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9 一巴掌一个吻
璀璨的夜色下,他们像许多煲电话粥的男女一样,身处不同空间,不约而同地紧握手机,听着彼此的呼吸声。
羚很想说点别的,有关他四年里的经历,有关虞修白这个新身份,尤其是他为什么要隐瞒,可是隔着空间和时间的距离,千言万语梗在喉间,竟是吐不出半个字。
“我不方便过去看你,你好好保重,有事发信息给我。”在彼此沉默足足五分钟之后,虞修白轻轻扬声,温润的话飘进羚的耳朵里。
病房的窗口,羚看了看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沉重和失落。
偏首,看了看戴着固定支架的左手臂,这东西,不知道要戴多久?
想了想,举起手机放在耳边,而后打开门,兀自说着自己的话:“好,我等下就到楼下,你等我。”
她做出要出门的样子,门口的保镖果然拦着她,她气势十足地挥了挥手机,大声说:“是你们少主叫我下去的,他就在楼下等着我,说要给我一个惊喜,让他等急了,不高兴了,你们担得起责任吗?”
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面无表情地相互对视一眼,就在羚悄然屏住呼吸时,突然动作一致地闪身让开。
羚神色欣然,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等下我替你们美言几句,让你们加薪升职。”
原本以为会传来道谢声呢,回头一看,两个保镖竟悄无声息地在跟着她,她诧异极了,美目眨了眨,“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为首的保镖低头,答:“少主说过了,无论面对什么情况,都要保护陶小姐。”
羚咬牙,“不要一口一个陶小姐,那个可爱的小姑娘莫莫是我亲生女儿,我已经是大妈了。”
两个保镖依旧是面无表情,低着头,为首的应:“在少主眼里您是小姐,就是小姐。”
羚磨牙霍霍,暗暗诽谤。
转过身,加快脚步冲进电梯里,在保镖还未进来时就摁下了下行键,下去时,耍了个小聪明,特意停在二楼。
谁知电梯门一打开,保镖大哥竟守着外面,她连忙关上门,下到楼下,保镖小弟正守着,她气极了,出了电梯门,急匆匆往外走,嘴里还不忘对着手机娇声喊着:“四爷,我来了,你藏在哪儿呢?”
外面的路灯很亮,还有病人在下面散步,羚加快脚步,专门挑幽静的小径走,好不容易找到一片茂密的树丛,身子往里一矮,躲了进去。
两个保镖大哥在树丛外跑来跑去的到处找,她紧张的捂住自己的嘴巴,睁大眼看着外面的动静,为首的那个一脸紧张,见找不到她,摸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羚心里暗叫糟糕,一定是打给乔逸帆的。
当即朝着相反的方向猫着身离开,其中有一次不小心刮到了支架,疼的她都快哭了,不过最终是摆脱了保镖的监视。
打车,一路到达希尔顿酒店,付款后,直奔大堂。
她还穿着病号服,在大堂里显得特别扎眼,她谁都不看,跑到前台问到虞修白的入住房号,而后冲进电梯。
“虞修白,你出来。”走出电梯时,她拨通了他的电话,一接通,便颐指气使地开口,她很快找到他的房间,站到了他的门口。
虞修白打开门,一眼看到陶羚,惊得手机一落,抄手把她扯进了房内,避开她的伤处揽住她,低低的问:“你怎么来了?”
羚眨了眨眼,什么都不说,手里的手机没地儿搁,她顺势放进虞修白的西服口袋里,而后抬臂圈住他的脖颈,往下拉,踮脚,吻上他的唇。
熟悉的,记忆中的味道。
不错,独属于顾少清的清冽芬芳。
唇舌交缠,难舍难分,一时之间,周围的温度迅速攀升,空气中响着暧昧的喘息声。
“大老板,谁呀?”宋洛听到开门声,好奇地过来看,一眼看到虞修白和羚抱在一起,难分难解地热-吻,吃惊地瞪大眼。
下一秒,立刻转过身,说:“你们继续,当我没来过。”
他刚欲走开,却忽然听到空气中响起一道响亮的巴掌声,愕然转头,看到刚刚还在热切地吻着他家大老板的陶小姐,竟甩手给了他一巴掌。
虞修白也被打的怔住了,但没有生气的痕迹,只平静地注视着羚。
她能跑来见自己,他已经难掩激动,更何况她一见面就吻了他,他只觉得幸福来得太快,有些接受无能。
“我吻你,是因为我还爱着你。”
“我打你,是因为我的苦苦等候,换来的是你的隐瞒身份,你根本就是在无视我的痛苦,是在伤害我。”
羚控诉出声,说着,眼圈儿红了又红,但她努力不让自己流眼泪,毕竟,不管过程有多曲折磨人,他们最终还是重逢了。
就凭这一点,她就不该哭。
虞修白静静的,任打任骂,直到羚发泄完,平静下来,他才松了一口气,抬手,温暖的指尖,沿着羚的额头滑过鼻子嘴巴,爱不释手地拂过她的五官。
半晌,他心疼的叹息,“你瘦了很多。”
羚挑眉,出口:“你变了很多。”
虞修白一怔,英俊的脸上浮现一抹犹疑,不甚自信地问:“那你喜欢吗?”
羚咬唇。
她没法看到眼前的男人露出这种不自信的神情,他曾经是何等的骄傲不可一世,那场爆炸,却把他变成了这样。
“你跟我说说,这四年里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羚拉着他,往里面的客厅走去,宋洛早就自动自发地消失了,他们面对面坐在沙发上,只有他们两人。
羚露出催促的眼神,让虞修白快讲。
虞修白盯着自己发白的指尖,静了半天,好似不知从何说起,又像是不愿提起。
羚咬着下唇,猜到那段时光一定布满阴鸷和痛苦。
“我毁容了……”
长久的沉默之后,这是虞修白说出口的第一句话。
羚浑身绷紧了,双手扭绞在一起,紧紧地注视着他的眼睛,听到他艰难地继续说:“我跟汪美珊的经历相似,不同的是把我救起来的是个豪门千金,她叫虞修清,是虞修白的姐姐。”
“她是美国华裔,当夜刚好在澜江游览,巧的是她本人是个出色的外科医生,见我伤势严重,便想法子把我带到了美国,这期间,我都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
“足足三个月后,我才醒过来,那时刚好虞修清的弟弟死了,虞修清自作主张把他的脸给了我,她亲自做主刀医生,完成了脸部移植手术,她是个追求完美的人,顺便把我身上的疤痕全部去除了,变成了真正的富家子弟虞修白。”
“可是移植手术并非这么简单,不久之后,我的身体便出现了排异反应,脸部时常疼痛难忍,更恐怖的是脸上的皮肤会发黑,好像要整个脱落一样,我不敢照镜子,我不认识镜子里的那个人……”
“为了控制排异反应,我只能吃免疫抑制剂,这导致我的身体出奇的差,一点点伤风感冒都能崔夸我,让我躺在病床上起不了身……就这样,反反复复地治疗,花了将近四年的时间。”
羚听得出,虞修白在尽量的淡化事情的经过,他说的那么的轻描淡写,无关痛痒,似乎讲述的是另一个人的事。
然而,其中的心酸和忍耐,光是想一想,都令她感到揪心和心疼。
情不自禁起身,跪到他面前,脸颊,深深埋进他摊开的手掌心,眼泪,扑簌簌地落进他的指腹间。
“对不起,我没能在你身边,没能替你减轻痛苦。”
虞修白摸着羚的秀发,低头浅笑,“傻瓜,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不——羚在心底啜泣。
他的脸看起来是没事了,可是,他仍然在偷偷地吃免疫抑制剂,他的免疫系统遭到抑制打击,一旦生病,哪怕一个普通的小感冒,也有可能要了他的命。
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随时会死去。
“虞修白,你给我听好了,我要你好好地、好好地保重自己,千万不能再生病,不能发烧、不能感冒、不能咳嗽……一切病原体,必须远离。”
虞修白笑笑,“好,我尽力做到。”
他们一唱一和,美好弱化了危险。
他们心知肚明,他们小心翼翼。
“你的手臂感觉怎么样?还疼吗?”虞修白忽地问,他也找过羚的主刀医生询问过,但对方拒绝吐露。
羚不想他担心,若无其事地笑起来,“没事啊,已经不是很疼了,等过段时间就能好了。你不知道我多想出院,多想回家。”
虞修白看着她,目光逐渐变深,忽然说:“有关谭子维,有一件事我想让你知道,也是我为什么隐瞒身份的原因。”
“是什么?”羚睁大眼,急不可耐地想要知道答案。
就在这时,房门嘀的一声被人打开了,他们愕然转头一看,乔逸帆快步走了进来,走到羚的面前,立刻握住了她的右手。
“跟我回医院,谁叫你乱跑的?”乔逸帆眉间满是阴鸷,见羚和虞修白相谈甚欢,脸色更是难看。
羚甩不开他,恼怒回击:“我不是犯人,用得着你这样看管我吗?”
“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这样也让你不高兴?”
“对,我很不高兴,我只是个普通人,不需要这么大的阵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