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4、爱在重逢时
只见人群边上站着一名年纪二八,眉清目秀的一名姑娘,姑娘身穿藕色布衣,布衣已经洗得有些发白,显然并不是个富足人家的闺女,许是买不起簪花的缘故,她简单的发髻上只簪着一根竹簪子,不过姑娘的衣裳虽然陈旧,却是整齐干净,衣裳的衣襟还有袖口上还用粉色的丝线绣着朵朵小花儿,让她看起来就像这初夏时节一朵娇嫩的花儿。
姑娘一手提着一只颇大的竹篮子,篮子里不知装着的是什么,篮子面上用一块藏青色的棉布遮盖着,她的另一只手上则是拿着一串糖葫芦,糖葫芦串儿上还被吃掉了上边的两颗山楂果儿,此时只见姑娘看着人群里的方向,一边面有关切之色道:“小河你慢着些,别摔了。”
热闹的人群里当即有男孩儿的声音应她道:“知道啦姐!我称好就出来了,你再等等我啊!”
男孩儿的声音刚落,只听人群里的司秤人大声道:“哎哎哎,各位乡亲都别挤啊别挤啊,都会轮到你们上称的啊,来来,各位都往外站着些,然后排个队,排了队就快些了啊!”
司秤人说完话,只见本是围成一团的百姓便往外退开,姑娘见状,本也是要退开些,可不知谁人在这时狠狠地撞到了她一下,正巧撞到她提着篮子的右手上,撞得她一时没能将竹篮子提稳,她的竹篮便脱离了她的手,掉到了地上,装在里边的东西便掉了一地。
姑娘登时惊道:“我的帕子!”
从竹篮里散落出来的东西,是姑娘家用的帕子,帕子上有绣花,针脚细密,瞧得出是顶好的针线活儿。
姑娘边惊呼边蹲下身要去捡她的帕子,可这会儿人群正在往外退开,且她又正蹲下,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她,一心只想着帕子的她也没有注意到退开的人群就要踩到她身上来,当她意识过来的时候,眼见一双大脚绊到了她的手上,那人作势便往后倒压到她身上,不巧的是这人还是个肥胖的妇人,若是就这么重重坐到她身上来的话——
姑娘惊得一时间忘了该如何反应,只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大山似的妇人即刻便要坐到自己身上来。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双白净修长的手从她身后伸来,在这于她来说的千钧一发之际揽住她的纤腰,将她往后拉了过来。
姑娘的鞋尖将将离开那个地儿,那个大山一般的肥胖妇人便“哎哟”一声重重跌坐在了地上。
姑娘看着跌坐在地将她掉落在地的帕子全都压在了身下的肥胖妇人,看着她那一个顶她三个的身板,心有余悸。
她要是坐到她身上的话,会将她的腰压断吧?
姑娘还在心有余悸地发怔时,只听她身后有人颇为关切地问她道:“姑娘可有恙?”
是男子的声音,年轻男子,而且还是陌生男子。
姑娘这才想起方才是有人揽着她的腰将她从人群里拉了出来才不至于她被那个妇人坐到,当即着急地往后转身。
谁知她太过着急,以致于她转身之时一直拿在手中哪怕受惊受吓也都没有松手的糖葫芦串儿就这么……碰到了身后陌生男子的衣裳上。
姑娘看着沾在男子身上那明显上乘料子衣裳上的红糖油,惊住了。
男子低头看着自己胸膛衣襟上被沾上的红糖油,也微微怔住了。
下一瞬,姑娘像是犯了什么天大的错一般,根本看都没来得及看男子一眼便频频躬身给他道歉,慌张道:“对不起公子!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有意的!”
这衣裳一看就是上好的料子,她……她赔不起的,怎,怎么办?
男子显然没想到姑娘会这般受吓,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只听姑娘急急道:“不……不若这般,公子您将您身上的衣裳脱下来,我帮你洗干净后再亲自送到您府上给您如何?您放心,我绝对不会将您的衣裳弄脏的。”
男子看着姑娘如此慌乱的模样,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遂赶紧道:“无妨无妨,不过是衣裳沾了些糖油,并非什么大事,姑娘无需如此紧张。”
谁知姑娘却摇头,执意道:“不行不行,我弄脏了公子的衣裳,理当给公子赔一件才是,可是我……我赔不起公子这样的衣裳,便只能给公子洗洗,还望公子不嫌弃;且公子方才救了我我还未能答谢公子,再不能为公子做些什么的话,我,我……”
姑娘愈说愈着急,她慌张执意的模样让男子觉得自己若是不答应她的话她下一步可能她就该对他长跪不起了,只好无奈地点头答应道:“那就……麻烦姑娘了。”
“不麻烦,公子放心便好!明儿我洗好衣裳后便送去公子府邸。”听到男子答应,姑娘这才舒了一口气,笑了起来,“不知公子的府邸在何处?”
姑娘问这话的时候终于抬起了头来,瞧见了跟前的男子。
普通的容貌,没有惊艳,但给人的感觉像一阵清风或是一泓清泉,干净,澄澈,使得姑娘一眼便给他定义:好人。
男子也是这会儿瞧清她的脸,清新秀气,就像这立夏时节的芬芳,不至迷人,却也让人有些移不开眼,至少男子觉得自己移不开眼。
在看到姑娘因为安心而笑着的模样时,男子本是想说“不用这么麻烦,他明日让人来这儿取便行”,但一张嘴,便是情不自禁道:“我家住城东云府,姓云,名忘,忘记的忘。”
“城东云府,云忘公子。”姑娘笑着将男子告诉她的信息念了一遍,巧笑着道,“我记住了,明儿我一定将衣裳给公子送过去。”
“那就……有劳姑娘了。”云忘看着巧笑着的姑娘,忽觉心跳得有些快。
他说完这话后,便将身上的衣裳脱下来递给了姑娘,姑娘正将衣裳接过时,人群里跑出来一名七八岁的小男孩儿,一边朝姑娘跑来一边高兴道:“姐,姐!我称好了!比去年沉了!然后我可以陪姐去卖帕子了!”
然,小男孩儿才跑到姑娘身边,便震惊道:“姐,你绣的帕子怎么都掉在地上了啊!?都给人踩脏了呢!”
小男孩话才说完,更震惊道:“咦!姐!你干嘛大白天地脱人家大哥的衣裳啊!?”
小男孩这话刚落音,姑娘的脸刷地红了起来,登时斥他道:“小河不许乱说话!”
“公子,小河还是个孩子,还请公子不要责怪他。”姑娘又赶紧给云忘道歉,“我明儿一定将衣裳给公子送到府上,多谢公子方才相救之恩!”
姑娘说完,将手中糖葫芦飞快地塞到名叫小河的男孩子手里,再飞快地躬身将云忘的衣裳塞进竹篮子里,匆匆散落在地的帕子一并塞进竹篮里后一手提着竹篮一手拉起小河的手,匆匆走了。
小河边走还边问她道:“姐,咱不去卖帕子了?”
“不去了,帕子都脏了,不会再有人买了,回家去了。”
“那回家洗洗干净了还能再卖吗?”小河皱巴着小脸,有些难过,“这些都是姐辛辛苦苦绣好的。”
“不知道。”姑娘有些忧心,“洗干净后看看吧。”
“我帮姐一起洗。”
“好啊。”
“那姐你别给娘说你给我买糖葫芦了啊,娘会骂我的。”
“放心吧我的乖小河,姐姐不会给娘说的。”
“这是姐绣帕子卖帕子得的钱,我吃了这一串糖葫芦后一个月内绝对不让姐给我买了!”
姑娘笑了,“就你这小馋嘴,能管得住嘴?”
“我能的能的!不然姐没有嫁妆,嫁不出去!”
“……闭嘴。”
“娘说的嘛。”小河扁扁嘴,“我偷听到娘说是因为咱们家没有嫁妆,所以王大娘才来咱们家退婚的。”
“……”
“哼!那是王家没眼光,不知道姐的好!姐你别再为这个事儿难过了,我可怕姐再为这个事情伤心得生病好久都不醒……”小河说到最后,将姑娘的手抓得紧紧的,生怕她会突然不见了似的。
只见姑娘揉揉小河的脑袋,笑得温柔且肯定道:“不会了,王家的亲,退了正好,我还不想嫁到他们家呢!不然我得多受气啊,哪还能像现在还能和小河来街上玩儿,对不对?”
“就是就是!”
“好了,回家了。”
“嗯嗯!”
姐弟俩愈走愈远,云忘还站在原地,看着姑娘的背影。
云有心这时走到他身侧来,浅笑着问道:“青天白日的就把衣裳脱给陌生姑娘,不大好吧?”
云忘当即用手肘杵他,嫌弃他道:“什么话,是人姑娘非要我脱的好不好。”
云有心又道:“你这么污蔑人姑娘,不大好吧?”
云忘这时白他一眼,“懒得跟你说。”
云忘说完,忽然发现地上还落着一张帕子,当即躬身捡了起来。
帕子被人踩了几脚,很脏,云忘却不在意,而是认真地盯着上边的绣花看。
藕色的帕子,粉色的绣花。
就像是姑娘身上穿的衣裳,衣襟和袖口上绣的花儿。
花儿,是槐花,粉色的槐花。
在姑娘离开的方向,忽有一名大婶从她后边大声唤她,“韦小溪,来来来,我给你几块豆腐带回去煮啊!”
大婶的声音很大,大得云忘这儿都能听到。
只见云忘又看向姑娘的方向,轻声道:“韦小溪……她的名字?”
韦……小溪?云有心怔住。
这个名字,这个名字……
“有心,有心?”云忘唤怔住的云有心,“你怎么了?发什么怔?”
“没什么。”云有心回过神,温和地笑了,“再走走吧,今儿这城西是最热闹的。”
不过是听起来有些相像的名字而已,他们二人,今生怎还会再相遇……
自云忘从韦小溪身后揽住她的腰将她从吵闹的人群中“救”出来的一刻起,沈流萤的目光便落在他们身上再没有移开过,直到韦小溪拉着弟弟韦小河的手离开,她怔愣的眼眸才微微一晃,而后循着云忘的视线随着韦小溪的走远而慢慢放远,还似有些回不过神来。
就在这时,忽有人坐到了她身旁来,而后低下头轻咬住她从碗里舀起豆腐脑儿却又因怔愣而迟迟没有放进嘴里的勺子,将勺子里的豆腐脑儿吃进了嘴里。
沈流萤这才倏地回过神来,第一反应便是抬起手要往这个不要脸的人脸上掴,管他是男还是女,是老还是幼,敢这么来调戏她,先抽了再说!
可当沈流萤的巴掌就要掴到这人脸上的一刹那,却见她霍地停住手,同时一脸震惊地看着对方。
只见这人凤眼剑眉,薄唇高鼻,肤白貌美,身着一身暗绯色的长袍,使得他本就英俊非凡的容颜让人只觉一种别样的妖美,不知吸引了周遭多少人的眼球,甚至还有姑娘妇人悄悄跟在他后边盯着他瞧,被迷了魂似的。
但偏偏,这般妖美的一个年轻男人,却又给人一种呆呆愣愣的感觉,尤其是他那张脸,面无表情的,呆中带冷,冷中带瘫,在沈流萤眼里,根本就是个呆萌傻面瘫!
此时这呆萌傻面瘫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用他那呆板的声音对她道:“萤儿,我还想吃一口。”
“呆货!”沈流萤这会儿惊诧不已,惊诧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欢喜,眸子里更是跳跃着惊喜的光,刹那之间竟是欢喜地想要扑到他怀里,却又生生止住这一冲动,因为她还不想在这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做这么遭人议论指点,这可不是在漠凉国。
于是她将双手贴到了长情的双颊上,又揉又搓,久违了的滑腻手感让她忍不住想要在他脸上狠狠啃一口,欢喜地问道:“呆货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没告诉我一声!?还有你怎么到这儿来的!?”
长情任沈流萤对他的脸又揉又搓,她喜欢且想念他脸颊的滑腻,他又何尝不念着她掌心的柔软,只听他老老实实地挨个回答了沈流萤的问道:“嗯,回来了,刚回到京城一会儿,想给萤儿惊喜,到这儿来找萤儿的。”
他曾与萤儿说过至多一个月会回到她身边来,今日是这一个月的最后一日,他不能对萤儿食言,是以就算路上不眠不休,他也要赶回来。
沈流萤听着长情语气呆愣的话,他似乎不知如何才会有温柔的语气,就像他的面上从来都不会有温柔的神情一样,但沈流萤却听得出他想给她的所有温柔,让她的心变得柔软,也让她抿抿嘴,弯下眉眼,笑了起来,然后——
沈流萤终还是没有忍住冲动,只见她张开双手,扑到了长情怀里,开心不已道:“呆货!我想你了!”
长情怔住。
莫说长情,便是周遭百姓全都怔住了,怔怔看着不害臊的沈流萤,双目大睁,皆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显然不能相信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竟然会有如此投怀送抱的女人!
不过这会儿沈流萤可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她,反正她抱的是她的相公又不是别人的相公,怕什么!
只见回过神来的长情抬起了手,轻轻抱住了沈流萤,甚至还在她额上落下轻轻一吻,直让周遭一干人羞红了脸,偏偏又谁人都移不开眼。
尽管是让人很是羞臊的一幕,可男俊女俏,且似乎还是小别重逢的俊俏小夫妻,如此激动,也能让人理解,最主要的是,不仅没有让人觉着有伤风化,反是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长情没有说话,他只是轻轻搂着沈流萤而已,他甚至不敢稍用些力,他担心自己若是稍用力的话会忍不住做出些什么不由自控地举动来。
好在沈流萤很快就松开了长情,不然长情就要抱着她奔回府里然后将她放到床榻上。
只见沈流萤松开长情后看了一眼周遭还在怔怔盯着他们看而没有回过神的众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解释道:“这是我相公,我已经有一个月没有见过他了,所以……”
所以,不能怪她刚刚太激动,要怪就怪这货呆萌傻的模样及话把她给暖到了,让她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沈流萤话才说完,卖豆腐脑儿的大娘赶紧笑呵呵道:“小两口刚成婚不久吧?小别胜新婚嘛!咱们都懂的!而且咱城西的姑娘对自个儿男人主动点那也没啥!咱城西没那么多讲究,各位乡亲你们说是吧?”
“对对对!”有人当即赞同道。
沈流萤笑得开心。
只听卖豆腐脑儿的大娘又道:“今儿过节,又是你们小两口小别团聚的好日子,今儿这豆腐脑儿啊,我请你们小两口吃!小相公你稍等啊,我这就给你盛。”
“谢谢大姐!”沈流萤开心道,而后重新坐回长凳上。
豆腐脑儿很快就递到了长情面前来,尽管他并不喜好吃,但看着沈流萤笑得眉眼弯弯的喜悦模样,他还是陪她一块儿吃,只不过将大娘新端上来的一碗换到沈流萤面前,他则是拿过她已经吃了一半的那碗。
沈流萤笑嘻嘻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够吃?”
“我知道的。”这就是长情的回答,没有什么为什么。
沈流萤笑得更开心,这个相公,她果真没有嫁错!
“那……”沈流萤又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你问我大哥啦?”
“我还没有见过大哥。”长情很诚实,“萤儿身上有我的味道,有我的标记,我找得到萤儿。”
长情这种不要脸的话沈流萤是听习惯了,早已没有初时那般只觉浑身肉麻,但是别人可就不一样了。
“噗……”是以长情这话才说完,坐在他们旁桌的一名中年妇人便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来,笑出声后才意识到自己坏了人家小两口的气氛,赶紧道,“啊!我不是笑你啊这位小相公,你们小两口接着说自己的,啊。”
“……”沈流萤很想说,大姐,你这不是明摆着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长情一脸面无表情,继续吃豆腐脑儿,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面不改色,不得不让沈流萤想要知道他这种人的脸皮究竟是怎么练出来的。
立夏的街上百姓多,坐下来吃豆腐脑儿的人也多,瞅着这不是说话的地儿,沈流萤飞快地喝完自己碗里的豆腐脑儿,连带着把长情还没吃完的那小半碗也一块喝了,和这铺子的大娘道了谢后站起身抓起他的手便走。
绿草这会儿兴高采烈地跑过来,手里抓满了大把的小嘴儿,一边跑一边对沈流萤大声道:“小姐小姐!我给你买了好吃的!”
秋容跟在绿草后边,手里拎满了各种零嘴儿,尴尬得眼角直抽抽,只觉自己心里说不出的苦。
要不是夫人命令他跟着绿草走,他一个堂堂大男人会落到拎着满手小姑娘才会吃的一包又一包零嘴儿!?
秋容甚至能感觉到周围的人对他投来异样的目光。
不过,绿草还没跑到糖水铺,她和秋容便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只因他们都看到了长情,都看到了沈流萤正拉着长情的手不知要去哪儿。
这种时候还冲上去的话,就太没眼力劲儿了。
于是绿草兴高采烈地继续逛街去了,跑开前不忘把自己手里拎着的零嘴儿全部往秋容怀里塞,一边道:“小姐说了你得跟着我拿东西的。”
压根就没给秋容拒绝的机会,秋容心里把绿草嫌弃了百八十遍,偏偏他只能认怂,谁让这死丫头受夫人的宠,谁人夫人受爷和老爷的宠!
被沈流萤拉走的长情此时问她道:“萤儿方才盯着看的人——”
“是你兄弟。”沈流萤打断了长情的话。
然,她的话音才落,她便忽觉一阵目眩,往前栽倒而下。
“萤儿!”
------题外话------
哦呵呵呵呵~姑娘们昨天的猜测都没有猜对哟呵呵~
以下乃本人感慨:
想写套路文的,失败了;想写小白文的,失败了;想写从头到尾谈乱爱的,失败了。
嘤嘤嘤,我为甚这么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