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来人是谁
估计离开众人视线范围了,金十九选了一个不显眼的位置,借着一株紫藤花的遮蔽偷偷转身,亭子里坐着三个人,在此地看不太清楚,背对他的应该是铁靖,另外一个低头喝茶的就不知道是谁了,还有一个明显是作陪的,不时地帮着斟茶倒水,盐帮内高手也不少,为了以防万一,他在盐帮里日常走动的时候并不敢让齐备步步紧跟,要不然倒是可以让齐备查查看。
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吧,一旦动用齐备,瑾瑜他们肯定知道,瑾瑜那么忙,珞瑜又在准备离开北上,何必让他们分心,等事情找上门再处理不迟,抱着这样的心思,金十九提着手中的小罐子快步离开。
陈庭的心里翻腾不已,面上却丝毫没有显露出来,其实刚才那人与大少爷并不是很像,充其量也就像个五六分,可是大少爷失踪那年还不满二十,这都五六年过去了,难保容貌不会发生点改变。
“陈管事初到临安,铁某招待不周,今天中午略备薄酒,陈管事一定要留下来,我们好好喝几杯。“文绉绉的话,铁靖说起来很别扭,不过对着什么人,该说什么话,他作为一个帮之主还是有分寸的。这陈管事虽然是个生意人,但这行为做派一看就是读过书的,这些人往往不喜他人言语举止过于粗鲁,就像沈七夏,他以前就没少受过那人的教训,想到那人,铁靖眸sè微微一沉,他们终究是走不到一条道上。
陈庭略一犹豫,答应下来:“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今天中午讨杯铁帮主的好酒了。”
边上另一个中年人笑道:“难得陈管事肯赏脸,帮主,陈管事,你们说会话,我这就让下面的人准备着去。”
铁靖点点头,说道:“恩,周叔,把酒窖里那几坛上好的花雕取出来。”
盐帮的长老之一,周平对铁靖使个眼sè,退了出去。
现在四下无人,铁靖开门见山问道,“陈管事,你看我们这次的买卖能成吗?”
陈庭放下手中的茶杯,正sè道:“不瞒铁帮主说,铁帮主让人捎过来的东西,我们大当家看了,确实很有兴趣,这才指派了我们几个人南下过来商议此事,但具体的,还有等我们看到铁帮主的货,我们才能给您个准话。毕竟这事非同小可。”
铁靖明白他们的顾虑,“三日后,货应该可以到码头。”
陈庭道:“到时候,我会亲自过去看看,如果货品真如铁帮主所说,我们就着手准备后面的事情。”
铁靖心里很清楚他一旦这么做了,就会得罪很多人,但为了盐帮的百年基业,他不得不这么做,他不能让盐帮毁在自己手里,这些年他闭门不出,不代表有人可以在自己眼皮底下兴风作浪。“这单生意做成了,后面西北商会的用盐,铁某定不会短缺。”
陈庭客气道:“以后我们西北商会还要多仰仗铁帮主和盐帮兄弟了。”
“大家都是朋友,我就不多说了。”这年头打开门做生意,谁没用得着谁的时候,他现在的处境,也就西北商会可以帮忙。
两人举杯,相视而笑。
*
金十九这边已经到了药房,两个年过六旬的老大夫正在堂屋里下象棋,老远就听到他们大嗓门的争吵声。
“老林,我看错了,看错了,不是走这个,应该是这个。”
“哎哎哎,我说你个老李,你又悔棋,你今天这都是第几次了,还让不让人下了?”
“林叔,李叔。”又来了,每天都上演这么一出,偏偏这俩老头还乐此不疲。
“十九,你快过来评评理,这个老不死的,今天又悔棋。”一身青布衣衫,眉目和善的林景将金十九拉到自己身边。
“不来了,不来了。”一身褐sè衣衫的周青,脸sè红润,模样比林景粗犷得多,他一看形势不对,立马开始耍赖。
他们两个都是盐帮多年的老大夫。
“胖十九,你今天带的什么东西?”周青凑过来,嗅嗅鼻子,这个新来的胖十九很会讨人欢心。
“是大肘子。”在家炖好的,又在江夏那个小院子里热了热。
金十九一打开盖子,那香味直窜人鼻子,周青一伸手就扯了一块出来,进到嘴里,软烂软烂的,吃起来不费劲,还非常入味。
林景端了些碗筷进来,金十九手边的油纸包里还有些自己腌制的辣白菜,酸萝卜和盐水花生米,都是极易入口的东西,老人家吃很适合。
三个人边吃边聊,年纪相差很大,可一点不妨碍交流,都是从医的,林景和周青还能给金十九指点一下,他们俩都知道金十九的意思,无非是看上了他们手里有个治外伤的上等秘方,即使这样,这个孩子也不让人讨厌,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明说了,不藏着掖着,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他是天天带好吃的,用空没空守在药房里帮忙。
吃完饭,周青抢着收拾碗筷,林景拉着金十九进了放药材的房间。
“十九,你要那个药方做什么?这太平年景,我们一般人也用不到。”基于某些原因,林景不介意给金十九,但他要问个明白。
“我是给弟弟的,他要上战场。”至于这里的刀伤药上乘,他也是无意间发现的,他知道盐帮有自己的药房,本来就是想来弄点上好的药材,给珞瑜配点药的,有次正好碰到,一个盐帮的人被抬进来,那刀伤从左脸一气划到右xiōng口,差一点就将人劈开了,那么重的伤却在周青用了药后,血很快止住,第三天那人便醒了过来,命算是保住了,他当时就想如果珞瑜身边有这药,他也放心很多。
“什么弟弟?”林景颇有兴趣的问了一句。
金十九心里怪异,“亲弟弟。”不是亲弟弟,谁管他死活。
林景在桌面上铺开一些草纸,称出来分量的药材放上去,闻言打趣道:“不是你男人?”
金十九一惊,心说这话什么意思,他看向还是一脸平静的林景,好像压根没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可这种话是随便说说的吗?他摸不着这人门路,决定暂时装糊涂。
“站在那里傻愣着做什么,过来帮着去药材,这药柜这么高,难道还等着我老人家自己搬凳子爬上去,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点眼力劲没有。”
这意思,金十九明白,欢欢喜喜地跑过去。
“第二排左手第一个田七。右手边第三个白及……”
“恩,林叔给。”金十九取出来,没防备的递过去。
林景一把扣住他手腕。
“林叔?”金十九挣了两下,将对方并无恶意,便不再挣扎,伤着老人家,他可付不起医药费。
“你生过孩子吧。”林景捻须而笑,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话说到这个份上,金十九再装就太假了,但这事也不能上赶着承认,他就闭嘴来个一问三不知。刀伤药想要,但不能把老底交待了。
“好些年没回去了,现在的族长是应该是东辰吧?”林景心有感慨。
林东辰,木遗族的族长。
“林叔,难道你也是?”不会这么巧吧?
林景也不解释,直接折起袖子,臂弯内侧有个针尖大的印记,颜sè很浅,贴在皮肤上不仔细看还辨认不出来。
金十九握住自己的右手臂,他那里也有,小小的,不同是他的颜sè很鲜艳,他记得小时候好像是没有的,第一次发现这个是在和瑾瑜上过床后。后来他才知道木遗族人都有这个印记,这个林景老头一看就是这辈子没被男人压过,所以他的没发生变化,还保持着最初不起眼的颜sè。
“族里现在怎么样了?”林景从第一次见面就知道这个胖十九是同族人了。
“那个啊,我也好久没回去了。”他一点不想去那个地方,虽然都是同族的,可他又不认识。
林景挑了挑眉,这孩子一说起木遗族,似乎并没有太深的感情啊,怎么回事,他们族人的归属感一向很强,就是死在外面,也要托人将身上的遗物带回族里埋葬才算是圆满。
“林叔,你别说在这里见过我。”他知道木遗族人在各地都有秘密联络点,相互之间都有联系。
林景道:“我年纪大了,才不想管你们的事情。”只要不做对不起族人的事情,其他的都好说。
见他答应,金十九转头继续帮他抓药。
有了药方,配齐了药材,金十九花了几天的功夫将刀伤药制好,他花了大力气一共做了八瓶,光天天磨药捣药,虎口都裂了,见水就疼,药做出来,他成了一个尝试的,效果确实不错,留给自己和瑾瑜一瓶,其余七瓶都交给珞瑜带着。
珞瑜一边小心翼翼帮他换细白棉布,一边骂人:“从小到大,一点没长进,你做这么多干嘛,我是主帅,负责后方指挥就行,又不用天天上阵杀敌。”
金十九疼的皱紧一张包子脸,“你回京给咱爹娘也留两瓶。”
珞瑜拉着那两只爪子凑到嘴边吹吹,低声问:“还疼吗?”
金十九老实点点头,蹦出一个字:“疼。”但凡好的刀伤药都有这个特性,越疼好的越快。
这一离开,有些日子见不到他装巧卖乖了,珞瑜不舍得贴上去咬住他chún角,“别再逃走,让我找不到你。”
金十九主动张开嘴,让珞瑜的舌头进来。
“爹爹……啊?我什么都没看到。”元宝飞一样冲进来,又飞一样的冲出去。
“慢点,别摔倒了。”窗外传来瑾瑜温和的声音。
“二叔,我和你说,爹爹和小叔叔在亲亲。”元宝拢着胖手,趴在瑾瑜耳边,和喜欢的二叔分享他看到的秘密,他年纪还小,很多事情不明白,所以并不觉得这种事有什么不好。
但是孩子总会长大的,瑾瑜不知道当有一天元宝长清楚自己父亲和叔叔们的真正关系时,还会不会和自己这般亲近。他不是没事找事的人,这个念头转瞬即过,他抱起元宝,“走,二叔带你上街买好吃的。”
*
江夏在回廊下坐着发呆,金十九打发其他人都下去,他手里捧着一本书,主要用途是拍蚊子,这院子里花木多,蚊子就多,“齐备,我这两天回家路上总觉得有人跟踪。”
齐备隐在一角,他也有所觉察,但那些人似乎仅仅是跟踪,并没有出手的打算,他谨记保护大少爷是第一位的,就没分神追查下去,“我已经和二少爷说过了。”
“瑾瑜知道了?”
“是,大少爷。”他还欠着一顿打呢,再出事,他这个脑袋就该掂量掂量了。
江夏似乎觉得金十九一直自言自语很奇怪,就转过头痴痴地盯着他。
“江夏,你要喝点水吗?”金十九打住刚才的谈话。
这天下午,金十九特意提早走人,天sè大亮,希望那些跟踪的人可以避讳点,果然出门外,那种被盯梢的感觉消失了,可他没高兴多久,就被三个人拦住了去路,齐备的功夫算是好的,但抵挡不住两个高手的联合攻击,至于金十九,他的功夫还不如齐备呢,所以他们两个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劫走了,周围路过的人低头匆匆离开,只恨后面没有翅膀,谁也不想惹事。
金十九被点了xué道塞进一辆马车,向西出了临安城,半途没有停下过,拐上了山路,最后进了一座宅子,金十九之所以知道进了宅子,是有听到厚重院门开启又合上的声音。
马车行的很快,他下来的时候,天还没黑透,金十九来得及看清周围的环境,就被带进一个房间,xué道也解开了,似乎并不怕他逃跑。
“关门。”从外面进到屋里,金十九的眼睛还没适应过来,就听到一道极淡的声音响起。
金十九的心骤然狂跳,但这个人的话他不敢违抗,他慢慢地合上身后的那扇门,断了唯一的出路。
屋里一个男人负手而立,身姿挺拔。
金十九低着头看到那身深紫衣袍停在自己面前。
“抬头。”
金十九别无选择的抬起头,望进那人冷清至极的眉眼里,他动动嘴chún,好一会儿,声音艰涩道:“王爷。”
那人脸sè微微一变,他出手极慢,但力道十足,一个巴掌扇下来,金十九只觉得左边耳朵嗡嗡直响。
“你喊我什么?”
“王爷。”
又一巴掌下来,金十九嘴里咸咸的。
(紫琅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