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零七章 必须要面对的事实
当妮维雅林歌踏入苍碧城的古树行宫的刹那间，整个人便不由自主地将自己的戒备提到了最高。这里明明这里是她的家，明明这里是能让完全放松的安然之地，明明这里是她在任何时候都能舒心入睡到天明的温馨场所。然而，身为超凡者的直觉却让她无论如何都放松不起来。在这里，就仿佛是身处当年永世机关的战场中一般，危机四伏的压迫感几乎压得精灵少女连气都喘不过来。
“姐姐，陆陆……”妮可低声地喃喃道，脸色白得吓人。她的身体微微颤颤地一抖，却被莉姆轻轻地拍了一下。
三无洋娃娃剑豪小姐依然是那张毫无表情的三无脸，但绿宝石色的大眼睛中却闪过了一丝关切。这时候，她已经全身披甲，腰间挎着白龙双剑，背上则负着狮咬和红莲。她的脚步轻盈却稳健，身体却紧绷着。熟悉莉姆的人都知道，这正是她精神力、斗志和集中力全开，准备步入战场时的状态。
“要小心。”莉姆说。
妮可咬着嘴唇微微颔首。她的右手扣在了腰间的轮刃上，左手则藏在了斗篷之下。
“应该会很艰难。”莉姆又补充了一句。
妮可表情沉重地看了她一眼。要知道，我们的三无四刀流洋娃娃剑豪可是最擅长或者也是最喜欢越级杀怪的主儿呢，她要是说“艰难”还特么带了一个“很”，那绝对就是地狱难度的boss战了。
然而，都到了这里了，她们总不能就此落荒而逃吧？就算是告诉她们那房间卧着一尊魔神，也都会智能拼了。
可是，但妮可心急火燎地推开姐姐的房间冲进去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躺在躺椅上，默默酣睡着的陆希。
蒂德莉特林歌并排躺在另外一张躺椅上面，脸上的表情不悲不喜，不愠不怒。她半闭双眸，长长的睫毛轻轻地一阖，那双生机盎然的绿瞳便再也看不真切了，便宛如大雾遮盖了森林似的。她哼着儿歌，声音轻柔而温润，仿佛流淌在诺尔达幽静森林之中的清澈溪流。
很多年前，那个人躺在自己膝盖上时，她便哼着这样的儿歌让其安然入睡。很多年以后，当眼前这个孩子，真的还只是个孩子时，她哼着也是这样的儿歌。
可是，此时此刻，那动听的歌声，却让妮维雅觉得毛骨悚然。
“姐姐，陆陆她……”妮可刚刚开口，却被自己的姐姐打断了。后者只是把手指放在了嘴唇上，便让自己下意识地闭上了嘴巴。
“他会有一个好梦的。”蒂德莉特歪着头，用复杂的目光看着妮可，三分宠溺，三分自豪，也有三分不舍，便像是看着自己长大成人的孩子似的。
“妮可，以后，就算是没有我，你也会担起所有的责任吧？德鲁伊教团、诺尔达精灵、生命女神殿……”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轻柔的声音中似乎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那么，你也好好休息一下。我的小妮可，做一个好梦。”
妮可微微一怔，脸上闪过了一丝痛苦的表情，但转瞬便松弛了下来。她睁大着眼睛，但双眸中却渐渐地失去了焦距。她慢慢地向自己的姐姐走去，却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呛！”却只见拔剑、撕开空气，再到斩击的声音连成了一串。一个眨眼间，绿发绿眸的莉姆已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蒂德莉特的身侧，白龙双剑分别斩向了她的脖颈和腰间。她此时此刻依然还是面无表情的，但双目之中却全是如临大敌的紧张和凝重，方才斩击带起的破空撕裂声扯得房间内的气流都乱流起来，显然是下了十成十的力道，甚至好超常发挥了的。
然而，这样足可以将一头巴洛炎魔和成年真龙当场斩首的攻击，却没有起到任何的效果。蒂德莉特仅仅只是伸出指头轻轻弹在了对方的剑刃上，便逼得莉姆整个人都失去了平衡，踉跄了几步才算是重新站稳。
莉姆深深呼吸了一口，再次摆开了架势，红莲剑和狮咬剑也自动滑鞘而出，漂浮于他的身侧，直指面前的敌手。
少女剑豪很清楚，单凭对方刚才的伸指一弹便能确定，这位似乎并不以武技和蛮力而见长的诺尔达精灵之主，却是她平生所遇到的最强大的战士。
“……哎呀呀，在主人家却动起了刀子，你却从来没有考虑起码的礼仪吗？真是个野性未驯的小野猫啊！”蒂德莉特却不由得笑出了声：“可是，为什么呢，我明明已经将这里全部都设下了水晶迷障，没有我的允许，便是真神都不得窥探，龙种和天使都无法突破。你却是怎么进来的？”
莉姆没有回答，慢慢地挪动着自己的脚步，尽量让自己绕向了对方的侧面。她的步伐沉着却又谨慎，便像是一只面对着狮子的小猫，完全就不是一个量级的战斗。不过，这只小猫却全神贯注，斗志昂扬。当然了，她之前的攻击也不是一点效果都没有，至少已经成功地把妮可从方才的环境中惊醒了。
精灵少女脸上的恍惚仅仅一个瞬间便不见了。她悲哀地看着自己巧笑嫣然的姐姐，忽然后退了一步，右手扣着轮盘横在了胸前。四片足足有半人高的轮刃从那轮盘之中弹了出来，形成了让人望而生畏的利刃风车，只要轻轻一搅就能把大象轰碎似的。魔力在轮刃之上流淌着，直接形成了一面魔力的屏障，拦在了蒂德莉特的正面。
“幻想之玉的力量，你已经完全掌握了啊！”蒂朵看着妮可，深深地感慨了一句。她就仿佛看到了孩子功成名就的父母似的，一点都没有掩饰自己的骄傲和欣慰。
“我，我本来是不敢相信的……”精灵少女喃喃地道。只看她的眼睛，仿佛已经要哭出来了。可她身子却躬了下来，动作充满了攻击性和侵略性，如同准备扑食的猎豹。
“到底是为什么？姐姐！”
蒂德莉特叹了口气：“我之所以希望你睡过去，就是不想要回答这个问题。过去的一切都很沉重，我不希望你，也不希望小陆希继续背负。好好睡一觉，醒过来便什么都过去了，这难道不好吗？”
“你不是说了吗，诺尔达的未来，木精灵的未来，德鲁伊教团还有生命女神殿，都是我的了。那就给我好好说清楚啊！”妮维雅大声道：“这里的事，正在联邦发生的事，还有永世机关那边……那些圣白树卫士的事情，以及老师的事！姐姐，这都是你吧。”
“如果我正面地回答你，你会怎么样呢？如果我告诉你，身为凡尘精灵王裔的我，一直就掌握着翡绿之心真正的结构，以及所有隐秘能力的启动密码。长达千年时间的照射，已经足够我给所有受到翡绿之心影响的人，潜移默化地施加精神暗示了呢。所以说，只要我轻轻地弹一个手指，不仅仅是那些神话时代的古董，便是那些隐藏在绿荫楼庇护之下的，善良的亡灵领主们，都会全部受到我的控制。只要我愿意，足足有2000万人口的涅奥斯菲亚将陷入亡灵天灾之中。”
“你你你……”妮可被那个场景吓得脸色发白，但更让她恐惧的，却是面前这个已经认不出来了的姐姐。
“如果我告诉你，是我杀了蒂法里奥，你的老师，你将要如何呢？即便是神都无法悄无声息地杀害那位已经接近于半神的德鲁伊长老，可是，我却可以做到。因为他在我面前是完全不设防的。如果一切都是我做的，你将何去何从？我的小妮可，杀了我？”
妮维雅林歌咬紧了牙关，一时间无言以对。毕竟是自己的亲姐姐，就算是不抵抗张开双臂露出要害瞪着自己来杀，自己怕也是很难下手的。
蒂德莉特不由得笑了：“所以我才说，你还嫩啊！想要登位，要学得东西还有的是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随手一拨，便在自己身边展开了一个朦胧如水波一般的光幕。在那光幕中，暗夜精灵的摄影随着光幕波动的减缓而慢慢地凝滞清晰了起来。
“嗨，菲拉蒂尔。那边还顺利吧？”蒂朵向光幕中的人影打了一个招呼。她此时的动作可谓破绽百出，毫无防备。可无论是妮可还是莉姆，却都立于原地，绝不敢有分毫造次。
“……小疾风已经直接前往奥克兰皇宫吧。倒是你，还真的做到这个地步了啊！”暗夜精灵的声音似乎有些复杂。
“也就是说，你已经成功误导了疾风那个小丫头，她也说服了现在迪玛希亚皇家的小女孩，现在她们俩已经准备去启动那个东西了吗？”
“……我可不是误导，只是没有把我所有知道的都告诉她。不过，若真的想要从根源上解决这个问题，从那个玩意上去寻求线索，本来也就是唯一的办法。”
“是啊，不过更有可能是被困在无尽的群星夹缝之中，再也挣脱不得，便如那个小丫头的祖父盖伊乌斯那样。可这一次，怕不会有四位跨过道之门的传奇强者，舍命相救了。圣泉皇朝刚刚登基的女皇从此失踪，被她的《均分继承令》搞得快要崩溃的诸侯领主们大约是会生出别的心思吧。始终没有被彻底荡平的龙堡大公，也会有威望号召起所有对女皇新政不满的诸侯进入塞洛克希亚呢，圣泉皇家在短时间内受到那么多次打击，迪玛希亚家恐怕也就要摇摇欲坠了吧。呵，那位小女皇原本是想要借着迪妮莎的存在，让隐藏起来的反对者一个个的跳到明处来，所以一直都没有宣称其身份。现在，奥克兰人还以为她只是之前的帝位争斗中站错了位而已呢。”
“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奥克兰帝国将会就此大乱，这便算是如了你的愿了呢。可是，未来谁又真能说得清呢？那个两个小姑娘也有可能是她们凭自己的力量突破了一切，最后堂堂正正地出现在你面前，了解这一切。”她停顿了一下，声音慢慢地低沉了下来：“那么，我欠你的人情也算是还清了！蒂朵……如果还有机会见面，我们便会是敌人了吧。”
“……嗯。无论如何，非常感谢你，也请多多保重，菲菲。”蒂德莉特轻轻地颔首，随着光幕的消失。她怅然若失地沉吟了半晌，这才对两个呆若木鸡的少女道：“所以，你看到了吧，妮可，外援已经不存在了。”
然而，回应她的却是忽然袭来的能量风暴。轮刃如同风车一般旋转起来，四面宛若风车臂般的剑刃每次撕开空气，便凝成了无形的利刃，凌空刺去。可随即，无形的气流从蒂德莉特的身前拂过，却春风化雨一般地将雨幕一般的能量利刃全部卷入其中，旋即消散。一回一合，两人都动用了超凡规则的“大招”，却又同时归于无形，再无破绽。
“对不起了，姐姐！在这件事上我可不能站你这一边了。”妮可大声地道。
“你要这时候还站在我这边，我可就要审视一下自己的教育失败了呢。”蒂德莉特笑道：“不过啊，我是不是还教过你，既然要动手，尤其是对着远超你的强敌，一开始就得冲着我的要害来啊？诶哟，小野猫，别淘气，你不觉得这里，你最多余吗？”
“噹！”一柄忽然出现的精灵细身剑挑了下来，正好击中了莉姆四柄剑的交集之处，却只听见一声清脆而巧妙弹击声，顿时又将其逼得退后了好几步。于是乎，她想要乘机去抢陆希的意图，便再一次落空了。
“论剑术，早在一千年前，伊莱雅就不是我的百合之敌了。只是我确实不喜欢仗剑对敌罢了。”她笑眯眯地道。
莉姆的眼眶微微收缩了一下，隐蔽地和那边的妮可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位少女同时起步，再次向蒂德莉特发起了下一轮强攻。
激烈的战斗就在蒂德莉特的房间之中爆发了。可是，就在几层楼的高度之下，站在大门口面前的卫士，在广场上散步休憩的普通精灵市民们，却似乎压根就没有注意到方才的一切。
钢铁的巨龙挥舞双翼在诺尔达上空飞舞着，铁之翼每次扑打着空气，都仿佛带起了一阵飙风。在他的身下，密密麻麻的丛林覆盖了他所有的视野，几乎没有任何空隙。他看不到城镇，看不到神殿，甚至看不到任何活着的存在。
这绝不是他所知道的那个诺尔达森林。
“……小，小主人。”帕纳尔西斯头皮发麻，虽然他现在正处于无坚不摧的钢铁之躯里，并没有头皮。
而在诺尔达森林的边缘，林谷小镇确实也扩张成了繁荣的林谷城。城镇没有城墙，城区面积扩大了两倍，人口也是以前的三倍以上。人流不息，繁荣喧闹。化成了人形的科蕾赛尔坐在城口大口的石椅上，手里拿着一串报着麦芽糖的糖果子，恶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那是什么啊……”她垂下了眼睑，低声喃喃地道：“你啊，可千万别死了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