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那日过后，桃花跟没事儿人似的，依旧待楚六丫极为亲厚。只是到底跟以前有所不同。桃花不再将楚六丫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奶娃娃，虽然对她呵护依旧，可若是有什么事，她通常都会提前跟楚六丫商量一番，对于楚六丫的提议也不再像以往一般只当成小儿戏言，听过便罢了。

对于这样的结果，忐忑不已的楚六丫心里自是极为满意。虽然扮猪吃老虎能不着痕迹地避免不少麻烦，但对于真心对她好的桃花，楚六丫心里还是很排斥对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的。如今可好，桃花知道了她的“真面目”，不仅没因此而恼了她，还越发重视她的意见，这让一直苦于年龄幼小而不得自主的楚六丫如何不开心？

冯家大小姐出嫁后，热闹了几日的冯府却并没有因为婚礼的结束而恢复宁静。因为，饱读诗书、博学多才、声名远播、文曲星转世的冯少爷，踏入科举的第一步——童生试，就要开始了。相比于庶女的婚礼，显然不管是冯老爷还是冯夫人，都更加重视独子的仕途，因此冯大小姐的婚礼可以说是极为匆忙，短短几天之内嫁了女儿后，冯府上下立即绷紧了神经，奴仆们走路都不敢发出什么声响，生怕影响了少爷温书，再被脾气越发暴躁的老爷夫人给撵出去。

经过楚六丫的暗中调养（偷偷给冯少爷喝空间湖水），冯少爷如今已基本与平常人无异，只是到底伤在了根子上，无论怎样都不可能完全康复，只能用名贵药材调养着。冯少爷自己本就心高气傲、自恃不凡，又肩负着父母的期望，压力自是不小，堪堪在考试前几日，竟又病倒了。原本越来越不受重视的人形护身符楚六丫，自然又被冯老爷冯夫人当成了救星叫到冯少爷跟前儿近身伺候。

楚六丫也不吝啬，很是尽心地照顾缠绵病榻的冯少爷，终于在考试开始前，将病歪歪的冯少爷给养成了健康宝宝，在冯老爷冯夫人满含期望的眼神下，雄赳赳气昂昂地踏入了考场。

冯夫人向来自诩赏罚分明，如今楚六丫立了大功，自然要有所奖赏。冯夫人差人将楚六丫叫到跟前儿，和颜悦色地问道：“六丫，你此番立了大功，想要什么，尽管跟我说，我定满足你。”

“照顾少爷是六丫分内的事，六丫不要夫人的奖赏。”楚六丫如往常一般天真迷糊，清澈的眼神毫不畏惧地望向冯夫人，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六丫真是乖孩子，不过奖赏还是要的，六丫不必客气，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跟夫人说。”对于楚六丫的表现，冯夫人自是十分满意，相比于吴梨花那个不死心的小狐狸精，她显然更喜欢缺心眼儿的楚六丫。

“这个，”楚六丫咬着手指想了一会儿，才怯怯地问道：“夫人能帮桃花姐姐找个好人家吗？秀儿姐姐都嫁人了，桃花姐姐比秀儿姐姐还大好几岁呢，应该能嫁人吧？”桃花今年都十八了，在如今这个时代看来，已经算是老姑娘了。可冯夫人一直没提放桃花出去或是给桃花找婆家的事，楚六丫一直挂念着这事儿，如今有了机会，她自然不会轻易错过。

“你跟桃花倒是要好。”冯夫人眼中精光一闪，若有所指地问道。

“是啊，桃花姐姐最疼我了，我最喜欢桃花姐姐了。”楚六丫恍若未觉，一脸天真地说道。

“是吗？这样说来的话，确实该为桃花找个好婆家了。”冯夫人一心想要拿捏住楚六丫，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有人真心跟楚六丫交好，为楚六丫着想。楚六丫如今的请求，倒是提醒了她这一点。现在想想，桃花之前确实有好几次不着痕迹地撺掇着她给楚六丫正名，如今楚六丫还小，尚不懂得这些弯弯绕绕，若是留桃花在楚六丫身边，等以后她长大了，岂不是与吴梨花那个小狐狸精一样不省心？冯夫人思来想去，还是觉着打发桃花出府比较妥当。

冯夫人想通了之后，又赏给了楚六丫几个金豆子，就打发了她出门。

楚六丫出门后，欢喜地将金豆子小心收进荷包，琢磨着等会儿找个没人的地儿，赶紧偷渡进空间里。

冯夫人办事还是很有效率的，很快就找了桃花过去，将卖身契还给她，又说了些勉励的话，就打发了她出府。对于桃花出府的事，有人惋惜，有人羡慕，当然，也有些拎不清的人幸灾乐祸。而桃花自己也矛盾的很，既欣喜于自己能脱离冯府，摆脱奴仆的身份了，又对于楚六丫的擅自做主而恼怒异常，她倒是一身轻地出了冯府，可六丫一个小孩子，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以后可怎么办哪！

“桃花姐，这事儿我是深思熟虑过的，你不用太过担忧。这偌大的冯府，我唯一牵挂的就只有你，你早早离开了，我以后行事也不用有所顾忌，就算真有被赶走的那一天，我也有个投奔的去处不是？我爹娘你也是知道的，若是我被赶出了冯府，是真没什么指望的，唯一能依靠的，也就只有你了。”见桃花面带忧虑，楚六丫叹息了一声，劝道。实际上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楚六丫自己也纠结不已，她当然知道有桃花在的话，她在冯府的生活会轻松很多。只是她从来不是个心硬的人，桃花对她这样好，她怎么能如此自私？而另一方面，桃花若能早早地出去，她以后也算有个投奔的去处，总不至于无路可走。至于楚家？不到万不得已，她绝对不会回去。

“哎，你这孩子，小小年纪就辛苦至此。”桃花爱怜地抚了抚楚六丫的脑袋，哀叹了一声，只能答应了。

桃花将楚六丫三年来所得的月例赏钱都还给了楚六丫，就抱着自己的小包袱，默默地从后门离开了冯府。见一个憨厚粗壮的男子赶着牛车前来接桃花，楚六丫更加放心了些，虽然她对桃花家里的情况不是很了解，但从桃花的只言片语中却很容易能推测出来，桃花跟她的几个哥哥关系很好，想必她回到家后过得不会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