宣王妃的关心倒是其次,头一个想到的,便是——陆琉对这位小王妃如此看重,这回早产,同他们宋府脱不了干系,若是平平安安那是好事,可但凡有些差池,以陆琉六亲不认的性子,怕是会将这笔账算到他们宋家头上。
这么一来,宋大爷便担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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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马车内,江妙到底是憋不住,疼得哭出声来,死死的攥着陆琉的衣襟。她没生过孩子,怀孩子的时候,虽然有些艰辛,可到底还是能承受的,只要一想到肚子里是她同陆琉的孩子,她便是再辛苦,也甘之如饴。
可这会儿太疼了。
江妙一双眼睛泛着一层水汽,看身旁之人的脸时,也是一片朦胧,只翕了翕唇道:“陆琉……”
“我在,我在……”
陆琉也是面色煞白,喘着气,紧紧握着妻子的手。
这般慌乱无措的模样,哪有半分平日的从容淡定?
陆琉搂着妻子,看着她这副痛苦的样子,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朝着外面驾车的车夫道:“再快些!”
车夫听到这吼声,也是吓得肝胆俱裂。
既要平稳,又要快,这不是为难他吗?
陆琉用唇瓣碰了碰妻子的额头,见她满头大汗,当即便用衣袖替她擦了擦,柔声道:“咱们马上就回家了,再忍一忍,嗯?”
痛意仿佛稍稍缓解了一些。江妙抬起眼看着他,见男人这般害怕紧张的模样,才安慰道:“你放心,许嬷嬷说,生孩子很容易的……我那么聪明,别人都能顺顺利利的将孩子生下来,我肯定更快更顺利,是不是?”
陆琉捧着妻子的小脸亲了亲,笑着点头道:“是啊,妙妙最聪明了。”
江妙又道:“今日是我做错了,该同你商量的。等孩子生下来了,你怎么罚我都成。”她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同他靠得更近了些,弯唇喃喃道,“我知道你舍不得的……”就算她做错了事情,他也舍不得责罚她。所以她的性子才越养越娇,有恃无恐,大半责任出自他的身上,谁让他这么疼媳妇儿呢?
江妙同陆琉靠在一起,稍稍垂下了眼帘,心里还是有些担忧的。她最清楚女人生产意味着什么,那便是去鬼门关走一圈,之前她格外爱惜自己的性命,如今更是舍不得死。
……她拥有过很多,可陆琉只有她了。
一时,江妙攥着陆琉衣袖的手,又用力了几分。她真的不想自己有什么闪失。
别说陆琉不会责罚她,这个时候,便是让他跪下当孙子,他恐怕也不会犹豫。男人能没骨气到什么地步,大抵也就到这份儿上吧。
陆琉道:“不罚你,只罚你这辈子继续给我生孩子。”
江妙眉眼弯弯,爽快道:“好啊。”她喜欢这个了,她要给他生好多好多的孩子,让宣王府都热热闹闹的。陆琉每日在外面忙活,她便在宣王府,同孩子们一道等他。这样真好。江妙幻想着这样的场面,仿佛这肚子的疼痛都缓减了几分。
可到最后,还是一波又一波剧烈的疼痛,将她拉回了现实。
江妙受不住,哭嚷道:“陆琉,疼……我疼……”
陆琉见她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唇,立马弄开她的嘴,将自己的手凑了过去,道:“别咬自己,咬这个……”
江妙原本疼得死去活来的,一瞧着嘴边陆琉的大手,苦中作乐,“噗嗤”便笑出了声。
咬他,那她还不如咬自己呢?把他咬疼了,她也会心疼的好吗?
江妙摇摇头,说道:“才不要。”笑完之后,又疼得哭了起来。
又是哭又是嚷,陆琉一颗心被揪得七上八下,这是这辈子都没体会过的心情。
待马车停了下来,陆琉才欣喜道:“妙妙,到了,我抱你进去。”
“……嗯。”江妙点头,乖顺的靠在陆琉的怀里。
陆琉将人小心翼翼的抱下了马车,阔步朝着大门走去,立马到了主院,见陆何走了过来,才道:“都准备好了吗?”
陆何点头,瞧着自家王爷这副模样,立马道:“稳婆都到了,产房也准备好了……”方才陆何得了陆琉的命令,率先骑马回了宣王府,将王妃生产的事宜都安排妥当。索性他做事的速度快,一会儿工夫,便全都安排好了。
话音刚落,陆何便见自家王爷抱着王妃冲进了产房。
产房这种地方,陆何自然不好进去,只在外面候着。
倒是陆琉,没有半分这种自觉,抱着怀里这痛了一路的妻子走了进去,大声吼道:“赶紧让王妃生下来,越快越好。”
稳婆们一听宣王这话,虽然不合时宜,可当真有些想笑。
就算是母鸡下蛋,也不是说下就下的……
可到底明白这王妃身份尊贵,目下又是早产,最是性命攸关,并没保证。见宣王将宣王妃放到了床上,才道:“女子生产需要一些时辰,王爷还是出去等吧。”
出去等……
陆琉的眼睛倏然睁大。他的妻子在里面受苦,却让他出去?陆琉只握着妻子的手,坐在她的榻沿。此刻没怎么吓唬这些稳婆,只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一些,说道:“本王就陪着王妃。你们不用管本王,只管做自己该做的。”
这……
众人面面相觑,之后朝着许嬷嬷看了一眼。
许嬷嬷是王妃的陪嫁嬷嬷,又是看着王妃长大的,说话倒是有些分量。许嬷嬷上前着急道:“王爷,王妃的羊水已经破了,孩子要赶紧生出来。若是王爷您在场,王妃便没办法集中精力生产,王爷还是出去等吧。”
陆琉不愿走。
只是听到会让妻子分心,才有些反应过来。他愣愣的模样,有点傻气,骨节分明的手颤抖着抚上妻子的脸,道:“妙妙……”
江妙明白男子不宜进产房的道理,再说,陆琉紧张成这副模样,她的确会分心,当下便道:“你出去吧。我可以的。”
陆琉顿了顿,才道:“那好。我在外面等你。”说着,便亲了亲妻子的脸颊,握着的手也不肯松开,“我就在外面。”
江妙笑笑,道:“我知道了。”
“那……那我出去了。”婆婆妈妈的,又啰嗦了一句。
江妙重重点了一下头,而后用力将手从他的掌心挣脱出来,语气有些不耐烦,催促他:“赶紧出去吧。”
陆琉木木的起身,又看了几眼榻上满头大汗的妻子,才猛地一咬牙,握拳走了出去。
看着男人的背影终于离去,江妙才低头看了一眼高高隆起的肚子,朝着许嬷嬷和稳婆们道:“我准备好了,开始吧。”
陆琉刚走到外面,便听到“砰”的一声,房门紧紧阖上。
他在房门前木木站了一会儿,听着里头妻子一声凄惨的叫声,刚刚松开的拳头,才越发握紧了几分。
待黎淞终于进了宣王府,预备找陆琉出去喝酒时,却见宣王府气氛紧张,一问之下才知是王妃要生产了。虽说宣王妃生产和他没关系,可他同宣王也算是朋友,当即便想着去安慰陆琉。
进了院子,就看到穿着一身锦衣华服的男子,模样有些呆傻的站在门口。
而他站的老远,便能听到这房间里一声声的哭喊声。
啧啧,听得他头心疼了。
黎淞眉头皱了几下,晓得陆琉平日里将这位小王妃宝贝的不得了,这会儿怕是心里都在滴血了。而且……平日里端得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这时候,倒是有些人情味儿了。
黎淞阔步过去,见陆琉没反应,便伸手搭在陆琉的肩头,语气轻松的安慰道:“王爷放心,这女人生产呐,就是雷声大雨点小,别瞧着这会儿喊的撕心裂肺的,待会儿‘噗通’一声,孩子就出来了……”又轻轻拍了几下,“放心好了,多生几次就习惯了。”
见这位宣王一动不动,黎淞以为他不信自己,继续道:“虽说我没娶过媳妇儿,也没当过爹,可我小时候养过猪啊。你知道母猪产仔嘛?和女人生产一样,一口气生七八个,根本不算什么……去!你揍老子做什么!”
黎淞捂着自己半边脸,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抬眼对上陆琉冻得掉冰渣子的双眼,才道:“成了,我保持安静还不成吗?”心里狠狠骂了一句娘。
可念在他担忧妻儿,也就不计较他下这般重的狠手了。
黎淞朝着地上吐了一口血水,欲找个地儿漱漱口,便瞧着端着面盆出来俏生生的小丫鬟,登时露出了笑意,朝她走了过去,嬉皮笑脸道:“宝绿姑娘……”
见她不吭声,以为还因为上回的事儿生气呢,则继续跟着她,说道:“上回的事儿的确是我不对,你放心,我以后绝对不欺负你了。以后你就是我黎淞的妹子,有什么事儿,哥哥护着你,怎么样?”
还没反应呢……
黎淞黑黝黝的脸沉了几分,无奈道:“你们小姑娘家,正是难哄。这样好了,你若是还不消气,使劲儿打我几下好了,我保证不还手……反正,你家王爷刚才也打过了,不差你这几下。”
这话一落,原是低着头的宝绿才抬起了头。
见他果真被打了一下,瞧着……打得太挺重的。
小丫鬟抬头了,黎淞自然也看到她哭得核桃般的眼角,愣了愣,才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之后才立马想起来,怕是在担忧王妃,忙道,“你放心,你家王妃肯定会母子平安的,生孩子就是这样,生完了就好了。”
宝绿愣了愣,想着自家王妃痛哭的模样,泫然欲泣的,弱弱道:“真的吗?”
黎淞笑了笑,道:“当然是真的,哥哥我怎么会骗你呢。”
这个时候,宝绿最是需要人的安慰,听了男人这话,心里倒是踏实多了,又哪里会计较他之前对她的轻薄之举?她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又换了一盆干净的热水,看着男人背对着她,在院子中的井边漱口,仿佛是她家王爷的举止不满,皱着眉骂了几句……
这般糙汉子的举止,宝绿是最鄙夷的,她在镇国公府内,看到的便是那君子风范的公子们,何曾见过这等粗糙不堪的。
宝绿弯了弯唇,自己都未察觉的多看了一眼,之后立马端着热水,给自家王妃送去。
之后黎淞也没再去烦陆琉,就这么静静的陪着他,等日落西山了,他不好继续待下去,才同陆何说了一句,若是王妃生了,也通知他一声,让他好安心些。
陆何点头,欲送黎淞出去。黎淞摇摇头,道:“不用了,你们忙活,不用管我。”便大步出了宣王府的大门。
陆琉在外面等了很久。看着丫鬟们进进出出的送热水,听着里面妻子一声声痛苦的叫喊声,有一段时间,声音没了,他差点又要闯进去,等再次听到妻子的声音,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产房内忙的热火朝天。
这王妃是头一胎,年纪又小,且这回还未足月便要出来的,本就是凶险万分,更是棘手的很。可这般的身份,是半点出不得差错的……刚才宣王那样儿她们也是瞧见的,若是有个好歹,还不要了她们的命!
陆琉从傍晚开始,便一直站在那儿,晚膳也没用,一直到了半夜……
这架势,若是再站下去,便要成石雕了。
院子里树影婆娑,夜风吹得男人的衣袍猎猎作响,仿佛是看到了男人脸上笼罩的阴郁和周身散发的寒气,竟连月亮都躲在了厚厚的云层中。
陆琉的眉头仿佛一直没舒展过。他素来不做后悔的事,只这一回,却有些后悔——为何当初心软,答应她顺其自然。目下他心中焦急,前所未有的恐惧笼罩着他……
若是真的……
陆琉漆黑的瞳孔倏然收紧,重重吸了一口气,之后,却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