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9，亡国公主
一堆人。
沈微言、萧文景、拂苏……
一个个都聪明绝顶却又都冷心无情。
这个三个人此刻勉强能凑成堆了。
所以……
这是三缺一了！
对此，云姝并未表示诧异，对上萧文景眼中的冷意，她神色如常，语气淡漠：“如果你真的知道云姝，那你就该明白，她的一生都是个悲剧。她信任的，背弃她；她深爱的，抛弃她；她艰信的，不过是一场谎言。她的一声，何止悲剧，简直可悲！”
祈陌却是迅速捕捉到云姝话中中深意：“你这承认了？”
云姝浅笑：“承认什么？”
祈陌眼中带着期待还有一丝忐忑：“你是云姝？”
云姝笑容如常：“城主大人，若按你这个论断，那所有知道这段往事的都是云姝？我岂不是也能说你也是云姝？”
祈陌眼看着云姝躲开了也不着急，只慢悠悠地说着：“男女有别！”
云姝继续和祈陌打哑谜：“我和她很像吗？即使相似，天底下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谁还没个兄弟姐妹呢？”
祈陌：“云姝可没有同胞姐妹！”
云姝：“当然了，我又不是云姝。”
祈陌顺势逼问：“那你到底是谁？”
云姝对祈陌微笑，很无辜：“我给你真实的答案你不愿意相信，一味地让我承认自己是云姝，这对你有什么益处？”
祈陌柔声道：“酒酒，不是我不愿相信，而是你不肯给我真正的答案。”
云姝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副沉思模样。
她眼皮垂下，盯着自己的脚尖，慢慢说道：“如果我是云姝，你打算怎么做？把我送给萧文景？”
听到她这话，祈陌忽然伸手，修长的手指掐住了云姝的下巴，迫她抬头后，直直望进了她眼中。
这样弱势的姿态，云姝也没有不安和紧张，她平静地看着她，眸色轻缓如春日湖泊，微微荡漾开来的波纹反射出光辉漂亮夺目，可也因此而让人没法看到底，明明是水至清，却因为阳光太盛，而遮住了湖底的真相。
祈陌似是有些沉不住气了：“如果你是云姝……”
云姝等着祈陌继续暴露自己的底牌，而恍惚间，如同从被蛊惑的香气中清醒了一般，祈陌松手，放开了她：“放心，我和沈微言的交情没有好到那个地步。”
云姝眨了眨眼：“那你又何必要执着于我是不是云姝？”
祈陌轻叹口气，为两人这场言语的角逐勾出了一个近似句点的尾端：“只要你告诉我，我就答应你的交易。”
云姝陷入了沉默。
她可以说，她相信祈陌不会把她交给萧文景或是拂苏……
若真要交也不会废话这么久了，从发现到她和云姝相似之后就会把她送到流觞阁了。
可是说了却有未知的风险，比如祈陌为什么执着于知道她是不是云姝？她和云姝没有过多牵扯，那知道与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
说了之后，有更多的东西会失去控制。
可不说的话，祈陌不会和她交易。
凌夙云不能死，她需要她来将拂苏换出来，而且她也需要去一趟修罗域，若是不利用祈陌的话，她进不到那地方去。
说……不说？
虽然脑中转过了无数念头，但也不过是电光火石而已。
云姝刚刚拿定了主意，抬头看向祈陌，正要开口。
恍惚间……
她看到了男人眸中那一闪而过的谨慎……
刹那间，云姝想明白了！
真是聪明啊，祈陌！
她竟差点又被算计了，差点又掉入坑里了！。
什么云姝，什么答案，什么到底是谁，都是幌子。
都是祈陌摆出来刺激她的幌子！
这个男人早就是心中有数的，她认定了云姝就是云姝，但却咄咄逼人地问着……
所为的是什么？真的是通过云姝来确认吗？
并不是。
之前云姝想不通她到底想要这个答案做什么，但现在却知道了。
她是不是云姝不是关键，最重要的是她的态度。
是她为了这个交易愿意付出到何种地步的态度。
简单来说，现在的祈陌并不信云姝是深爱着拂苏，所以她觉得云姝没有必要非得救拂苏，所以这个交易本身就有很多疑点。
她拿出云姝来刺激云姝，是认定了这个过往是云姝的死穴，她直白地戳在此处，所想要看到的是云姝‘真正的目的’。
到底是真的想要救萧文景还是想要通过她去修罗域？
这才是祈陌真正想知道的。
倘若云姝承认了自己是云姝，那么毫无疑问，祈陌绝不会带她进去修罗域。
因为这时的她已经确定了云姝的目的是修罗域。
于她自身有危险，且会让情况失控的事，以祈陌的性子是肯定不会做的。
云姝在心中微微叹息，面上却是分毫不露的。
“算了。”云姝拧眉说出这两个字。
祈陌眼睛微眯了一下。
云姝垂眸说道：“我给不出你想要的答案。”
祈陌嘴角极轻地勾了下：“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可真相就是……”云姝蓦地抬头看她：“我不是云姝。”
祈陌直直的看着她，显然是不信的。
云姝皱了皱眉，忽然无力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认定了我是云姝。”
“但我的确不是她。”
祈陌：“你可以骗我。”
云姝快速回道：“我骗得了你吗？”
祈陌没出声，只是定定地看着她，试图从她极细微的表情间看到她的破绽。
可惜……云姝演起戏来连她自己都怕。
云姝：“你既无意，那就别戏弄我了，这笔交易作废。”
云姝视线微移，看向没了生机的凌夙云，她眼中有些失落，更有无可奈何——这是做出了抉择的神态，因为有些事是不能碰触的，所以只能选择放弃了拂苏……
祈陌完全没法从她的神态间看出丝毫作伪——这样的情绪不可能有人能伪装吧？
在云姝走向凌夙云，想要带着她离开的时候，祈陌抬手，一道利芒从掌心涌出，精准无误地箍住了凌夙云。
云姝微怔。
祈陌看着她：“我的身世，你怎么会知道？”
云姝眼中有不可置信闪过，但她很快就平静下来，说道：“到时候你会明白的。”
祈陌收下了凌夙云的灵魂，同时又将那具身体冰封。
“我履行了我该做的，那么……”
云姝急声应道：“用言语没法描述，但是我能让你亲眼看到。”
祈陌：“看到什么？”
云姝缓声道：“秘密。”
黑化后的祈陌堪称逆天了，更不要提这家伙身经百战，各方面素质都极高，还性情残暴冷酷，这种绝对的理性让他整个人都毫无破绽，很难寻到突破口。
但身为一个大boss，怎么能推不倒呢？
当然是有法子的！
别人不知道，可祈陌的能力一大部门是因为云姝，还有谁比她更清楚？
祈陌凭借着‘吞噬’的能力风光无限，但其实他背后到底遭遇了什么，知道的人几乎没有。
祈陌在那阵法之上沉睡了数年，一直遭受着折磨，不限于身体更多的是精神上的。
最后，祈陌好运的碰上了云姝，被救出来不说对方还愿意付出千年艰辛只为换她自由。
哪怕这情意并没表面上那么真挚，可对于祈陌来说，却是毫不掺假的——
他甚至想过最后回到阵法，完全是心甘情愿的。
反观云姝，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得到一个无法解脱的承诺和短暂的爱情。
即便离开，祈陌因为体质原因也从未过上哪怕一天正常人的生活。
无休止的捕猎和反杀，无穷尽的尸骨遍地，无限制的被人恐怖和惧怕……
他有家人，可家人却想她离开。
他没有朋友，没有任何亲近的人。
他付出了巨大的痛苦换来了想要的自由，可摆在他面前的却并非甜果，而是砒霜。
活在这个世界上，自始至终都孤身一人。
祈陌想要知道这是为什么，想要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因为这个执念，所以她承受再大的折磨也不肯选择死亡。
云姝太了解祈陌的心理了，所以句句话都在往他心窝上戳。
可惜执念太深未必是好事！
云姝回她：我和你是一样的，若是没了执念，还活着做什么？
朝城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云姝也不清楚。
云姝和祈陌离开那阵法，她记得路上祈陌问她：“你知道那个阵法代表什么吗？”
云姝回答她：“承载了世间所有绝望、痛苦、悲哀……这些负面情绪的地方。”
祈陌笑了下：“你可真有趣。”
云姝没出声。
祈陌是在问她却又似是在自言自语：“我很好奇，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云姝给了她模棱两可的一句话：“活得太久，知道的也就多了。”
祈陌不再言语，只是转头看向她：“你既然知道修罗域是什么地方，那就该明白进去之后会遇到什么吧？”
云姝点头道：“明白。”
祈陌微笑：“如果你走不出来，我是不负责的。”
云姝说：“如果我出不来，那么交易作废。”
祈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云姝明白，这家伙还在审读，还在做最后的观察和判断。
缜密、谨慎、多疑，还实力强大。
云姝想想祈陌的遭遇，也就能理解她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性格了。
如她所说的，修罗域是个虚渺的存在，怎么进入无人可知，如何出来，祈陌是唯一一个走出来的。
修罗域聚集了无可计数的负面情面，是源自各个种族，在死前所爆发出的强烈情绪。
大多是痛苦的，悲哀的，无妄的，或者是愤懑和怨怒的。
毫无疑问的，这都是普通人的精神无法承受的庞大的悲观情绪。
祈陌曾被困在里面很久，时间不可考究，能知道的只是她从有意识起就存在于这样一个黑暗漩涡之中。
每日承受、体会、品味着的都是巨大的精神刺激，这样多的负面情绪无时无刻不再想着要将她侵吞，可若是真能被吞噬反而没所谓了，可怕的是她一直保持着绝对的冷静和自我意识，因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硬生生受着。
硬要比喻的话，大概就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凌迟，一片一片肉的切下来，痛苦的生不如死却连昏迷过去都办不到。
过度的冷静和自持，有时候是一件极度可怕的事。
祈陌是什么时间从修罗域走出来的根本无人知晓，但云姝知道她付出了什么代价。
她作为收割者的身份行走在世间，吞噬的灵魂尽数回归到修罗域，不断填充着里面的绝望和悲恸，日以继夜地催使它越发庞大。
而每隔一段时间，祈陌都需要回到一次修罗域，交还捕猎的灵魂，承受翻倍的痛苦，也借此延续自己的生命。
是的……她需要修罗域才能继续活下去。
虽然不知道这样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但她想要活着，因为她要找到根源。
找到让自己不断承受折磨的根源。
祈陌看向云姝：“准备好了吗？”
云姝说：“可以了。”
祈陌笑了下，掌心摊平，只见一股缠着血丝的黑芒向外涌出，盘旋而上的速度极快，最终在空中形成一个漆黑且狰狞的漩涡。
看一眼都让人心生惧意，更不要提是走进去了。
祈陌观察着云姝的神态。
云姝眼底闪过了一丝几不可察的心疼。
及时捕捉到的祈陌轻轻笑了一下：看来这家伙的确是知道的很多。
云姝深吸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当真正进入修罗域后，她还是差点被其中疯狂阴骘可怕的情绪给撕咬的完全恍惚。
云姝：“绝对清醒！”
璎珞宝宝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就释放了辅助技能。
即便是绝对清醒了，云姝还是用了很长时间才平静下来。
进入修罗域的瞬间，她的精神就像是一叶扁舟遭遇了狂风骇浪，那巨大的灾难能轻易将她绞成粉末，连丁点儿都不剩。
仅仅是这么短暂的时间，云姝的精神便有些失控，真的很难想象祈陌的那数千年是怎么过的。
云姝慢慢平静下来，虽然面色仍旧不太好看，但相比她承受的痛苦来说，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祈陌嘴角溢出笑容：“厉害。”
这赞许轻飘飘的，甚至带着些揶揄的味道，但云姝并未着恼，她见着祈陌的面不改色，甚至可以说是云淡风轻，心里是真服了。
修罗域中不是只有祈陌生出了自我意识，但能够撑着活下来的却有且只有这个男人。
想要攻略一个心智这样坚定地男人，云姝明白，不用些非常手段是绝对没可能的。
云姝压制着脑中混乱的悲鸣、惨叫、绝望和痛苦，努力让自己保留着该有的冷静判断力。
如果说在外面她与祈陌的交手已经是伯仲之间，但进到修罗域，她随时都可能被完全碾压。
毕竟一个早就适应了，一个还需要分散大量的精神力才抵御。
云姝深吸口气，集中注意力四处观察着。
一个未知空间，应该是存在于妖界的，但真正在什么地方却没法判断，祈陌身为收割者有进入此地的‘钥匙’，但其她人想要进来却是想都别想的。
当然也没人会想来到这个鬼地方。