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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姝慢慢抬头,对上一双茶色的眼眸。
怎么可能!
祈陌?
“阿陌!”对上男人溢满宠溺的眸子,云姝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酒酒……可想我?”他贴在她耳边,缱绻低语。
云姝直直看着他,眼眸中依旧带着惊讶。
云姝甚至快速回想了整个过程,想把这一切一点一滴都剥离出来,试图从中寻找出破绽。
但是……
没有!
他明明上一刻还在和沈微言熟思搏斗,下一刻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难道她之前看到的假的?
不可能!
若是假的,萧文景可不会那么笃定。
再说,依萧文景的多疑,肯定不会让人随着自己,何况这里四周都是幻阵和幻境,在没有萧文景授权的情况下,他是不可能进来的。
然而……
眼前的男人绝对是祈陌。
这到底……
是怎么回事?
一时之间想不明白,云姝决定静观其变,心情平静下来,眼眸之中一片沉然之色。
祈陌一直看着,却只觉得心脏猛跳了一下。
那要命的诱惑力扑面而来,真是让人着迷。
他的酒酒就是这么有魅力,明明看起来脆弱至极可其实充满力量。
那是隐藏在这柔弱外表下的来自灵魂的力量!
祈陌也不解释,只等着云姝一点一点的去发现。
云姝就那么望着祈陌,眼中带着询问。
祈陌并不言语,伸出手描述云姝的容,一点又一点,,缓慢又磨人。
两人都沉默,好似这是一场对弈,到了最紧张的时刻,谁先出手都是暴露了心思,可这漫长的对峙又会将人的神经绷到极致。
被人这样刻意的撩着,云姝面上连半点儿情绪都没有,静静的看着祈陌。
“祈陌,这就是你的喜欢?”云姝轻笑,嘴角带着丝讥讽与嘲笑,声音好似雪山上的积雪。
祈陌很清楚云姝是在激怒他,很惯常的手段,也很好用。
人在生气后总会不受控制的暴露出破绽,谁都不能例外!
祈陌看得透自然也该躲得过,可是他不想。
这言语这表情撞到他脑海的那根弦,还有他心底最真切的那丝。
仿佛在无数岁月之前,也有人冷眼看着他,用着高高在上的姿态,继续怜悯着他,似乎他所有的挣扎他都看得见,他做的所有一切他都一清二楚,只不过是因为不在乎,所以纵容。
他们是他的亲人,可却打着为了他好的名字,将他丢弃在深渊之中。
面前的这个人,是他的救赎!
祈陌忽地低头,用力吻住了云姝
祈陌的唇很热,云姝的唇却凉的很,大概是太过体虚,那唇瓣轻的像是一层薄纸。
他想证明她的存在,想证明她属于自己!
这心思很偏激,很病态,因为拥有的太少,因为内心的患得患失……哪怕是恨也好,总得让她眼中有他。
可这样的念头显然不属于祈陌!
祈陌很清醒的知道,自己即使有执念也不会伤害云姝,可这种感觉却不属于自己,但是挡不住。
扑火的飞蛾是不会因为火焰的炽热而停下翅膀,它只会更加贪婪,因触碰到了渴望的温暖和明亮而飞的更快。
祈陌的吻算不上温柔,但温情好得不像话。
云姝眼底仍是一片清明,只苍白的面颊也升起了一抹绯红,微喘着气,姿态脆弱到不堪一击,但骨子里的强大却突破了身体的桎梏,覆盖到了整个空间。
祈陌嘴角轻扬着:“酒酒,你这样只会勾起男人的征服感!”
云姝沉声不语,并非不想说话,实在多说一句话都是折磨。
这里太危险,祈陌也显然有些不对劲,她要保持清醒,若是昏睡过去,肯定会错过非常重要的事,从而落了下风。
云姝不出声,祈陌也缓缓松来了云姝。
云姝缓了口气,终于蓄积了点儿力量:“我不在意这些。”
云姝指的是什么,两人心知肚明。
那些人的喜欢对云姝来说实在不算什么!
祈陌微微笑了下:“酒酒,可是我在意……”
云姝微微皱眉。
祈陌抱着云姝,一步一步朝房外走着:“酒酒,我想你,想了太久了。”
他这话压低了声音,倒像个被迷昏了头的少年,为了能尝到心上人的滋味,不顾一切。
云姝心思微动了一下。
“璎珞,祈陌是什么情况?”
璎珞宝宝:“天啊……男神居然在学会了催眠……不好,这是透支精神力!”
云姝愣了愣。
祈陌音线沙哑性感,带着绵绵情意:“酒酒,能不能不要离开我?”
越离开这小屋,四周的空气都对她是威胁,云姝倒吸了口气,根本不能开口,也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祈陌耐性好得不像话:“酒酒,你也是我爱我饿,对吧!”
可看到云姝这要撑不住的表情,只觉得胸腔里溢满了难以言说的心疼和担忧,声音里也因此而越发温柔:“酒酒?”
云姝死咬着下唇,无声地承受着无尽的痛苦。
祈陌又问:“酒酒,你到底怎么了?”
可惜,云姝连一个字都不会给他。
云姝觉得自己几乎撑不住了却保持着清醒,不过没有和祈陌说一句话,更没有回答他任何一个问题。
彻底离开萧文景的势力范围之后,云姝仍旧保持着清醒……
这实在太难了!
但是很值!
昨晚那折腾死人的疼痛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无尽的力量。
此刻祈陌已变成一个少年,约莫有十四五岁的模样,安静地睡在那儿,宽大的衣服附在瘦弱的身体上,好看的像个瓷娃娃。
果然……
是这样吗?
云姝心中有了定论,蹲下下来,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少年乌黑似绸缎的长发。
那一头百发,也是因为流萤吗》
过了不知多久,少年猛地睁开眼,眸中有一丝迷茫,接着这双茶色里蓄积了暖意。
云姝对着他笑了笑,这笑容虚弱但却非常温和:“阿陌,让你受苦了。”
说完这话,云姝面色又白了白,那脸色让人看了都分外难受。
少年极为心疼:“酒酒,你怎么了?”
果不其然,璎珞:“天啊!太感人了……我忘记了我的身份,我的姓名,却没有忘了你。”
云姝:“……”
璎珞似乎想到什么,突然捂住眼睛,整儿却兴奋了:“云云……放心,我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然后……
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云姝也只能对璎珞背影嘱咐道:“注意安全!”
璎珞宝宝跑得太欢快,听没听到都是两说。
云姝叹口气!
此刻,云姝觉得养孩子真不是件容易事。
孩子太聪明,身累;
孩子太单蠢,心累。
却不成想,短短几天功夫,璎珞又跑回来了。
不过如今却像个可怜巴巴的小娃娃一样,死命往云姝身上蹭。
这寻求安慰的方式,云姝是真有些吃不消!
“乖……”云姝摸摸它的头,轻声问道,“这又是怎么了?”
璎珞瞬间哭了起来了:“男神受伤了!”
云姝心一紧,连忙问道:“在哪儿?带我去。”
这次璎珞宝宝却是肯定忘不掉的,毕竟刚跑回来。
云姝匆匆赶到,其实他也分不清自己是个什么心思,见面了又如何?不过是自寻烦恼。
但人总是这样,求而不得仍想求,总觉得再看一次,一次便好了,可惜,一次之后一定还有无数次。
终于到了地方,云姝却并未看到祈陌,不由疑惑地看向璎珞,而这宝宝已经吓得缩在地上呜呜呜了。
云姝:“……”
这是怎么回事?
云姝心思微动,凝神观察,终于发现了一缕淡到几乎要消融的魂魄。
云姝疾步赶过去,小心翼翼地将这个残缺到极致的‘碎片’收到了掌心,略微查看之后,他心神猛震!
倘若是其他人,一定不会明白这是什么。
但云姝……实在……太清楚了。
这是祈陌,却又不是祈陌。
这是他被剥离丢弃的,一份对他的执念与爱意。
云姝呆呆地站在原地,终于彻底明白了,明白了祈陌为他做了什么。
他是爱她的,所以他想方设法进来了。
但究竟要怎么才能不爱?
祈陌的选择的是剥离自己的灵魂,宁愿日夜承受着灵魂撕裂之苦,也要执着的走进那个永无止境的牢笼。
他唯一的目的,不过是云姝。
云姝站在冷寂的山谷里,捧着这微弱的一缕残魂,体会到了翻江倒海的悲恸之情。
当时祈陌是什么样的心情?
只有没有私爱才能走进去,那对祈陌来说,一直随意出入的云姝是什么样的存在?
他恐怕会觉得,云姝自始至终都没有爱过他,如果真的爱上了,又怎么还能走进这片空茫?
祈陌之所以会选择给云姝自由,大概也是觉得,云姝自始至终想要的从来都只有自由——因为不相信爱。
可其实并不是。
可谁能告诉祈陌?没有人。
云姝不敢想当时祈陌的心情。
他为了他付出了一切,可到头来得到的却是‘不爱’这两个字。
也许……他会那样决然的剥离了对云姝的爱,也是彻彻底底地失望了。
是真的想要放弃了。
云姝沉默地站了很久很久,久到璎珞宝宝从恐惧中走出来,拿舌尖尖戳他……
云姝回过神,摸摸他的大脑门,说道:“没事。”
璎珞宝宝的大眼睛闪了闪:“大坏团子……有好多个。”
云姝猛地转头看向他:“什么?”
璎珞璎珞说:“这个和上次遇到的不太一样。”
云姝怔了怔,看着手上的残魂,心中萌生了一个不知该怎么描述的念头。
有没有可能……有没有可能他们还能在一起?
这个世界容不下他们,是不是可以有另一个世界,能容得下他们?
云姝沉声不语的样子让璎珞宝宝很担忧,他蹭蹭他,问道:“云?”
云姝不知道前路是怎样的,可是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失去。
至少……至少他要把他找回来,全部找到,也许他没办法再将他们还给他,但这些他不该这样被狼狈地丢弃。
云姝打起精神,对身边的小兽说道:“璎珞璎珞,帮我个忙吧。”
寻找这些残缺的碎片,云姝和璎珞璎珞用了近两千年时间。
这么漫长的时间,璎珞宝宝越长越大,别说是成年了,只怕他步入了少年期,云姝便没办法为他压制遮掩。
到时候恐怕会引起大乱。
若是惊动了那个绝对理性的祈陌,璎珞宝宝绝对会有生命危险。
经过这两千年的相处,璎珞璎珞已经完全不害怕‘大坏团子’了,甚至还和七个残魂玩得很好,他还任性的给他们起了外号。
一二三四五六七。
可真够没创意的。
在这样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如果神之领域的那位祈陌出现,只怕璎珞宝宝会主动送上去被抹杀。
云姝自是非常担心的,所以他在加快建造世界的步伐。
这一次他付出了比上次更多的心血,他要建造一个合适、美好,能够容纳他们的世界。
更重要的是,不能有神。
他刻意创造了死门,最大的用处便是承载万灵之怨。
他要先将璎珞宝宝放进去,然后再将七片残魂放进去,最后他会去找祈陌,无论用什么手段,哪怕是骗过来也好,总之一定要让他进入新的世界,最后他也会进去,然后……从璎珞开始!
云姝计划的很好,可意外产生在新世界成立之后。
萧文景这么痛苦,他瞧着了心里也不舒坦。
好在云姝记忆力强,知道萧文景放东西的几个地方。上头是有禁制的,但奇怪的是,他一碰那些禁制便都开了。
这一下却让云姝有些五味杂陈。
当年还是冰灵兽的时候,萧文景怕他人小不懂事,乱动了东西被反伤,所以把整个照梅宫的禁制都对他开放,这是绑定在灵魂上的印记,换了个身体仍然有效。
想到这里,云姝心思微动,再转头看到那微微颤抖的男人,眉宇间的冷意褪去不少。
萧文景是个笨团子,可当年的事,若非他可以误导,也到不了那个地步。
谁比谁更渣,他俩都没啥资格去追究这个问题。
云姝找到了塑魂草,连忙给萧文景服用。
有了这个凝聚魂体的神物,萧文景灵魂上的撕扯明显被缓解了,只是他到底是受了罪,面色白如霜纸,眸子紧闭着,幽长的睫毛轻颤,这一瞬间的脆弱竟让他像个失去一切的孩子,蜷缩在冷硬的躯壳里,守着那份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无助,狼狈地筑起高墙,却只把自己圈禁在一个悲惨的深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