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思过崖
灵河尽头百丈之处，有一处灵气隔绝之地，千丈宽的大地裂隙恍若直通幽府，萧瑟的风声吹过，如同群鬼低语，躁动着思过崖上的人心。
裂隙的两侧，每相隔百里便筑有一道人造的封闭石崖，石崖交错摆列，呈现弯曲的牛角形状，远观此地，竟然神似某种巨型生物的胸前骸骨，又似盘错交织的深海狂鲨巨口，令人望而生畏。
项然一路沉默不语，虽神情凝重，脚步却不急不缓，不似已经绝望的赵天龙，得知自己将在思过崖经历五个月的忏悔后加上之前一系列的打击，他的精神早已失常，一路上疯傻哭叫，令人动容。
项然虽未听说过思过崖，但见他的表现，也大概猜到了此地的恐怖。
两人被遣送到了不同的石崖内，这一路走来，不少的石崖中传出凄厉无比的哀嚎，好似受到了惨无人道的折磨一般，项然眼神微皱，忽然开口问道执法者：
“思过崖内难道会对思过者施加残忍的刑罚吗？为何我一路走来，耳中皆是哀嚎惨叫？”
执法者也没有多言，只是淡淡的瞟了项然一眼，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他们也许更愿意接受残忍的刑罚……”
一句话，项然闻言毛骨悚然，一股沁入骨髓的寒意从心底升起，这思过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见项然神情大变，押解他的执法者于是心中窃喜，知晓又有生意上钩了，他佯装好心的提醒道：
“这思过崖嘛，嗯哼，咳……咳……，有点特殊啊！”
项然一见执法者言语吞吞吐吐，心中顿时了然，加上他袖中摆出的手势，不得以，他掏出了自己仅剩的两三块灵石，悄无声息的揣进了执法者的衣袍，心中虽愤懑但为了了解思过崖，也只得挨此一刀。
收下灵石以后，执法者神色稍缓，口中低语道：
“这思过崖，就像是传说当中的第十八层地狱一般，空无一物，既没有灵气，也没有吃食。而且，石崖之内，皆为透明的奇石所制，身下便是无尽的深渊，思过者一览无余。”
“当然了，不去感受一番是不会知晓它的恐怖之处的，看你挺识相，就再提醒你一句，思过崖，思过崖，唯有思过方能熬下去！若是还有其它杂念，定教你如这些人一般！”
“好了，该说的我也说了，进去吧！”
执法者站定，指着前方一处洞开的石崖，项然抱拳称谢，转身踏入门内，随着双脚的迈入，石崖的洞门“轰隆”一声坠下，五个月的思过，才刚刚开始。
石崖内空间不大，甚至说是极小，只不过却很狭长，一进入其中，项然便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抑感觉，似乎空间都被幽闭，令人喘不上气，单是前往思过区域，就已经让项然的体力耗尽，连带着精神也是急剧消耗。
“呼！呼！”
项然大口喘着粗气，终是来到了这个令无数修行者闻风丧胆的思过之地。
初入这片空间，项然的腿脚止不住的发软，以至于他只能匍匐着向前爬行，身下是见不到底的无尽深渊，黑云翻滚，阴风怒号，就好像一只恐怖巨兽潜伏在渊下吐息。
即便知晓四周存在着石崖墙壁，项然却依旧难以控制住那股似要一脚踩空坠落的恐惧感。他好不容易爬到了中心处，双手触摸到了一块蒲团，抬头时却惊恐的发现，这里的高度刚好足够一人盘膝坐下。
从这一天开始，项然的生活便显得极为的单调，每日在胆战心惊中盘膝而坐，体内那巨型的金色气团不断的消耗，气团的体积越来越小，到了最后，几乎就要散去。
他的面色饥黄，眼圈凹陷，就恍若风烛残年的老人一般，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貌，原本还算健壮的肌肉急剧的收缩，已然皮包着骨骼，像极了失去水分的干尸，他完全是倚靠着一股不屈的信念支撑……
这五个月的时日，王富贵和项山几乎扎根御灵掌尊殿外，长跪不起，他们同样不吃不喝，可即便是在灵气充沛的御灵山内，两人险都支撑不住，更不用说深处毫无灵气的思过崖的项然。
知晓思过崖的恐怖之处后，项山差点就欲怒起轰开御灵大殿，就这件事情，就连力宗掌尊都有些看不过，可并非自家山门之事，却是实在难以插手。
相比于愤怒的项山，一旁的王富贵却一反常态的不再哭泣，他似乎在一夜之间长大，自从他在门内听见项然把他当做自己弟弟的时候，亲眼看着一直保护着他的然哥被监察司带走的时候，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一如之前的项山。
刘老也曾多次暗中前往御灵大殿，请求御如海对项然网开一面，但法不容情，即便是刘老这般的辈分，也未能动摇他的决定。
只是御灵掌尊最后送离刘老时说的一句话，让固执的刘老罕见的不再替项然求情。
“他动怒的样子，很像魔！”
刘老闻言一滞，随即轻叹一声后转身离去，他微不可闻的自语传到御如海的耳中，却如雷鸣轰响：
“心念魔者见人便是魔，劝不得，也劝不了啊！”
刘老远去的背影竟然显得有些凄凉，他走到御灵殿外，扶起了长跪的项山和王富贵两人，眼中忽的闪过了一丝复杂的神情，叹息道：
“走吧，他是不会有恻隐之心的了！”
“项山也赶紧回力宗去，你要相信你的哥哥，即便是可怖的思过崖，也不能让他放弃想要保护你的信念，他会完好无损的走出来的，而且，还会因此，一飞冲天。”
“至于你，小富贵，今后就跟着我，你大概也不想一直被项然这样保护着吧！”
两人看着身前佝偻着腰背的老人，却是生出了一股奇异的莫名信任感，稍微沉思了片刻后，便欲起身，却不料膝盖长期跪地，已经深陷地面。
“真是可恨的御如海！”
刘老冷哼一声，双手轻轻的拍了一下两人的肩膀，他们趁势站了起来，只是腿脚刚刚站立，难免有些踉跄，就这样，一行三人，却是一位老者搀扶着两位年轻的后生，缓缓的向着外山走去。
距离五月之期仅剩七日，与项然几乎失去知觉不同，赵天龙却还是依旧那般健壮，甚至于比之进入思过崖之前，尤为更胜。
他的体表，一抹稀薄的黑色气体缠绕，口鼻吞吐之间，翻卷着同样的黑色雾气，这五个月的思过，他原本就如刀刻的面部此刻更显棱角，气质也无比沉稳，如同换了个人般。
忽的，他一声爆喝，双眼骤睁，一口将缠绕身边的黑色雾气尽数吞入腹中，笑道：
“项然，可别让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