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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567:初见亦是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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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与终于发现了仙琅阁台的真相。

可这个真相,却让他痛苦难捱。

容与在极堃殿的生涯,不能说多么痛苦,但也是步步为营,那种如窒息般的窥视和yīn谋,一直如同套在他脖颈上的绞索般。

而唯一能成为他的支撑和信念的,是天魔女。

没有哪个孩子,不向往自己与母亲的亲昵。

容与因为魔息的缘故,对天魔女有一种天然的依赖。

救出天魔女,几乎成了他唯一的目标。

如今,因为棋差一着,他亲眼看见自己的生母被大宫主做成了蛊母。

蛊这种东西,容与几乎比元炁大陆上的所有修士都认识深刻,它们内心只有吞噬、bào虐以及不断的繁衍欲望。

可一旦被修士以秘法控制后,就可以成为各种诱杀和cào弄对手的利器。

要培育听话的蛊,可没有那么容易,需要不断的筛选,然后用血契来培养母蛊。而被母蛊寄宿的那个容器——就是蛊母,也是蛊虫的巢。

一旦选作了蛊虫的巢,母蛊会在这个容器里安家落户,并逐渐成熟,甚至可以同化那个寄宿体的思维。

容与曾经在地宫中看过被母蛊同化的女修,她们的行为和爬行的方式,已经跟蛊虫完全一样,连思维都被蛊虫cào纵,却没办法死去的这些寄宿体,才是最为可悲的对象。

容与知道自己来不及救天魔女了,可他依然可以杀掉天魔女。

容与不能眼睁睁瞅着自己的母亲,最终被同化成一个没有任何思维模式,只知道吞噬和杀戮的蛊虫。

这比死亡还要残酷。

容与攥紧手中的辰龙之枪,他仔仔细细的看着天魔女的样子。

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看到对方了。

容与刚刚已经看到周围那些宛如石笋一样的“孵化体”,这个地xué中藏的噬心蛊即便没有千万,数百万枚总是有的。

一旦他攻击了母蛊,又或者是天魔女,那么这周围无穷无尽的殇尸蛊会视他为生死仇敌,不死不休。

所以他最后贪婪的看着天魔女,想尽量把这一刻时光撑得长一点。

好可惜,我从来没有叫过你,因为每次我见你的时候,总有人在旁边监视我们。

好可惜,我没能救出你,希望你不要怪我,是我没用。

如果真的有地狱,那么这一次,我陪着你一起走,希望在地狱里,你可以张开眼睛,看看我。

“娘亲,我来晚了。”容与泪流满面,颤声的说到。

他抬起左手,指尖微微颤抖的伸向天魔女的脸颊。在天魔女的右耳下方,有一缕头发纠缠着坠着,有些凌乱。

容与想伸手帮她解开发丝,可当她靠近天魔女的时候,母蛊显然开始不安起来,它在天魔女的肚子中来回鼓动。

而那些密集宛如cháo水一样,从四周石壁上攀爬下来的殇尸蛊则已经爬过了那半尺宽的水沟,正快速的冲向容与。

容与的手指轻轻的摸到了天魔女的发丝上,他轻柔的解开了有点打结的发丝,然后往天魔女的耳后温柔的别了过去。

顺势,容与的手指轻轻的,轻轻的,滑过天魔女的脸颊。

天魔女因为长久不见光,也没有人好好的侍奉过她,脸颊上的皮肤并不细腻,甚至有点脏。

可容与一点都不嫌弃,他用拇指轻轻擦了天魔女脸颊下方的一点尘垢,低声又温柔的说,“娘亲,你真好看啊。”

而这个时候,跑得最快的殇尸蛊已经鼓动起翅膀,露出尖锐的口器,正打算飞起来,扎像容与的后颈。

“滚!”无声无息的一股巨大澎湃的魔息,从天魔女身上骤然释放出来。

那qiáng大到宛如炸雷一样的魔息,瞬间就按下了躁动癫狂的母蛊,而刚刚蜂拥而至的殇尸蛊群,则用比来时更快的速度,你追我赶的往回逃窜,仿佛遇到了天敌一般。

容与的左手依然轻轻按在天魔女的脸颊之上,而那个一直六感封绝的女子,此刻却张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容与从未见过的眼睛,它是那么的明亮,眼珠是在鲸鱼油火把的照耀下,呈现出深邃的紫sè,仿佛最最纯粹的紫sè水晶那样晶亮,而瞳仁周围又有一圈暗金sè的光芒。

这种眼眸在天魔女的脸上,不显诡异,却让人觉得华贵又漂亮。

此时,这双眸子牢牢的看着容与,那里面装满了欣喜和不舍。

天魔女,醒了。

容与维持着抬手的动作,他在天魔女睁开眼睛的一瞬,甚至连呼吸都停了下来。他任凭泪水不可控制的滑过他的脸颊,一滴,一滴的砸到地上。

却连眼睛都不敢眨巴一下,唯恐一眨眼,那清醒过来的天魔女就会恢复封绝六感的原状,让自己的所见都成为幻影。

“娘,你是我娘,对吗?”容与轻声的问,“我从小就来看你,跟你说话。可你一直没有办法回答我。师……,嗯,那个人他告诉我,说你六感封绝,没有人能唤醒你。”

“可我知道,你其实知道我来的,因为我的魔息,感应得到。所以,你是我娘,对么?”

容与看到那双漂亮的紫sè眸子里,有两道清泪缓缓滑落。

天魔女轻轻的点头,然后,容与就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魔息,从天魔女的身上慢慢的升起,它无形无影,可同样拥有神魔体的容与,却能感受到这股魔息冲着自己而来。

宛如一只无形的手,在自己的头顶轻轻的揉搓了两下,然后擦过自己的脸颊,仿佛在拭去泪水那般。

正如同无数次在敛星洞,在大宫主或者大宫主指派的大司御的监视下,容与感受到的那种魔息。

果然,天魔女一直能感受到他的到来。

他的想法没有错!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自己,为什么他回来的这样迟,为什么他要去龙渊耽误了那么久的时间……

懊恼和痛苦让容与体内的母蛊不安的挣扎了一下,那母蛊的口器狠狠的扎进了容与的心脉处,让他刺痛无比。

天魔女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她封闭六感太久了,如今再次开启了六感,虽然已经可以说话了,却百般不适应。

天魔女也想安慰容与,看着这个孩子这样自责自虐,她的心比被母蛊寄生还要痛。

这是她的孩子啊,是辰钧宫的一等神魔体,如果哥哥看到了这个孩子,一定也会很喜欢他,很爱他。

为这个孩子找来最好的魔将牌,让他可以坐拥四海,而不会像现在这样,如同一个无助的小兽一样,发出绝望的嘶吼。

天魔女努力的长大嘴巴,想要发出声音,可随着她的动作,母蛊再次不安分的对她的经脉和神识发起了冲击。

天魔女愤怒的放弃了说话的尝试,将体内的魔息束城一根针,狠狠的戳想了母蛊。

母蛊在天魔女体内颤抖的挣扎了一下,终于再次服膺下去,安静下来。

天魔女在六感封绝之后,其实不是没有思维。

她为了反抗王星极,不得不将自己的六感全部封绝在神识的最深处。

在那里,她无声,无息,无光,连感觉也跟身体割裂了开来,相当于一个人永无天日的在绝对静谧的黑暗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是极为残酷的一种禁闭方式。

天魔女只能不断的重复背诵入魂诀,然后计数。

有时候她好像计到了一百六十多万次,后来就弄乱了,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乱的,但总之就是乱了。

然而不要紧,她可以重头再记,反正,在这里她也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

勉qiáng找一个法决来背诵然后计数,总好过彻底把自己bī疯。

天魔女不记得自己重复了多少次,好像最长的那次,她记到了三百九十八万次,然后又乱了,只能重新再来。

就在天魔女打算从新再记,争取记到五百万次的时候,她忽然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波动。是魔息的力量。

……

……

六感封绝的禁术其实都有一个“锁匙”,只要用到这个秘法,就可以唤醒封绝之人。

而天魔女给自己下的封绝锁匙就是要有个一等神魔体之人,用辰钧宫的魔功来唤醒自己。

其实天魔女所下的这个禁制,指向的人就是自己的嫡亲兄长,也就是辰钧宫的离殃尊。因为天魔女不相信其他人,她只能等待自己的兄长找到自己,然后唤醒她。

可离殃尊几乎把整个虞渊大陆给翻了个遍,甚至还差点血屠了御离门。因为找不到辰钧宫的小公主,这几百年虞渊大陆不止添了多少枉死的冤魂,打了多少场没意义的血战。

纵然这样,辰钧宫的小公主还是连一根头发都没有找到。

因为谁也想不到,居然有人能找到一条从虞渊大陆通往元炁大陆的裂隙,而且还能诱拐走辰钧宫唯一的小公主。

虞渊大陆有无数的魔功和血祭指之法,哪怕在相隔数万里,也有办法指明方向。

辰钧宫的离殃尊不是没有想到过用这种办法。

但他依然丝毫找不到自己妹妹的踪迹,连一点方位的指示都追寻不到。要不是源自神魔体的一丝微妙的感应,离殃尊甚至不能知晓妹妹的生死。

而造成这样的因果,则是当初那个诱拐了辰钧宫小公主的恶毒骗子,他手里有一件能遮蔽天机的神器“司衡灵均”。

借助这个神器,那个卑劣的骗子带走天真烂漫的小魔女的时候,遮掩了所有的气机,无论后面离殃尊怎么查,也无法溯源探查。

而当小魔女被诱拐回元炁大陆之后,这个骗子花言巧语的把她藏在了最能借天星蔽运的极堃殿,后来yīn谋败落,更是把小魔女直接关进了无见天日的幎源藏津里面。

这才是手眼通天的七大魔王都没办法找到一个小姑娘的真正原因。

因为没有人猜到,有人可以无耻下作到这样,用天道赐予的门派修行的圣地,去囚禁一个无辜的少女。

天魔女不敢再相信任何修士和人类,她想念辰钧宫,想念那个再也回不去的虞渊大陆。

所以她下给自己的封绝后门,就是这样的严苛。

因为她知道,那个诱拐他过来的坏人,多少也会一些魔功,只是不太正宗而已。

可天魔女下了这样严苛极端的解印心印,也算是给自己判了一个无期的囚禁时间。

她不知道在无边的黑暗里等了多久,却忽然感受到了一股熟悉亲切的魔息波动。

通过这个波动,她能隐隐的感受有人在跟自己说话,那声音是通过魔息震动传过来的,天魔女能通过震动认真的分辨出,说话人现在的情绪是开心还是难过,是急躁还是轻松。但具体的内容,她听不清楚。

看这个魔息是这么多年她唯一能感知的外界信息,所以她变得越来越依赖这个信息,也越来越渴望这个魔息的到来。

每当这个魔息靠近自己的时候,天魔女总是忍不住回馈这个魔息。如果她觉得这个声纹不开心了,就尽量用魔息去逗逗他,如果她觉得那个声纹是高亢喜悦的,就用魔息给他祝贺一下。

最开始,天魔女只是在无尽的黑暗中,给自己找了一个盼头。

剩下的时间里,她就开始不断的回味着这个盼头,来度过更多的煎熬。

所以每次那个魔息带来的频次,长短,qiáng度,天魔女都会反复的品味,仔细的回想。

想着,想着,想着,天魔女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为什么有,且只有这个人的魔息,是自己可以感应到的。

魔戒的魔息也有很多种,不是每一种都可以互相感应。那个骗了自己的混蛋也有一种胡乱的杂魔息,自己就完全不能接受,也没办法感应到。

天魔女就想起自己的兄长曾经骄傲的说,他们这支魔修的天魔体,乃是神魔之躯,是整个魔域最为jīng华qiáng大的魔体,其他的魔体跟他们相比,简直就是垃圾。

自己和兄长只能接受到最qiáng神魔体的感应。

所以那个能让自己感应到魔息的人,一定也是神魔体。

是哥哥吗,是哥哥来救她了吗?

最初天魔女本来以为是同样具有神魔体的兄长来找自己了。但这个想法,很快又被她自己推翻了。

如果真是离殃尊找到了自己,那么自己如今六感封绝的藩篱,就会被直接打破,自己也能从这个黑暗绝望的壳子里出去了。

显然,这是一个拥有神魔体,但却不会辰钧宫功法的人,才能造成眼下这种情况。

可到底是什么人,才会即拥有神魔体,却有不会辰钧宫功法呢?

一个闪电般的念头,劈在了天魔女的心头。

是他,是那个刚出生就被夺走,是那个她连一眼都看不到的孩子。

是她的孩子呀。

只有这样,才能符合即有天魔体,却又一点辰钧宫的功法都不会的条件。

那个人,果然从头到尾都在骗她。

甚至连她拼尽性命生出来的孩子,都不肯给自己看一眼,却骗自己说,孩子一出生就死了,已经丢到后崖了。

天魔女并不相信这个说法,她年yòu怀孕,又是头胎产子,那人还似乎在生产的过程里点了什么香料。

到最后她生孩子的时候,几乎要昏迷过去了。

可她依然记得自己耗尽所有力气,挣扎的生下了一个孩子。她在半梦半醒中,不断伸手去摸孩子,天魔女记得自己听到过两声荏弱的饿婴儿啼哭。

但这两声哭似乎被什么东西给遮掩了,再就听不到了。

等天魔女醒过来后,那个人却告诉她,因为她生产的饿时间太久,孩子生下来就是死胎。

死胎不吉,容易反噬父母,所以他把那死胎丢下了后山崖。

可天魔女不信,她分明听到了两声婴孩的啼哭,自己生下的不是死胎。

那人见她不信,就带着她去见当日的产婆。

产婆肯定的说,当时天魔女是因为剧痛和乏力产生了幻觉,自己接生的就是一个死胎,那孩子脐带绕颈,她又头次生产,所以耽搁得太久了。

生下来的孩子全身青紫sè,已经憋死了。

那人还带她去详细问了几个当时在物资里照顾的侍女,侍女们的说法跟产婆一模一样,大家都说她是因为生产太久,太痛苦所造成的幻觉。

所以,连天魔女自己都不由不信了。

也许,那天她听到的,真的是自己的幻觉吧。

那个孩子,成了天魔女不敢触碰的心口之殇。

然而这个能隔着六感封绝跟自己触碰的魔息,让天魔女忽然意识到,这又是那个人的yīn谋。

自己的孩子,果然没死!

他已经长大了,能够释放出魔息了。可是因为不会辰钧宫的功法,没有办法打破六感封绝的樊笼。

早知道自己的孩子还活着,天魔女怎么也不会做到这么绝,直接封印六感。

可现在后悔也晚了。

她只能在每次那孩子到来的时候,尽可能的去安慰他,去鼓励他。

从此,天魔女就有了个盼头,她不在枯燥的去背诵入魂诀,也不用计数。

她反复的在心里勾勒着那个孩子的样子。

他是个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呢?

他知道自己是他的母亲吗,他会喜欢自己吗?看他经常来看自己的样子,大概还是喜欢的吧。

那么,他长得有多大了呢,高不高呢,眼睛是像自己一样继承了黑麟的紫眸金瞳,还是像大哥,有一双黝黑如魔晶一样的眼睛呢?

有没有人照顾他,给他缝小老虎;天冷帮他加衣服,天热帮他做凉覃呢。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被人欺负过,又有谁能给他撑腰?!

每次这个孩子过来,都会跟自己说很多很多话,但可惜,无论天魔女怎么使劲,也没办法从声纹的波动里,分出这些话的内容。

虽然这个孩子努力表现的很开心,可魔息的低沉和消极却让天魔女一眼就看出来,这小家伙在qiáng颜欢笑。

他平日里,不开心的事情,多过开心的事。

可他才多大呀,就这样的难过了。天魔女又痛恨起自己的无能,只能用魔息加倍温柔的都去安抚这个孩子,希望他能感受到一个母亲最大的努力。

天魔女能在六感封绝这么久的时间里,还能坚持下去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她找到了一个无法放弃的目标——她要看到自己的孩子,她要守护这个孩子。

就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容与在慢慢的长大,天魔女在没有日月,没有光线的黑暗中,沉默的守护着他。

当容与被大宫主以龙渊为由刻意支走之后,由于某些极为恶毒和残酷的原因,天魔女被选中作为蛊母。

当母蛊的虫体在她体内扎根后,母蛊开始不断抽取天魔女的生机。

这个时候,天魔女依然对自身的情况一无所知。

可母蛊的寄生是全面的,它不仅要吸食寄生体的血肉,还要融合她的一切,包括思维。当母蛊隐晦又恶毒的钻天魔女的封印的识海之后,天魔女立刻注意到了这个丑陋的虫子。

她毫不犹豫的就用神识和魔息狠狠的教训了这个让人恶心的东西。

母蛊哀嚎的退了出去,可过了几天,它有想办法从另外的地方爬了进来。

天魔女又一次教训的母蛊。

三番五次之后,天魔女忽然意识到,这个怎么也赶不走的东西,应该钻进了她的身体了。

天魔女来自虞渊大陆,要论养蛊和种蛊,虞渊大陆才是真正的行家里手。包括辰钧宫里,就有专门的养蛊池。

虽然天魔女因为丑陋弱智而不喜欢蛊虫,但她对蛊虫绝非一无所知。

当母蛊再一次挣扎着进入她封印的饿神识之地时,天魔女比往日更加清晰的意识到,自己一定是成为了这个母蛊的培养池,母蛊才会这么执着的要来同化自己。

老实说,在猜到了这个结局的时候,天魔女最大的感受一下居然是轻松。

她在黑暗中煎熬的太久了,久到连死亡都成了一种恩赐。

天魔女并不畏惧死亡,对于她过去那段没有天日的生存来说,死亡不知道是多么轻松愉悦的事情。

倘若没有对那个孩子的牵挂,恐怕天魔女会张开双臂去拥抱母蛊,并狠狠在它丑陋的大脑门上亲一口。

然后把自己神识彻底让给它。

但是现在不能,天魔女唯一的心愿,就是要亲眼看看那个孩子,她知道那个孩子对她的感情。

如果她就这样离开了,她担心那个孩子也会轻易的放弃自己的生命。

这是一个母亲,一个爱自己孩子的母亲,没有办法接受的事情。

所以天魔女开始抗争了,她一次又一次用神识和魔息殴打母蛊。

母蛊也凭借本能,不断的发起尝试。

由于母蛊不断吸噬天魔女的血肉根骨,导致她越来越虚弱,天魔女只能做出取舍。

放弃身体,死死守住神识,因为她想要等那个孩子回来。

到了这个时候,由于母蛊的反复进入,天魔女原本六感封绝的神识壁障,已经薄如窗纸。她其实随时可以让自己清醒过来,恢复五感。

可一旦天魔女恢复五感,她的消耗会大上很多,而对于身体本源的抢夺,天魔女已经没办法跟母蛊抗争了,她想要尽快的拖长时限,就要继续封闭六感。

只有这样,才能不断击退想要完全控制自己的母蛊,拖延等待的时间。

孩子,你在哪里呀。

我在等你。

天魔女能通过母蛊冲刺的频率,判断出自己身体的状况。

随着母蛊越来越频繁的冲刺和同化,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应该越来越弱了。

天魔女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而且一旦唤醒自己的神识后,还能等多久。

可她不在乎,时间短长对于天魔女来说没有意义。

她一直在等着自己的那个孩子,为了能亲眼看一眼这个孩子,她忍受了无边的痛苦,无尽的懊悔,以及百般的折辱。

终于,让她等到了。

当那股熟悉的魔息波动再次感召到她的时候,天魔女知道,自己的孩子,他回来了。

所以她彻底击退了母蛊,用全力刺破了意识屏障的牢笼,张开了眼睛。

那孩子的魔息如此悲伤,似乎毫无生存的意图。

天魔女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这孩子自责、愧疚,已经没有了求生的欲望。

天魔女第一次真正的看到了容与。

哎呀,原来这个孩子已经这么大了,他如此的英俊,比自己曾经想象攀模过的样子,都要好。

他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最英俊,最最完美的孩子。

天魔女多想抬手去摸摸这个孩子啊,可是她做不到。太久了,她的身体几乎被母蛊吸食一空,连简单的抬手都要消耗巨大的力量,她需要积攒能量。

所以天魔女只能用魔息在容与的头上摩挲了一下。

天魔女贪婪的看着容与,似乎要把他的样子描刻到灵魂深处那样。

两个人无声的对视,眼神里都是千万般的不舍和牵挂。

母蛊在天魔女的肚子上再一次滚动了一下,不过这次它只是滚动了一下,并没有尝试攻击天魔女的识海。

容与忽然清醒过来,他伸手拉住天魔女的手腕,然后用魔息温柔的给她传递气息。

同时开始在自己的纳戒里疯狂翻找,他找到了一枚魔域狼蛛提炼的净魔丹,虽然功效不是很qiáng,但却十分温补。

容与颤抖着手指,把净魔丹送入了天魔女的chún边。

天魔女毫不迟疑的就含服吞咽了进去,并对容与露出了慈爱的微笑。

容与依然在轻轻的给天魔女输送着魔息,然后他颤声说,“您愿意信我,您不怪我么?”’

天魔女微笑着摇头。傻孩子,为什么要怪你呢,我想你还来不及,真是个傻孩子。

容与又说,“那,那我带您离开这里好么,我一定想办法,帮你拔除掉这个母蛊。”母蛊其实并没有听力,也没有什么智慧。

所以它根本不懂容与的话,可它却有敏锐的探查好恶的灵感的,当容与说要拔除母蛊的时候,它猛烈的在天魔女的腹中又挣扎了起来。

天魔女立刻用魔息把母蛊再次qiáng压了下去。

这一次,天魔女微笑的对容与摇头了。

容与有些急了,“您别怕,这次是我不小心,但我一定有办法,一定会小心的。肯定能找到不惊动它,然后把它bī出您体内的办法。所以,我带您走好不好。”容与哀求道。

天魔女微笑的摇头。真是个傻孩子,如果蛊虫能这么轻易的被驱除,那么它就不会是辰钧宫和赤宕宗两大魔门的杀手锏了。

如果母蛊还未孵化,那么说不定想办法回到虞渊大陆,找到哥哥还可能有一线生机。

可如今她几乎被母蛊掏空身体同化了九成,就算是七大魔宫的所有人都来救她,也是水中捞月。

来不及了。

天魔女甚至蛊虫的特性,她也可以慨然赴死。唯一不放心的,就是这个一直记挂却今日才能一见的骨血至亲。

容与却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他哀恸不已,只能不断的请求,但天魔女一直微笑的饿摇头。

温柔的魔息仿佛一只温柔的手,缓缓的揉搓这容与的肩膀,想要给他宽慰。

能亲眼见到这个孩子,她已经满足了。

其实容与只是没有办法面对单独留下天魔女这样的结局,所以才不肯放弃。

如今这个坑洞里有数百万的殇尸蛊,目前这些殇尸蛊还不敢来攻击容与,是因为天魔女的制约。

可他一旦真的搬动天魔女,势必会引来母蛊的躁动和殇尸蛊的反扑。

到时候天魔女只能抵抗住母蛊,那些无法控制的殇尸蛊会活活吞了容与,连个骨渣都不剩的。

容与不是不没有考虑到这件事。

可他宁可跟天魔女死在一起,也做不到只留下妈妈,自己逃命的事情。

天魔女显然也发现了容与的固执,现在他干脆收起了龙辰之枪,盘膝坐在天魔女面前。一面给天魔女输送魔气,一面开始跟天魔女又唠叨起来。

“我这次离开的很久了,因为我去了趟龙渊,那个地方太远了,差点就没回来。”

“龙渊里有太多奇怪的地方了,哪里居然有尸傀,您知道尸傀是什么吗?它们都在一片枯树林里,被一个全身白sè的家伙控制着。幸亏我想了些办法,将它们引开了。不然我根本不可能回来见您。”

容与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天魔女不肯跟他走,那他就留在这里,大不了大家死在一起。

天魔女多少看出了这个孩子的固执,有点发愁要怎么劝离他。

可听容与说那些龙渊尸傀、拘魂血蚊、骷髅人面文纹的事情之后,天魔女忽然意识到,事情怕是不太对劲。

容与并明白这些东西代表的内涵,也许他很聪明,也曾经在各种魔修和典籍中查看过这些魔宗的资料。

但他不清楚虞渊大陆的生存法则,这些东西几乎囊括了虞渊大陆七大魔门的功法,他们是绝对不应该出现在元炁大陆的。

天魔女作为辰钧宫的小公主,深知这些魔功的可怕之处。而且她更知道那个满口谎言的骗子是怎么对七大魔宫下手的,他窃取魔种和魔功,所图绝非那么简单。

那个人,必须要阻止她。

天魔女从见到儿子的欣喜中清醒了过来,她不畏惧死亡,可她更希望留给自己的孩子,一个更加安全和广阔的天地。

而实现这一切的前提,就是让他真正的认清事情的真相,知道那个人的所有面目。

想到这里,天魔女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光顾着高兴,差点遗落了多么重要的东西。

刚刚容与已经输送给天魔女不少魔息,又喂了她吃了一颗净魔丹。

这些东西对天魔女聊胜于无,但是却提供了一些气力,能让她举起手臂。

天魔女的右手被容与轻轻握着,于是她伸出自己左手的手指,chā入口腔当中。

容与不解的看着天魔女,很快天魔女的指甲就划破了她的上舌膛,在那个地方,被天魔女硬生生的抠出一小节断角。

虽然是从身体里掏出来的,可那小角却纤尘不染,莹白如玉。

那小角并不大,仿佛一个白玉雕刻而成的挂件,只有半截小指骨长短。

这是天魔女自己的天魔角,也是她本源魔力的传承所在。当初她作为一个爱美的小女生,曾经小心的把这枚尖角藏在了头顶的发芯当中,从未告诉过他人。

而后来,当她发现那个骗子开始翻脸,并囚禁她之后,在彻底封绝六感之前,天魔女忍着剧痛掰断了自己的天魔角,并把它藏在了自己的鼻腔当中。

这样,那个人就永远不会找到这枚小角。

而且哪怕万一自己死在外面,死在这片陌生的大陆。如果将来哥哥能找到自己的尸身,他一定会想办法找到天魔角,并去查看自己的记忆。

天魔角里可以藏着每个神魔体人的全部记忆,并且可以通过融合的方式,让另外一个人彻底查阅这个人的记忆。

这种事有利有弊,所以拥有神魔体的人才可能长出天魔角,但他们却绝对不会把这个机密说出去。

而天魔体在虞渊大陆也是极为罕见的魔体,故而这件事除了辰钧宫之外,可大概也没有别人知道了。

天魔女本来想通过这个办法,把自己的经历传递给哥哥。

但现在,她有了更好的选择。

容与不忍的看着天魔女从身体里掏出了一小节断角,他不接的看着天魔女。

天魔女又休息了一下,像是又攒足了一点力气那样。

才举起那节小角靠近容与。

虽然天魔女这个动作古怪无比,可容与却没有躲闪。

天魔女似乎消耗了很大的力气,才能勉qiáng的把那节小角举到容与的额头处,最后她手都在发抖。

容与见状连忙低头,主动把额头凑了过去。

天魔女微笑着点头,真是一个乖孩子。

半截天魔角在触碰到容与的额头之后,宛若融化了雪一般,一下子就钻进了容与的额头里。

而容与忽然就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多出了点什么东西。

那东西并没有让他难受,可却又奇奇怪怪的突兀的出现在他的识海外面,就仿佛一个古怪的卵。

容与不解的看着天魔女,他信任又濡慕母亲,所以不会抵抗天魔女对他做的任何动作。但他此刻真的不太理解。

天魔女也没想到,容与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做。

她长了长嘴,试图要发出声音,可是失败了。干涸的喉咙让她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容与这才发现,天魔女的嘴chún是如此干涸。

容与手忙脚乱的从纳戒里拿出灵泉水,举着慢慢的喂天魔女喝了几小口。

然后,天魔女就摇头拒绝了。太长时间没有过进食,再加上母蛊的吸食,天魔女的整个内府都糜烂了。

让她喝水,哪怕是极为滋润修复的灵泉水,对天魔女来说,都宛若凌迟。

可天魔女依然面不改sè的喝下去少少几口。

这是儿子对她的照顾,也许,这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的一次照顾了。

真是一个好孩子,可惜我们初次见面,就要永别。

……

……

天魔女看着容与,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表达的自己的意识。

她想了片刻,用自己的魔息,轻轻的弹在容与的额头上,然后有慢慢的在那里画圈。

天魔女不知道自己这种表达是否能让荣誉理解。但她暂时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显然,容与是个足够聪明的人。

他简单的尝试了几次之后,就用魔息冲击那个古怪的小角。

一下,两下,三下。

也不知哪一下的魔息擦对了,那小角“轰”的一下就弹出了一段记忆。

容与的视角就是当初天魔女的视角,他看见面前是一片古怪的高原,上面很多人头骨一样的红sè花朵,密密麻麻的,看起来有点吓人。

远处有连绵不绝的黑sè山脉,其中有几座不知道是因为燃烧还是怎么的,居然有冲天的黑烟在源源不断的上升。

容与听见一个娇俏又有些任性的声音转头呼喊着,“王灵均,王灵均你死了没有?!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回去了!”

然后,从那红花草丛里慢吞吞的站起一个人,他似乎有些不爱说话,低着头。

那少女生气的跺跺脚,“你既然早来了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故意在躲我。既然这样,我就回去了。”

那人这才抬头,看着少女说,“我没有躲你,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你。”

看到这个人的脸后,容与觉得自己脑子里有一根弦啪的就断开了。

这张脸不算英俊,但天生笑chún,看起来让人很容易心生好感。容与对他无比忌惮,又无比熟悉。

这张脸的名字不叫王灵均,他在极堃殿有另外一个名字,王星极。极堃殿星御仙君,王星极。

容与此刻唯一希望的,就是这个古怪的小角和世界一起毁灭吧。

他不想继续看下去了。

不,他没办法接受——星御仙君王星极,可能是自己的父亲!

毁灭吧,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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